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沉澱在記憶裡的那些人(1 / 1)

歡喜的悲劇 李玄一 16073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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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城的旅店很便宜,但我還是住不起,於是在郊區租了一個一丁點大的房子,擺了一張床和桌子,人走進去已經有些擠,不過相當便宜,一個月才八十塊錢還保水保電。我還是比較勤快的,兩個小時就把這個臟兮兮的小屋打掃得乾乾淨淨,畢竟是要自己住的。房東太太說像我這樣的年輕人可不多見,我笑著說要自己住的嘛,當然要打掃得乾淨一點啦。

房東太太笑了,說我這人挺真誠,問我願不願意給她帶小孩。

“沒辦法,孩子太小,我又不會帶,一天到晚哭個不停好幾戶住家都不願意住了。”

我一臉吃驚:“可是我不會帶孩子啊!”

“沒關係啊,反正我也不會,隻要讓她不哭就行了啊。”房東太太笑笑。

大概是因為我不想用我媽給的錢更不想餓死,更何況我這個未成年人也一定不會有人聘我,於是我說行吧,我試試。然後房東太太就高興地把我領到她家裡去了,她的女兒在午睡,所以讓我小聲一點。女嬰安靜的模樣可愛極了,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

房東太太讓我先吃飯,她準備了”很多不同的麵包和餅乾,說:“不好意思啊,我不太會做飯,現在外賣也快沒有了,你不介意吧?”

“沒事,太太。”

“你彆這麼叫我,不然我還真的以為自己老了呢,叫我我王姐吧。對了,你叫什麼啊?”

“嗯,我叫梁子木,你叫我子木倒是挺不錯的呢。”我一邊吃著麵包一邊慢慢地說,為的是不把麵包屑噴出來,以前我就有這個壞毛病。

“哦,子木,我看你也不太大阿,還是個學生吧?怎麼一個人到這兒來了呢,上學嗎?”

“唔,不是啦。”雖然不喜歡王姐的那點好奇心,但還是把故事的原委和她說了一遍。

她說我還是應該回去複讀,等她的孩子不哭鬨了的時候就回家了吧。

感覺上似乎是好心,但我怎麼聽起來就那麼不對勁呐……

“沒辦法啊,你都已經答應我了,總不能反悔吧。”

我稍稍低下了頭,嗓子突然乾啞了起來,我輕輕地說:“其實不想複讀啦。”心想著湊合了那麼回事兒不就行了嗎,這人生這麼短暫,以複讀就又老了一歲,還折騰個屁阿。

“那你以後怎麼辦呢??我是說我的孩子長大了以後。”

“以後的事情啊,誰也說不好……那就以後再說吧,現在做現在的事情。”

“這樣也好。”

“嗯,好……但是不要太響,如果把我女兒吵醒了就完了。“

我翻騰出自己的那把破吉他,調了一會而音。我想自己真的和以前一樣的愛顯擺,琢磨了一會,我唱了自己兩年沒唱的歌。可惜的是那首歌的歌詞我隻記得一半了,所以我也就隻有唱到一半了,但王姐說唱得很好,很有感覺。我激動得快要哭出來,我想從來也就隻有人說我詞寫得膚淺,唱得難聽字也寫得醜,還愛到處顯擺,想不到還有人讚美我啊。

正在我陶醉的時候,王姐的女兒哭了起來,王姐立馬衝過去哄她的女兒,“小雪,不哭不哭啊……”

原來王姐的女兒叫小雪啊。

我也自覺地過去哄小雪,逗她開心。但小雪似乎對此並不感興趣,隻看了以會兒,然後繼續哭。我問王姐:“小雪會不會是尿了阿?不然怎麼一直哭個不停呢。”

王姐若有所思,抱著小雪進了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笑著對我說:“看來你的反應蠻快的哈。”

我笑了笑。

事實的一切都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許多,或許有的時候有的東西真的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其實隻有相信自己能夠好好的活下去的人才能更好的生活。雖然我看不見我以後的樣子,但我相信我可以活得更好。

生活真的是個奇妙的東西,他的神秘在於你無法理解琢磨不透。但當你可以不再猜測未來會如何如何的時候,他那高傲的麵具就已經卸下了。

似乎小雪特彆愛笑,咯咯咯地笑個不停,要是逗她的話就笑得更歡了。王姐一直坐在旁邊看著小雪,她淡淡地笑著,安靜得不怎麼說話,但她的眼神裡透著無限的愛意,我想這是一個母親需要具備的專注。

“她特彆愛笑,你看她笑得多可愛啊。”

“嗯呢。”

在客廳的陽台上有一塊很大的花崗岩,高出地麵四十幾公分,坐上去涼快的十分透徹。但缺點在於太涼快了,甚至還有一點寒冷。而那從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淺淺,淺淺的投映到地麵上,被花崗岩遮住的那片地麵,是永遠站不到陽光底下的陰暗。

王姐不允許小雪到陽台上去玩,她說那花崗岩實在太冰涼,小孩子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小雪還不會說話,好像隻會喊媽媽吧,天天就衝著我笑,樂嗬嗬的。也就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王姐並沒有謙虛,而是真的一點飯都不會做,菜炒出來跟本就沒辦法入口,像小雪這樣的小孩子自然是無法接受的。那天

