回到房間將好不容易找回的已經呼呼大睡的孩子安置在床上,為了怕他夜晚更深露重身體著涼,許語薇還細心地為孩子蓋上了一層薄厚適中的小被子。
凝視著孩子睡夢中純真可愛的睡顏,許語薇覺得沒有什麼比孩子時時刻刻陪在自己身邊更能感覺幸福了。
她唇邊綻放出隻有母親麵對心愛的孩子才有的慈愛笑容,俯下身輕輕親了親孩子可愛的小臉,隨後走向浴室痛痛快快洗了個澡。
連日來的擔心讓許語薇整個人都疲憊不堪,卻又時刻不敢放鬆,生怕她一個疏忽就再也見不到孩子。
現在孩子如願回到自己身邊,是時候考慮帶著他離開,到一個誰也不認識他們的地方開始全新的生活,以後會越來越好的,對吧?
不知道為什麼,在昏昏欲睡就要進入夢鄉的那一瞬間,許語薇腦海裡猛然想起今晚楠竹臨走前說的那句讓她等著他,不然的話即使上天入地都要把她找回來的這句話,當下睡意頓消。
不是以往漫不經心的口氣,也不是用言語挑逗她的惡趣味,她分明從他的語氣裡聽到了不舍和挽留。
隻是為什麼會這樣呢?他們之間的相遇本來就是命運開的一個玩笑,是孽緣一場,她從來不敢奢望能與他有後續緣分,畢竟他那麼好,家境優越,事業有成,相貌英俊,隨便拿出一樣都不是平凡如她所能夠配得上的。
那些話,或許楠竹是認真說出來的,但自己又怎能心安理得接受呢?且不說他的條件,更何況他現在還是個有家室的人,許語薇實在是不想和許春月再扯上任何關係了。
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離開吧,這麼做,對誰都好,這麼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許語薇一直這樣進行自我催眠,終於下定了決心,過些天準備的差不多了就獨自一人帶著兒子離開這座城市。
目送許語薇上樓並轉身消失在轉角處的背影,又看著她所在的房間亮起了溫暖的橘色燈光,楠竹終於放下心來,卻還是舍不得離開。
一直以來他都是過著華屋美服、錦衣玉食的富貴生活,儘管由於父親的拋棄使得自己在不得不白手起家重新奮鬥時吃了一些苦頭,但到底還是通過自己的努力換來重新出人頭地了。
本以為有了金錢有了地位就可以彌補一直以來內心缺失著的那一大塊空白就能夠得到填補,然而當他以為自己擁有了一切時,卻還是覺得心中悵然若失。
從小親眼目睹父母感情不和,父親的背叛、父愛的缺失都直接或者間接影響了他自己的感情觀念,他不相信女人,不指望能跟某個女人產生什麼生死相許、不離不棄的愛情。
他泡夜店、玩弄女人、目睹她們在金錢地位趨勢下對他趨之若鶩的醜陋姿態並對此嗤之以鼻,也是在那裡他遇見了許語薇。
以為這一次不過又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豔遇罷了,兩個同樣孤獨寂寞的靈魂各取所需之後便好聚好散,再無相互糾纏,沒有什麼比這樣更省心省力的了。
但凡是錢能夠解決的問題,在他看來根本不是問題,因為楠竹最不缺的就是金錢。
然而在許語薇身上,他向來對女人慣用的屢試不爽的標準第一次失效了。
那個女人,明顯是不一樣的。
經過一晚的露水情緣後,她不但沒有像其他女人一樣哭哭啼啼要求他負責任,更沒有索求其他任何合情合理的補償,安安靜靜地離開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楠竹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有所行動的時候,這個女人卻再一次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他麵前,告訴自己她懷孕了,這一消息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衝擊。
楠竹並不喜歡孩子,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去做一個好父親。他甚至想這個女人是不是故意放長線釣大魚,不要金錢不要補償,最終目的隻是懷了他的孩子穩固地位,從而順利嫁給他永無後顧之憂。
當時楠竹的第一反應就是出錢讓她把孩子解決掉,至於她想要多少補償自己都可以儘量滿足。
但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竟然義正言辭地拒絕了自己的提議,說不管怎樣都要生下這個孩子。
楠竹束手無策隻得由她而去,但如果想要他負責那就另說了,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荒唐地不了了之了,沒想到兜兜轉轉那個孩子還是來到了他身邊,並且和這個女人也再一次重逢,是緣分嗎?
