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真摯愛情 狸子是夢雲 16751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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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麗帶馬小鳳從裡邊出來。

“這裡的學校也蠻好的!”丁小麗感歎道。

“我們真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

“那你的公司怎麼辦呢?”馬小鳳提醒丁小麗。

王玲接信後立即叫來小和尚,對不知所以的小和尚說:“你把你姐的信看一遍!”

“我姐來信了?”小和尚挺高興,可打開一讀就叫了起來:“她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信上不是寫得很清楚嗎?你姐和小鳳決定留在海南,不回來了。要我將公司的事情全麵管理起來,你如果好好工作就留下來工作,如果實在淘氣,也可以叫你離開。等機會適當的時候,我也會去海南,到那時,有人委托就委托,沒有人委托就考慮公司歇業。唉,按理說,這個公司你要真能管起來,交給你倒是最合適的,你怎麼就老沒長進呢。”

小和尚連夜與丁貴芬一起對著字典給丁小麗寫信申訴。

小和尚拿著寫好的信念著:“姐:我有意見!我要控訴!你就是不相信我,但我不能不相信我自己。我們倆其實是吃一個媽的奶長大的!除了不會嫁人生孩子,我不信就比你差多少!你不給我公司沒關係,我照樣自己打工。蛇有蛇的路,鱉有鱉的窩!哎?那個‘鱉’查到沒有啊?快點!”

“急你個頭啊,你自己來查查看?”丁貴芬翻著字典頂撞著。

小和尚無心與她計較,繼續念著:“我要做出樣子給你看看!弟弟丁建華。寫得怎麼樣?那個叫語文的什麼張老師居然從來沒讓我作文及格過。”

丁小麗拿著小和尚的這篇“奇文”久久不能入睡。

“你不睡呀?”馬小鳳問。

“唉,你說我們能相信小舅舅嗎?”丁小麗征求這個半大不大的機靈女孩的意見。

馬小鳳回答得發人深省:“哼!馬奇你不都信嗎?”

丁小麗受到很大震動,真誠地感謝了馬小鳳:“謝謝!你真快成大人了。快睡吧,明天就要開學了。”

丁小麗送馬小鳳上學之後,在路邊的一個公用電話打電話:“小和尚:姐把公司交給你!隻要你時時想到我們是無路可退的姐弟,我就相信你能做好!你是男人,應該比姐強百倍!好了,請王玲聽電話——”

小和尚受到了姐姐的信任與委托之後頓時完全換了一個人,篷亂的頭發梳得光溜,脫掉了工裝,換上了一套鄉鎮企業家式的西裝,隻是西裝裡穿的T恤有些不倫不類,一坐到丁小麗坐過的位子上就有人叫他丁經理了!

丁貴芬則順理成章地接了小秦會計的班,過來報告小和尚說:“那些報表我可不會做!”小和尚虎著臉惡狠狠地說:“很簡單,一個星期你還沒學會,就去死!”

丁貴芬立即針鋒相對來了精神:“我要是一個星期學會了呢?怎麼辦?你死不死?!”

“你再跟我犟嘴,我踢死你!”小和尚從桌子上翻過來像是就要動手。

丁貴芬不但不怕,相反兩手做出鋼叉形狀對準小和尚的脖子迎上來:“我咬死你!”

王玲和小秦會計在外邊聽得驚心動魄,以為會是一場廝打,可偷眼一瞧,兩人正摟著親嘴,說不準還會更加荒唐。

王玲一使眼色,拉著小秦逃之夭夭。

馬奇站在自己給武梅的題字前若有所思:正題是“梅之精神”四個大字,副題是一行小字:“一朝雙劍合璧,縱橫更儘天意!”

武梅端茶過來遞給馬奇。

馬奇笑著點點頭,伸手撫摩著武梅一頭烏黑的秀發。

武梅趁勢靠在馬奇胸前:“你就這麼喜歡梅花?”

“我就是喜歡它那股傲氣,從來不在乎什麼,也不要求什麼。

“喲,這麼高的品位,我看這個世上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入你的法眼了。”

馬奇突然感歎起來:“你還彆說,這個世上還就是有讓我馬某人服氣的人啊!”

“誰能讓你說出這說這話來,可不容易。是誰呀?”

“我老婆啊!”