中午她一個人在廚房裡瞎忙活,下午都快要結束了才炒出來幾個看起來可以吃的菜,小雪喝了點牛奶沒再叫餓了,可我卻要餓瘋了。

似乎是有點饑不擇食,那些難吃的飯菜我也不停地往嘴裡送。茄子是真的不能吃了,卷心菜應該是忘記了放鹽,就著點土豆絲可以咽。我是特彆餓,但我沒有繼續吃的衝動。王姐一臉歉意地說:“那個,對不起啊,嗯……要不然我叫份外賣吧。”我擺了擺手,說我已經吃好了。

洗了碗,我倒在沙發上癱著,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等渴了就喝幾口。中午的菜都很鹹,不喝點水還真要命,王姐坐在一旁喝著果汁,她突然問我會不會做菜。

我說:“會一點吧,以前學校的菜又難吃又不衛生,我就自己在家給自己煮東西吃啊,爸爸媽媽都不在家,也沒人管我怎麼弄。”

“啊,果你可以給我們做飯吃的話,我們就不用餓肚子了,嗯,就這樣吧,子木,辛苦你了。”王姐邊笑邊說著,模樣還挺像個小孩子的呢。雖然自己學藝不精,但也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總之,我想我應該是不會做出什麼自己都不敢吃的東西吧。

小雪又睡了,她今天睡得很晚,都快到四點了,估計要晚上才會醒過來。

臨近黃昏的時候我和王姐一起看了某個電視台的綜藝節目,我抱著一大袋薯片笑得眼睛都快沒有了,王姐也一直笑一直笑。等節目結束了以後我去房間裡看小雪,她還在睡覺,心裡不由得感歎這牆的隔音效果真好,那麼大動靜都聽不到。

王姐沒去買菜,冰箱裡隻有幾根黃瓜和兩個雞蛋,於是我做了個蛋炒飯,沒想到王姐大讚好吃,剛醒的小雪先嘗了一點,最後也毫不含糊地吃了小半碗。

“真想不到啊,你還能把炒飯做的那麼好吃,太厲害了。”

“碰巧吧,哈哈。”

在A城裡有很漂亮的夜空,空氣裡清新的飄蕩著小蟲子的鳴叫,閃爍的星星霸占了整片天空,明月悄然沒有了影子。群星繁複細小,而這如幕的夜空像被撒上了金子一樣,襯得黑夜也開始閃亮了起來。沒有了明月群星依然閃亮著發出光彩,那這世界上還有誰離不開誰呢。

“漂亮嗎?”王姐遞給我一杯溫熱的牛奶,坐在我身邊。

“是啊,覺得很亮麗啊。”

“其實這裡幾乎每個季節都會有的,算不了什麼出奇的。”

“但今天的就是今天的,以後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要相信,還有許多的東西比這更美麗。”

我點了點頭:“小雪睡了嗎?”

“那個小懶蟲,當然睡了啊。”她低下頭看她的手。

我笑了笑。

“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挺不容易的,怎麼,想家了沒有啊?我丈夫經常……唉,算了。”王姐稍稍收縮眼瞼,又開始看手了。

“這樣吧,你猜猜我今年多大了吧,我看你猜得對不對。”她忽然得意了起來,“一直以來都沒有不熟悉的人猜對過呢,嗬嗬,你猜呢?”

“讓我想一想……22?”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是這麼年輕的呀,告訴你吧,我都27了呢!”

“27?”我上下打量了好幾遍,“不會吧?我看怎麼不像呢!”

“好啦好啦,很多人都這麼覺得的,你猜錯了也很正常嘛!”她說,“快把牛奶喝了吧,幫助睡眠的。”

“嗯。”我握住那杯牛奶,慢慢地喝著,我還記得高三那年我得瑟的最厲害,但我媽不管我乾什麼都會在每個晚上給我準備一杯牛奶,幾百杯一口下肚的溫暖在回憶時是如此的強烈,可為什麼當初麵對她殷切的目光回贈的隻是一隻殘留幾滴牛奶的空玻璃杯。

悄悄地就有溫暖的眼淚衝刷著眼眶,洗淨灰塵但卻了冷靜,仿佛這世界上隻有我一個人才能聽得見眼淚對大地的瘋狂癡戀。我看見眼淚意猶未儘地落入大地的懷抱,綻開成妖豔的花蕾,我聽見大地的呢喃,我的淚親吻他。

原來在離開前的毫不在與離開時的故作無意,是為了鋪墊離開後盛大的心痛和思念。那些東西攀附著我,我亦同時留戀著,於是拉開無法聚攏的溝壑,等到下了足夠多的雨流了足夠多的淚,彙成汪洋以後,洶湧澎湃地將我淹沒。

我又撥弄了我的破吉他,就坐在放著那花花綠綠的行李箱的旁邊,唱一首很多年前我所喜歡的歌,聽了一半的節奏,才發現自己一個字也唱不出來。這種很多年前才會有的味道,究竟被塗抹在什麼地方,可以在很久以後,回憶的自己痛徹心扉。