再一次見到許語薇,似乎有什麼之前不清不楚的莫名焦躁的情緒逐漸清晰明朗了。
楠竹看著這個一直以來堅強獨立的女人,為了他與她共同的孩子奔波勞碌焦灼不已,內心深處一直冰冷封閉的堅冰開始慢慢融化。
他開始會站在她的角度考慮問題,開始會為她臉上焦灼不安的情緒而擔心。
甚至為了不留痕跡幫她尋回孩子,提前打破計劃與許春月撕破臉,全然不顧現在兩家尚在合作的生意。
至於今晚因為她說要離開,自己一時難以自控說出了挽留的話,才知道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許語薇在自己心中已經揮之不去。
寂寞半生、冷漠半生,如果今後能夠有個人常伴左右溫暖餘生,如果那個人是許語薇,他忽然覺得這樣挺好。
有些話現在還不能跟她說太多,等自己解決完一切之後,一定會認真向她表明一切。
手頭的煙已經熄滅了很久,楠竹將它扔進車內的垃圾收納箱中,發動車子掉頭離開,打算回家好好跟許春月解決一下兩個人貌合神離、名不副實的婚姻。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第二天太陽還沒升起,屋外還是灰蒙蒙的一片時,許語薇已經起床收拾行李了。
本來她的東西就不多,這個地方又是臨時租住的場所,所以收拾起來也不是很費功夫,短短兩個小時她已經將各種行李打包完畢。
這時許語薇聽見床上有細微的小動靜,應該是孩子睡醒了,她急忙起身來到床邊。
隻見幾個月大的孩子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世界,口中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他很乖,睡醒了也從來不像這個階段的其他嬰兒一樣大哭大鬨,有時候忙起來顧不上給他喂奶,他也隻是委屈地扁扁小嘴,隻要輕輕逗弄兩下立馬又笑得開懷。
老天大概是體恤她作為單親媽媽撫養孩子有著太多的不容易,為了讓她少辛苦一點,所以才會賜給自己一個這麼乖巧可愛的孩子吧!
許語薇輕輕抱起孩子,用溫柔的語氣逗弄著他,小小嬰兒被逗得咯咯直笑,那聲音好聽的宛如天籟之聲。
“寶貝,媽媽帶你離開這裡好不好?我們到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隻有媽媽和你,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好不好?”
“對不起,我也不想讓你從小就沒有爸爸,過著缺失父愛的人生,但人生有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已的,你長大了知道事情的一切原委之後要原諒媽媽好嗎?”
“媽媽保證,以後會給你全心全意的愛和無微不至的嗬護,儘我最大的努力讓你幸福。”
許語薇絮絮叨叨對著孩子說個不停,全然不顧此時此刻她已經淚流滿麵。
小小嬰兒又怎知人間疾苦?隻是他似乎感受到了母親的悲痛和心酸,一直綻放的小臉慢慢皺了起來,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許語薇這才反應過來,懊悔自己對著孩子發泄了太多負麵情緒,忙不迭地抱起孩子在狹小的房間來回奔走,安撫他的情緒,心想以後再也不能在孩子麵前表露出各種負麵情緒,她要陪著他一起樂觀積極麵對每一天。
因著昨晚的一係列事發突然,許春月一夜翻來覆去始終不得入睡,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和楠竹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即將走向終結,本來想等他送許語薇回來之後好好跟他談判,聲明一下兩家現在的合作立場,讓他明白現在跟她離婚是一件多麼得不償失的事。
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見楠竹回來,許春月又氣又怒,竟然不知不覺睡到了天光大亮。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泛白的天空,瞥一眼床頭的鬨鐘,指針即將指向八點鐘。
許春月心裡一驚,迅速清醒過來,猛然從床上下來跌跌撞撞向外奔去。
她先去了楠竹的房間,裡麵卻是空無一人,被子也疊的整整齊齊,似乎整整一晚上都沒有回來。
該死,他不會這麼迫不及待就和許語薇那個不要臉的死女人雙宿雙飛去了吧!許春月氣得咬牙切齒。
“你一大早起杵在我房間門口裝什麼門神?”身後響起一陣熟悉的聲音。
許春月被冷不丁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過身來卻看到楠竹一臉神清氣爽地倚著門框,雙手叉腰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整個人身上散發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迷人風度,他一直是個能夠吸引女人注意的優秀男人,正因為如此許春月才不願意輕易放手。
“我……我有事找你,所以就想看看你在不在。”許春月沒來由地一陣心慌,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的。
“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我們去客廳談談。”不等許春月反應,楠竹已經起身向前走去,隻留給她一個安靜利落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