“你的哪一個老婆呀?”顯而易見馬奇沒有隱瞞自己的點滴經曆,而武梅愛馬奇包括他殘缺的曆史。

“我哪裡還有幾個老婆呢!”馬奇自言自語,“她就這麼呆在這裡,半年了吧,既沒電話來,也不來找我!就算是一個普通的從內地來的老鄉,隻要知道了我馬奇,還不都是找個沒完?厲害!”

“去看看她吧!看看她到底怎麼啦,那天在你辦公室雖然短暫地見了一麵,但作為女人,我挺為她難過的,怎麼說她都是沒有過失的,我們不能傷害她!”

“你說得很對!”馬奇附和道。

武梅為馬奇太快的認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轉而幽幽囑咐道:“你不要操之過急,我們有好多事情要做——”

“我知道。”馬奇岔開了話題:“哎,上次北京來的那個老部長說我的創業史是個儒商的神話,你說可笑不可笑。是不是現在外麵已經快把我馬奇說成神了。”

“這也沒什麼不好的,海南那麼多淘金的,有幾個真的成功的?人們需要神話嘛。”

馬奇歎了口氣:“可你應該最清楚,這神話是怎麼創造的。當初我們開發度假村的時候,一邊要和大大小小的官員、投資商打交道,一邊還要象農民工一樣頂著烈日一天十幾個小時曬在工地上,那次突然發心臟病,要不是正巧被你救了,恐怕……”

武梅連忙阻止:“彆再說了。”

“要說。”馬奇異常嚴肅地:“坐江山的人永遠要說打江山的事,隻是對外和對內要有不同的版本而已。”

馬奇開著車來了,衣著鮮亮,慢慢地從車裡邊出來。

丁小麗聞聲出門迎接,微笑著,平和地看著馬奇,就好象馬奇剛下班回家似的。

更令馬奇驚異的是,屋裡的一切好象都為他回來做好了準備,一進門就有尺碼非常合適的一雙白花藍底塑膠拖鞋遞過來,香煙雖然沒有拆開,但放在伸手可及的顯眼地方,茶葉沒有啟封,茶杯洗得乾淨。

馬奇坐下,感到一種緊張又局促的適意。

很顯然,丁小麗頑強地站在自己角色的位置上,沒有進入馬奇預想的軌道,不過,馬奇喜歡這樣一種文明的氛圍,至少可以在一種寬鬆的環境下平和地談一談如何解決問題了。正巧,馬小鳳又不在家。

馬奇點上一支香煙,可剛剛捧起丁小麗泡好的綠茶還沒有開口問詢呢,馬小鳳就放學回來了。

馬小鳳驟見馬奇,也被馬奇的鮮亮弄迷糊了,不知該進該退,又見丁小麗一副喜滋滋的模樣,好像從沒怨恨這個人似的,就心頭火起,摔門進屋,來了一個不買帳,惹得馬奇當場就叫了起來:“你不要跟我來這一套!”

“誰叫你來的?”馬小鳳叫得比馬奇還響。

“這是我的家,我想來就來!”馬奇看了丁小麗一眼,丁小麗巴不得馬奇這樣說。

“對,你想不來就不來!”馬小鳳針鋒相對,丁小麗也覺得受用。

“我來與不來都跟你都沒關係。”這小孩實在氣人,自從當了主席已經有多少年沒有人對馬奇直麵咋呼了,更讓馬奇始料不及的是馬小鳳不僅沒被馬奇喝止,相反拉開房門,兩眼冒火地狂吼一聲:“你滾吧!”

馬奇真火大了,激怒之下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站在自己麵前的仿佛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種勢力:“你叫誰滾?我要叫你滾!當初,你不是死活要跟你媽嗎?你不是一見到我就往你媽背後躲嗎?你不是有一個當大官的外公嗎?他不是會包你一輩子的嗎?你們一家人不是都以為隻要姓馬就隻能給你們當馬夫嗎?”