那些瘋狂的記憶,埋下了的多少感動啊。

初三的那一年我學的特彆差,被無情地丟進了全省最爛的高中,我不想走後門進高校,於是也就和一幫要好不好要壞不壞的人混在一起。其實這樣還算是很好的結果了,因為就算你翻了那所破爛學校你也找不到一個所謂品學兼優的學生來,先前老師覺得我很有希望,可結果卻讓他們失望得很徹底。那時的我真還算是出名的學生,不抽煙不喝酒不打架卻是連市井流氓都不敢招惹的女無賴。用我班主任的話說就是:你要是把我惹急了我一定會連夜趕去挖了你家的祖墳。

那時剛剛抽芽的小小叛逆不帶任何的枯燥,因此她的妖豔開放在湛潔的天空,一抬頭就可以感受得到那片自然的氣息。像是被深深埋下的薔薇花,來年的花與葉浸透了大地的氣息,紮破手指的血成為一種滋養,獨自將花開得更好。

那時的我們不是最好的,但我們是最輕鬆自在的。因為我們正想著很多年以後的所有,一切生根發芽長葉開花,就在那很久很久以後的日子,我們會有怎樣的結局。

那時有一道青春測試題:已知A+C=永遠,求我+你的值是多少?

有人說:我們。有人說:青春。

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某刻,某一個人站出來說:是愛情。

男生站在高樓上為了一個叫蘇貞子的女生說。

蘇貞子是高一(7)班的音樂課代表,我好朋友蘇蘇的姐姐。她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高高盤起,卷成最美的花蕾綻放,腰細腿長,纖手裡總是拿著一隻小熊玩具把把玩著,美眸裡是一潭冰涼憂愁的秋水。

我整日裡都閒得慌,校長怕我又給捅漏子,說讓我到學生會裡去吧,混個風紀部長試試看。

從此我再也不怕遲到,悶熱的中午也無需坐在教室裡發呆。通常是刁著根冰棍去抓那些遲到的倒黴蛋,看一下校牌扣一下分,某班的紀律分就嘩啦嘩啦少了好幾分??連坐製度直接導致該班班主任工資裡莫名其妙就少了幾十塊錢。怎麼地我也算是手握生殺大權的吧,所以至今我仍疑惑為什麼當年居然沒有人買了KFC全家桶或者奶茶什麼的賄賂我。

天氣的熱度開始瘋狂的上升,學校裡到處都聞得到玉蘭花和梔子花夾雜的熱氣,煩悶至極的是我還要不停走不停逛,熱得我兩腿鬆軟得動彈一下都費力,於是坐在牆角休息。

一股熱氣流突然衝了上來,我眯了眯眼,是一群……混混模樣的學生。我兩條腿不想動,叼著冰棍向他們招手。領頭的那個男生看見了就在我前麵停了下來,他手裡擁簇著一束類似玫瑰的花。我過敏地把頭轉過去,一連打了四個噴嚏後腦子有點發昏轉不過來彎,顫抖著伸手示意他蹲下來後看清了校牌上的字:高一(十)班杜遠航。我問他們是不是一個班的,他點了點頭說是。然後我一邊燦爛地微笑一邊告訴他:“高一(十)班杜遠航等人遲到嚴重,共扣15分。”

接著後頭的那群人沉默了一會兒,一男的喊了句“臥槽你媽”然後把他的鞋朝我飛了過來。我本以為會被爆頭,結果正降落在我前麵,發出一陣陣酸臭。

我又報複性地衝後頭喊了一句:“說臟話,侮辱學生會乾部、亂丟垃圾??再扣5??10分!”然後撒丫子開跑。

噢,上帝!你一定要原諒我年幼天真無邪不懂事。後來我才知道那個杜遠航有多厲害,光高一都複讀了三年,人家那才是修煉成精了,我這麼一比較起來,簡直就是乳臭未乾的小毛孩。

而且事實證明,千萬彆去惹那些有很多幫手的壞學生,你剛發揮狠勁挖了這家的祖墳,其他人一人刨一撮灰都能把你埋了。

莫名其妙地自己抽屜裡的所有書不翼而飛,中午從樓梯口一路沿著撿就撿到了杜遠航的腳底下,恨不得掐死我自己;更要命的是幾乎全校都噴上了廉價卻真挺“物美價廉”的香水,惹得我噴嚏不停,急急忙忙地跑到女廁所涼快著又聽見門給上了鎖。我的媽啊,上帝,你要是救了我我就真把你叫媽!

等了半天沒反應,我還是溜窗簾到四樓吧。看一眼窗外,五層樓的高度還真讓人難為情。

我突然發現我在分泌唾液……真是的,一定是話梅吃多了,不然我才不會這麼丟人!

望了望樓下,這五樓還真不是鬨著玩的,抱緊了窗簾都感覺是在飄一樣,我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往下蹭,腳落在四樓的窗邊上五樓的窗簾卻掉了下去,我還算是幸運地摔進了四樓地的廁所裡。淒慘的就是我臉朝下摔了個四仰八叉,還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尖叫聲,引得全校的學生都跑下樓來看熱鬨。

我腳一顫一顫地下了樓,學生們都嗡嗡地在談論著什麼。我把那群學生都叫進了教室,我看見杜遠航驚愕地瞪著我,我走過去,淡定而又得意的說:“杜遠航同學,你沒有戴校牌,扣3分哦。”

“你……你你你……”

突然,男生對著五樓上的蘇貞子發愣,美女長笑三聲,清澈動人的明媚。

“蘇貞子我喜歡你!”男生大喊,美女的腳步略作停留,沒有回頭。

我看了看頹廢坐倒的杜遠航,“嘖嘖”地感歎起來,表情也分外愉快得意了起來。杜遠航猛地抬起頭,猩紅的眼睛瞪著我,眉毛也因為憤怒而抖動了起來。

“喲喲喲……怎麼啦?生氣啦?”我故意很大聲地問。但回答我的卻是一隻緊握著的拳頭,雖然沒有落下來,因為他選擇用腳踢在我的小腿上。

“啊!”我的腿上本來就有摔傷,又被他這麼狠狠地踢了一腳,疼得我站都站不住,乾脆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但這人倒黴的時候可也十分經典,就好比我那已經痛得麻木的腿又紮到了玻璃,還給劃落淚一個大口子,流了血之後我才開始喊疼。罪魁禍首就在那杵著不動,半天才反應過來似的問我:“你沒事吧?”

這是哪門子的對戲內容,我生氣地大叫:“要死人了!”那家夥才慢騰騰地過來扶我去醫務室,醫務室的那個老爺爺點了點他的腦袋說:“你怎麼每次都欺負同學?”

“對啊對啊,總是欺負彆人,無緣無故惡作劇,下手還那麼重……”我跟著添油加醋。

“做人不可以是非不分顛倒黑白的好不好?你以為你有理啊?!我承認是我錯了吧,但你以為冷嘲熱諷很好笑啊,弱智!”

“我是弱智,隻是從來不留級!”

“你!”

“天氣這麼熱就彆吵了,安靜點就涼快得多。”老大爺說,“好了,回去以後不要沾水,每天過來換藥,不要做任何運動,兩三個星期就會好的。”

“唔……謝謝。”我抬起腳輕輕地動了動,還是有一點痛,我衝杜遠航喊,“喂,你過來扶我一下。”

和杜遠航一起走過好幾層樓梯,一邊走我一邊問他:“哎,你喜歡蘇貞子啊?”

“用不著你管!”他還是依舊沒好氣。

“那就一定是喜歡咯……”我繼續自顧自地說,“你說我天天和一群瘋瘋癲癲的人呆在一起,怎麼他們都談戀愛就我像個非正常生物呢?”

“你以為還會有人和你一樣傻,還不知道什麼是青春就老了!”

“就知道說我!那你呢,你知道麼?”

他頓了頓:“我當然知道啊,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呸,”我小聲地說,“一點都不誠實。”到了教室門口我叫住了杜遠航,“喂。”杜遠航停下腳步,看著我。

“你要是真的喜歡蘇貞子的話就彆再送玫瑰花了,又老土又像月季,換個有創意一點的吧,不知道麼,市麵上最庸俗最假情假意的其實就是玫瑰花。”

我轉身進了教室默默地坐著,空氣裡依然殘留著一些香水味,仔細一聞竟然又是玫瑰花香,我扮個鬼臉吐了吐舌頭。

這個人還真是俗得徹底。

我歪著腦袋,對著窗外開始不隻地發呆。不得不承認蚊子是最愛趁人之危的東西,在數理化的課堂上睡了一個下午,放學的時候發現給我咬了一身包。

“你這是怎麼了?”我在校門口碰到了蘇蘇,她有些擔心地問我哪兒來的這一身包。

“蚊子咬的啦。”我有些懊惱地說。

“你的腿呢?也是蚊子咬得麼?”蘇蘇調侃。

想起今天一係列倒黴的情景,我皺了皺眉:“紮到玻璃了。”我要是說被人關在五樓的廁所裡,然後被人踢一腳就站不住才紮到了玻璃是不是要被笑死?

“哦……”蘇蘇調皮地笑了笑,“那這樣吧,為了補償你這個好姐妹,我請你喝杯奶茶吧。”

“嗯,好。”

蘇蘇容顏素麗,在學校裡也稱得上是一隻花,追她的人還真不少,於是我問她:“你說,愛情這東西究竟是什麼啊,你知道嗎?”

“這個嘛……”蘇蘇喝了一口奶茶,說,“你哪根筋又搭錯了,以前你可總是不停地說愛情什麼的啊,最膚淺啦,簡直就是編故事騙小孩子的事嘛。”

“我有這麼說過嗎?”