丁小麗小心輕聲地勸馬奇:“你彆跟孩子計較。”

“她是孩子嗎?孩子能這麼傷人嗎?我就算是客人,有她這麼對待的嗎?”馬奇較了真,又察覺自己的表現與丁小麗太近,他必須拉遠一點。

“你又不是客人!”丁小麗可不想馬奇來了又走開。

“可惜呀!你外公死了,你大小姐的媽又跑了!你再這個鳥樣,我這個地方都不讓你呆!”馬奇重新回到自以為具有道德優勢的方麵。

馬小鳳一聽這話,拔腿就往門外邊衝,被丁小麗一把抱住,看得出馬小鳳完全被激怒,被震呆了,再任由他們對峙,一定都會受傷。所以丁小麗沒敢讓他們再接觸,把馬小鳳護在懷裡擁進房間,關上房門,安慰起來:“小鳳,好孩子,你看見沒有,他比我們脆弱啊!我們要首先歡迎他回來,然後再慢慢找時間給他提意見!”

馬小鳳太吃驚了,麻木了,傻傻地看著丁小麗,她原本是覺得爸爸了不起的,她原本是與丁小麗一樣期盼著爸爸回來的,她原本是要撒嬌的啊,可他哪有一點像爸爸?

丁小麗見小鳳總算平靜了下來,說是要出來勸馬奇就掩門來到外間。

“她要是長成她媽那樣,我就不要看見她!” 馬奇還在生氣。

丁小麗連忙轉移話題問馬奇:“你吃了嗎?”

“沒有。”

“要不你先洗一下澡,飯馬上就好了!”

海口太熱,進門就衝涼是一種生活習慣,馬奇的額頭全是汗:“我不洗澡。”說著氣哼哼地拉下領帶,也扔掉了西裝。

丁小麗將她為馬奇準備的一套嶄新的寬鬆居家休閒的袍服準備好了,連拉帶推讓馬奇衝個涼之後換上,又乘機說了類似我知道你受了委屈的安慰話語,讓馬奇非常受用。

被激活的往日辛酸對比著今天的成功,又讓馬奇一時間十分地動情:“丁小麗,你知道嗎,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善良的!”

馬奇是怎麼被丁小麗弄得迷迷糊糊就進了衝涼間自己都沒有多想,隻是發現這簡陋的地方卻無一處不適意,什麼都在手邊!仰頭淋浴,忽然流起淚來。

丁小麗已經係上了圍裙,一邊盛菜裝飯一邊問道:“我換了龍頭水還可以吧?”

“很好!”

“衣服拖鞋都看見了吧?”

“看見了!”

丁小麗剛剛將飯菜擺好,馬奇就衝罷涼出來了。

馬奇換上了丁小麗為他準備的長袍,趿上了丁小麗為他準備的拖鞋,模樣,心態,說話的方式,思維的角度一下子都回到了從前。大老板,大理論家,受人崇拜的馬奇都和脫下的西裝一起被放在椅子上了,馬奇又成了江東大學裡倒黴的教師,心裡憋著火氣,有冤無處訴說。

“我真餓了!”馬奇說。

丁小麗上飯添菜像一個熟練的技術工,她一邊替馬奇把自以為好吃的挑揀出來,一邊看著馬奇一步一步地變回到從前,聽見馬小鳳在屋裡邊把什麼給翻了,站起來朝裡邊做手勢說:“你小心一點魚刺。我去勸她一下。”

一提馬小鳳,馬奇又來氣:“你隨她!我倒不相信還有什麼指望她的!”

丁小麗急忙做手勢阻止馬奇。

“你怕什麼?我要是這會兒在街上拉大車,她家的老爺又沒死,指不定她能往我臉上吐唾沫!”馬奇叫道。

“孩子不像你想的那樣壞!”

“你不會知道的!”馬奇轉臉朝馬小鳳房門指了指:“跟她媽一樣,惡著哪!”

丁小麗還沒來及阻止,馬小鳳的房門又拉開了,這回馬小鳳完全的歇斯底裡了:“誰把我生到世上,誰是王八!”

馬奇剛要張口叫喊,但未能出聲,當時就被什麼東西噎得臉紅脖子粗!

丁小麗顧不了馬小鳳了,連忙救援馬奇:“你怎麼啦?是不是卡著啦?快吞一口飯團!”

馬奇照著丁小麗說的吞了飯團,但無效,站起來朝衛生間急衝,趴在馬桶拚命嘔吐,模樣十分狼狽。

丁小麗舉止失措,連聲叫喊。馬奇憋足了氣一聲大嘔,總算脫險。

“嚇死我了!”丁小麗扶著有些虛脫的馬奇,拉過一條毛巾來為馬奇擦嘴。

“你一帶她來,我就知道,我的厄運又到了!”馬奇說話充滿憂鬱,表情完全回到丁小麗所熟悉的從前。

丁小麗讓馬奇漱口:“行了,少說一句吧。”口氣也與從前一模一樣。

“我實在不明白,你與她無關無連,為什麼要帶她?”