“當然啊,你以前就是這麼說的:這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愛情,膚淺!下賤!”蘇蘇學著我的樣子說,“好像你經曆了幾百回失戀一樣。”

說句實話,我聽了半天也沒明白什麼,於是搖了搖頭,無比耐心地喝著奶茶。

接下來的每一天我都會去醫務室換藥,蟬鳴漸漸地少了,但越來越尖烈,濃密的榆樹葉子盛開成一把巨大的綠傘,映出的陰影裡又少了幾朵陽光的斑點。午後是很濃的梔子花香蕩漾在空氣裡,像是在重複著某一首特彆的小情歌。那段時日杜遠航從不遲到,整日拿著堆稿紙畫蘇貞子的畫像,偶爾也發發呆之類的。

於是,高一(十)班的風紀分開始上漲,通常都是90幾分。

我承認我這個人是有報複心機的,先是以蘇貞子的名義送給他加了瀉藥的可樂,後來又把他的書和彆的同學的書掉包。意外的是杜遠航他什麼都沒有做,連句臟話都沒有罵。

我突然就覺得自己很無聊。

於是我也支起我的畫架,在一個個並沒有很多幸福的日子裡為自己專心地畫自畫像。我買了很多廉價的畫筆和顏料,自以為可以描繪出天空的五彩斑斕,為一個個沒有很多美麗的日子添上羽翼。即使我也明白,其實所有人都不屑於我。

必須要說明,杜遠航就像個神一樣住在我的心裡,想想他對蘇貞子的愛情也覺得挺好。有的人寂寞得發了瘋就真的隻會愛他自己,一整天的歡愉比不上一秒鐘的寂寞,脆弱得不能承受一點點心痛的滋味。來勢洶湧的隻有對自己的愛才會長久,我想我應該也是這樣一個自私的人。

後來榆樹的葉子盛開得更加茂密,我坐在樹下,遠遠地看見杜遠航就在對麵,剛起身準備要走,卻被叫住。

他對我說:“你挺好玩的呢,要不然,交個朋友吧。”

我點了點頭,反正發起瘋來誰也不比誰差,交個朋友也避免了紛爭。

也是後來我才知道,其實杜遠航也不算什麼特彆討厭的人,他不怎麼抽煙不怎麼喝酒不怎麼打架也不怎麼濫情。平常他拉著我去逛街大牌啊什麼的,就讓我在一邊坐著,後來他告訴我打牌的時候帶著屬蛇的人會有好運氣。

我說:“我又不屬蛇。”

他笑了:“我知道你媽屬蛇。”

“你怎麼知道的?”

“我猜的。”他神秘地笑了笑。過了一會兒他說想去洗手間,我就先玩著了,他回來時我把手裡贏得鈔票一揚,他說不愧是蛇的後代,運氣真不錯。

過了一會兒他說帶我去逛街,“逛街也帶著我啊,為什麼呢?”我搶在他前麵回答說,“是為了砍價對不對?”

“真聰明!”杜遠航大笑著說。

那時幾乎全城的花都開了,梨花謝過後的屍體還鋪了些香氣在,青草叢裡遍地可見的野薄荷和小野花,梔子花謝了月季還在努力地開花,還有那些成熟了的無花果,偶爾人們也會摘幾個下來吃。運氣好的時話還可以看見墜落的桂花紛飛起來,落在美人頭上手上,像是等待新郎的新娘,美得驚動了飛鳥。

天空總是那麼晴朗,流蘇樣的雲朵依賴著天空從早到晚,那晴空像是一個愛的擁抱,能讓雲朵永遠依戀。那方藍空如此耀眼,精致的讓我眼花繚亂。

我很用心地畫了一幅取名為《去年天空》的油畫,準備和杜遠航一起把它做成拚圖。隻是有的時候,不是你努力就可以做到有些事,那拚圖在我剪貼的時候被毀掉了,我懊惱了好久,最後我把它送給了杜遠航,我跟他說:“留個紀念吧。”然後他就留下了那份不完整的拚圖。

雖然也嘗試過再畫一幅的,但是真的再也找不到一點感觸,筆就拿在手裡,懊惱不已。於是我想:明天吧,等到了明天或許就可以了呢。第二天我滿心歡喜地拿起筆就開始畫,隻是我畫出來的天空像一個人的臉,熟悉得不行。我拿給杜遠航看,還得意洋洋地說:“怎麼樣,比你畫得好吧。”

他稍稍愣了愣,揉了揉我的頭:“哈哈,畫得真不錯。”他笑了。

“那是哦,哪像你啊,美女都會畫成野獸。”

他又笑了,那笑容啊,真是我這一輩子也忘不了。

我們還算是很和得來。

一起出門的次數也不斷增加,結交很多散漫的人,放假了就圍在一起玩,打打牌唱唱歌,聽我用一把很新的吉他彈唱。那天後杜遠航借走了我的吉他,他說他也想試試。之後,那些本該在一起的日子,沒了他的蹤影。我不知道他每天都彈唱一首情歌給蘇貞子聽,讓人難忘的初戀因他灌溉和祈禱,等待發芽。

在沒有杜遠航的那段時間,我發現我一直都在盼望著他的歸來。

或許這早已成了習慣。

我又開始在無聊的日子裡畫畫了,畫很多很多張相似的臉,那是我所思念的人。我想,我一定是喜歡上他了,這可能就是所謂的愛情吧。是不是有的時候,喜歡一個人就這麼平靜,畫他的樣子想他的人,單純得就像吃飯睡覺那樣簡單,卻宰相見的時候心情洶湧呢。如果是,我真不知道心該往哪兒放。

將近有一個學期沒見著他,在這一百多天裡我每天都會假設遇見他,在無數次假想以後,這一下子見著了,反倒還沒什麼感覺了,我隻是笑,笑得得有多誇張啊,傷心的味道被我一下子聞到了,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了下來,破碎成花。

如果眼淚愛上了大地,正如雲彩對天空的癡戀,那傷心的精靈會不會也感動得哭了。

杜遠航輕輕地抱了抱我,問:“你還好麼?”

我張著口,卻不知要怎樣回答,隻是儘情地哭,杜遠航後來的形容是:聲音大得像打雷,哭得像死了爹媽一樣。

隻是杜遠航你不知道,我還能看見你究竟有多開心。

他又和我們一起玩了,偶爾逛街也會幫我買些小禮物。

我很安靜地發現,杜遠航真的什麼都變得好起來了,今年新學期他居然沒有留級,而是順利地升入高二,文理分班時他選了理科,我一樣特沒方向地也報了理科,傻傻地和他一起上課放學,每天遇見每天開心,每天都會有好夢。

那天我們都不玩牌,我陪他坐在綠蔭底下曬太陽,突然聽見背後有人喊他的名字,一回頭發現是蘇貞子。她穿著一條柔弱的白裙子,裙裾被風撩起一點,修長的腿楚楚動人,樣子更是惹人憐愛。她就站在那幾十米遠的地方大聲叫著杜遠航的名字。

杜遠航皺了皺眉,走過去憐惜地抱住蘇貞子,輕輕地撫摸她的頭發。

我背過身去,太陽就給了我一身金色,眼淚掉下來的時候活像金子。

很多時候,在你愛著一個人的時候,你是真的會不停地掛念。

高中畢業的時候,杜遠航把吉他還給我,在他轉身要走的那瞬間我衝他喊:“如果沒有蘇貞子,你會不會喜歡上我?”仿佛用儘全身的力量,喊完後我覺得自己都在顫抖。

他也隻是停了一步,然後走出我視野的儘頭,身邊是夕陽給的豔麗光環。

我也隻是呆坐了下來,想哭卻覺得那麼無力。我也隻是沉默了幾天沒說話而已。

當愛成了一種習慣,被突然抽去的時候,你的呼吸都跟著成了一種痛,而且還如此沉浸其中。那琴弦在三年前,曾被一個男生拿來為另一個女生彈過千百次情歌,現在撥動它,以前的傷心仿佛又回來了,成了讓人困擾的噩夢,因為你不知道有多少個日夜我在等你為我彈一首情歌。

有的時候我也會嘗試著自我安慰,說過去不好的就讓它過去好了,就讓它欠著你,一輩子欠著你。

現在我也會想,如果我回家看看的話,我會不會看見我那小小的家和諧了不少呢。但此時此刻,不去想傷心的過去,想想現在,我也覺得挺傷心的。

等到A城的薔薇花萎黃了葉子,我還是和王姐商量著回家看看,因為我想以後過年就不回家了。我答應王姐隻去7天,於是買了票就飛奔去火車站,雖然車上人還是不多,但我心情卻還是相當不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行李輕地關係。

而當我激動地飯都沒吃就趕回家的時候,推開門的第一眼卻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半臥在我家的沙發上,故作優雅地用手支起下巴。我鄭重地告訴她:“這是我家。”

那女的看也不看我一眼:“我也沒說我不知道。”

“我爸呢?”我下意識地向前兩步,目光搖擺,試圖尋找。

女人指了指亮著燈的浴室。

“你現在可以叫我媽或者是阿姨。”那女的繼續厚顏無恥地說道。

“哈,這樣啊,阿姨??我告訴你哦,你用手支著下巴很容易長皺紋的。”我笑得偽善,那張鏡子放在我麵前我自己都會覺得惡心。

女人放下手,繼續目不斜視地盯著電視。我抄起鞋櫃上的那把刷鞋的刷子朝她臉上砸,鞋油擦得她滿臉都是,在她尖叫著跳起來的同時我奮力地甩了那扇冰冷的鐵門,一下子跑到樓下,心裡差點兒沒爽背過去。

我覺得這事我做的很對,還真是那女的上輩子投胎沒選對臉,我一看就煩得那種,還翹著個二郎腿,天生一副biaozi相。你拽什麼拽嘛,你還在我的地盤也敢撒野!?

我沒以為會這麼快就回去,所以也沒有買票,隻好先去旅店住一晚。晚上的時候把票定好,第二天直接走。

旅店的環境還可以吧,價格也不貴,可能是因為兜裡還有倆錢,我並沒有因為家裡的事情而怎麼傷心難過,反而還很有興致地去逛了夜市。回來的時候看見樓下有個小茶攤,擺攤的那個老大爺就躺在旁邊的搖椅裡乘涼,白背心大短褲,像是這個小城的特征一樣---在我印象裡,這個地方的男的夏天都這麼穿,我爸我爺爺我太爺爺……

“大爺,你小心著涼。”也是出於好心,我提醒道,畢竟快入秋了,老人家身體不好。

“小姑娘,你過來。”大爺朝我招了招手,讓我坐他旁邊,他給我倒了一杯茶。

他說:“我好像見過你。”

我說:“離得近,可能遇到過吧。”

老大爺笑了笑,示意我喝茶。

喝了一口茶,我隻覺得茶溫合適,清澈甘苦,色味也很純,關鍵的是我總覺得熟悉得不行。或許以前聞到過,亦或在爸的茶杯裡嘗到過。

“怎麼樣?”

“好熟悉的感覺。”我笑著說。

“很久沒有人願意陪我這個糟老頭子說話了,小姑娘,你人真好。”

我笑了笑,搖搖頭:“其實還不怎麼好,更何況好人也不一定有好報。”

這裡幾乎沒有什麼景致了,花兒早早地就謝了,萬年青一輩子都是那副模樣,早看厭了。我在茶攤上靜坐了一會兒,回樓上睡覺去了。旁邊那個床位是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她是等我睡下以後才睡的,醒來的時候她說我一邊說夢話一邊流口水。

我問她我都說了些什麼啊,她說沒聽清楚。

我笑了笑,拉著行李箱去前台結帳,前台把身份證給我,誰我旁邊的那個女孩子也下來了,她說我的箱子很有個性,我說還好。於是我們一起去吃了早餐喝了早茶。我吃了一份撒了很多芝麻的油餅喝一份加了薄荷的綠茶,她選了油條配豆漿,豆漿端上來的時候她加了很多醋。

我問:“豆漿可以加醋的麼?”

她說;“可以啊,喜歡怎麼吃就怎麼弄啊。”她喝了一口醬褐色的豆漿。說實話那顏色我心很不太喜歡。

我笑笑,吃完早飯那女孩就走了,她說還有事,就不送我了。

走到火車站裡取了預定好的票,一看點快中午了,於是又匆匆跑出去吃了碗麵,回來後沒等多久火車就離開了起始站。那陽光把枯黃的秋天的味道照進來,圍巾上的塑料片被照得閃閃發亮,我齊耳的短發也慢慢地被染了點陽光。

秋天過後的日子,再也沒有人提醒我多穿點衣服,沒人拿熨鬥熨乾我年輕的秋衫。

我開始去想另一個紮根在我心裡的人,陪伴我的青春三年的人。

那時的男男女女沒一個省油的燈,在內心一直喜歡杜遠航的時候,陪伴在我身旁的卻是夏節,那個和我一起追逐夢想的那個男生。初次見麵,是在滂沱的一桶涼水下。

開學的第二周,天氣還是暑氣繼續的樣子,碧空萬裡無雲,天藍得都能當顏料用。在我跨進教學樓的前一秒,心情還是相當不錯的,可卻在下一秒瞬間成了落湯雞。我故意站在原地等到夏節急匆匆地趕下來時,我惡狠狠地對他說了句:我、很、欣、賞、你。

校長也湊巧地過來了,大概是因為那時候這地方的人都以為我會發奮圖強,居然讓夏節在學校廣播裡重複地念了幾千字的道歉信。那個要死不活的聲音念了幾百遍“梁子木同學對不起”“梁子木同學我錯了”“梁子木同學請你原諒我”,我在學校的知名度就馬上成了百分百。氣得我憤怒地跑到播音間把那個家夥趕出來,臨走時他還留了自己一聲美妙的尖叫??“啊!”

我問他怎麼這麼娘啊,他說是校長讓他溫柔似水柔情萬分地念,這樣才顯得有誠意,我愣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說彆念了,你都已經這麼對不起我了還在那反反複複地念念念,念個屁啊!

他當時激動得快要跪下來了,說好人哪,我終於遇到好人了!

我問他乾嘛潑我,我又不認識他又沒得罪他的,有病啊?

他說:“不是啦,我是要潑你旁邊的那個光頭,他是我的班主任!”

“真有技術啊,要潑的那個沒潑到,反而還潑了一個不相關的人??你真欠扁啊你?”

“對不起了嘛,你說我都在這讀了三遍了,誠意應該是夠了吧?”他哀求道。

“也可以啊,請我喝杯奶茶就可以了。”看見他爽快地答應了,於是放學後拉著他進了最貴的那間奶茶店,一人要了一杯太妃奶茶,共付XXX元。

不得不說夏節的脾氣很不錯,即使被我砍了一遭也並沒有因此而苦著臉,隨時隨地保持三百六十度微笑,還說:“ 梁子木同學,你的名字真好聽。”我回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夏節同學,你也一點也不像你的名字那樣節約喲。”然後他就笑了。

我問他平時喜歡乾些什麼,他說:“蒙著被子睡大覺。”

嗯,這個答案我喜歡,長這麼大我終於找到知音了!我又問:“你會畫畫麼?”

“會,還會攝影和拚圖。”

“你和我一樣啊!”雖然不會攝影和拚圖,於是又有點尷尬地加了句:“都會畫畫!”

然後我們就背著畫板上學放學,有的時候閒得無聊就畫畫彼此的畫像,把自己裝成國王一樣稱王稱帝,自私自利地不可一世。

我們曾經說好要一起開一家漫畫工作室,讓全世界的人手裡都有一本我們的漫畫,我們一邊數鈔票一邊繼續畫漫畫,然後漫畫又成了鈔票……

相處得久了我發現,原來夏節是一個那樣單純的孩子,他好像什麼都不會過問,從不發脾氣,意外地給你驚喜,讓你總覺得開心。他沒過問我什麼,但是它似乎明白我喜歡什麼,他送我他親手做的拚圖,精致的手鏈和耳釘。

我覺得這些東西都很有意義,那些我全留著,當年我跟他說過:“我這一輩子也不會丟棄它們,我回留著的,作為我們最好的紀念。”

他當時笑得很開心,因為我送了他一本書,封麵上有些什麼呢?我不記得了,但是我知道,青春這本書不管封麵究竟好不好看,他永遠都是暢銷的缺貨的那一類產品。

我會和他說我的秘密,很多不敢說出口的小小喜歡一並告訴了他,我看見每次我將這些告訴他時,他的眼光總是閃爍不停,漂亮的光線那般美好。他總是安靜地聽,每天陪我走同一條回家的路,一轉身就會看見他在後麵。

這真算是一種讓人習慣的氛圍,不說太多的話,每那麼多的語言,事實卻告訴我是你一直在我的身旁認真地傾聽,讓心聲更加美妙地訴說。我不知道夏節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我隻知道他是個單純、脾氣好、不愛說話卻很愛笑的一個人而已。想送他點什麼,卻又不知道他喜歡什麼。

自從杜遠航借走我的吉他並且離開之後,我每天都和夏節在一起回憶,我講所有杜遠航的故事,沉浸得無法自拔。夏節每天都一臉壓抑地看著我,他說:“子木,你彆這樣好不好,杜遠航他喜歡的人是蘇貞子不是你。”

我反駁說:“你怎麼知道的?你是杜遠航麼?你怎麼知道他心裡就沒有一點點的喜歡我……”我很無助地蹲了下來,眼淚一點一點地往下流,從臉頰上劃過卻像是被刀割一樣痛,“我不是不知道他喜歡蘇貞子,我隻是覺得他說不定會有一丁點喜歡我的……”

“我不奢求他會像喜歡蘇貞子一樣地喜歡我,我隻是希望可以有我的一個位置罷了……“

夏節輕輕的拍拍我的背,安慰道:“彆傷心了,你還有我呀,我永遠都是你的……好朋友啊。”

“夏節我求求你,你去幫我問杜遠航吧,你去問他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啊,你幫我好不好?”

我看見夏節的眼睛漆黑而安靜地望著我,他似乎是想說什麼的,但最終也隻是抿抿嘴唇,淺淺地笑著對我說了一個字:“好。”那片沉澱的光不再搖擺,而是沒有色彩專注地凝望。

我想我要承認我那膚淺而自以為是的愛情是愚昧的,因為那麼多無果的花兒,即使再美,花期也隻有以及而已,沒有留下任何足跡,這世界又怎麼會有人記得她。年少的時候,那些看起來美豔動人的,其實就是一場虛空的夢而已,醒來時什麼也沒有了,也都忘記了。

等到多年以後,想說的後悔全部沒了傾訴,如果再見麵,也是再平常不過的相互問暖。我們曾經年少的花期,就會變成誰也不願意提起的承諾。

那天夏節找到杜遠航就直接了當地問:“你喜歡蘇貞子麼?”

杜遠航看著夏節,一臉坦然地搖了搖頭,遲遲地說:“以前是喜歡的。”

“那現在呢?你喜歡子木嗎?”

我想我現在是到現在為止最緊張的一次,心跳幾乎是平時的兩倍,就在心臟都快跳出來的時候,我聽見杜遠航輕輕說了一句“不是”。雖然我也想過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但我沒想到竟然這麼乾脆利落。我還是和想象之中一樣的脆弱,我沒出息地一直跑一直哭,夏節在後麵一直不停地追不停地喊我的名字。

我終於跑不動了,坐在地上使勁地哭,夏節跑過來抱住我,我哭得眼淚鼻涕直往他懷裡蹭。

他安慰我說:“子木,你就彆哭了,隻要你不哭了,我以後賺得錢全部歸你……”

“子木,你要好好地,不準再哭了。”

“子木……”

我想我有的時候真的很容易犯賤,明明知道杜遠航不喜歡我還偏偏要跟在杜遠航身邊。現在想起來,我那點自以為是的喜歡,又算得了什麼,在彆人看來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那天夏節安慰了我好久,他送我回家之後我就沒下過樓,細算起來,那之後我一共走了兩遍那個五樓的樓梯,一次是離開家的時候,另一次就是昨天了。

這短短的故事,就是我三個春秋的冷暖,回憶起某個片段,仍會傷心流淚。其實陪我一起傷心的還有我的眼睛,因為我的難過,眼淚也離開了他,我想在我每次心痛的時候,他也一定和我一樣心痛如割,感覺麻痹不能自已。

我坐在微微有些悶熱的車廂裡,一口喝完了一瓶可樂,一連打了好幾個可樂味道的嗝,然後倚在車窗邊睡著了。

很久沒有遇見的人,從記憶裡翻出來想念,其實是件好事,因為這至少還說明,你還有願意被想起的人和事??這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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