“她是你女兒,我是你老婆。兩家的老人都過世了,我不帶誰帶?”丁小麗又成了那個依靠堅韌不拔的毅力而獲得妻子地位的小婦人。

“你管她誰帶?!”這腔調與賴在小角落不願意立即隨丁小麗回家的馬奇一模一樣。

“她是你女兒,我是你老婆!”丁小麗到三原色清潔公司拉馬奇回家就是這樣的姿態。

“那行,你現在就根本不是我老婆了!”馬奇發現椅子上他原本就穿在身上的西裝領帶,他立即進入大老板受人崇拜者的角色,換衣就要出門。

“你不要那麼沒心腸,好嗎?”丁小麗叫著,奮力攔阻。

“我就是要沒點心腸給你看看!”穿戴整齊的馬奇還就是有點沒有心腸的味道,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丁小麗追到門口,覺得自己阻攔不住了,也十分氣惱地叫道:“你走吧!我知道你變了!要離婚你就快點!”

“會的。”馬奇氣呼呼地駕車而去。

丁小麗望著馬奇的車絕塵而去,再也支撐不住,臉色發白,就勢坐在了門檻上。

馬小鳳出來,第一次看見丁小麗這般模樣,覺得自己闖了禍,又有些不服氣,悄悄地拽了拽丁小麗的衣袖:“回家吧!”

“回什麼家!”丁小麗沒有好氣地起身進屋。

丁小麗一聲不響地倒在床上,翻身朝裡,也沒有理會馬小鳳,自己的感覺倒像是病了。

馬小鳳癡癡呆呆地站在床前,也不出聲。

丁小麗翻身過來,皺著眉頭看到馬小鳳站在床頭:“我不舒服,一個人躺會兒!”

“媽,你生我的氣了?”

丁小麗真想生氣啊,但還是強忍著滿腔的悲憤與失望伸出一隻手來,拉住馬小鳳說:“你那麼凶,誰還敢生你的氣?”

“誰叫他沒一點爸爸的樣子。”馬小鳳抓住了話題。

“你有女兒的樣子嗎?”丁小麗反問道。

“他說我不理他根本就是捏造。小時候我對他最好!”馬小鳳真情流露,說著就要哭起

來了。

丁小麗大吃一驚,支起身來:“那他怎麼說你躲他了?”

馬小鳳抽泣答道:“誰叫他們離婚的!”

丁小麗有先入為主的印象:“那也不是你爸爸願意的呀!”

“誰說的?”馬小鳳叫道。

丁小麗靠在床頭:“不是你媽媽拋棄了他嗎?”

“是他自己不好嘛!你知道嗎?他一天到晚要媽媽去拉關係,幫他做官!媽媽不去,他就說媽媽騙了他。他還罵佬爺!”

“他罵你佬爺乾什麼?”

“說佬爺讓媽媽嫁給他,是還想找一個馬夫!我一歲以後,他就不進佬爺家門了。爺爺罵他,他比爺爺罵得還凶。爺爺罵他不知感恩圖報,他就罵爺爺是天生的奴才,說有這樣的父親是他的恥辱!”

馬小鳳所說的話,丁小麗聞所未聞:“你怎麼記得這麼清?”

“我記事特早嘛!”

“那——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什麼?”丁小麗想起馬奇所說過的女兒喜歡吃他做的麵條的話來。

果不其然,馬小鳳就是這樣叫喚的:“就是他做的麵條。”說到麵條,小姑娘大概想起了曾有過的幸福記憶,頓時哭得傷心不已。

丁小麗覺得小鳳所說不假,她耐心地等她哭完了,才為馬奇辯解:“你佬爺做那麼大的官,為什麼就不幫一下你爸爸呢?”

“我佬爺不喜歡做官的。”馬小鳳回答得乾脆。

“為什麼呢?”丁小麗不解。

“佬爺說:‘棺材,棺材,做官就是做奴才。做個讀書的,就比做什麼都好。’”

丁小麗似乎明白了:“是這樣。你媽媽和你爸爸就因為這個離婚了?”

“他們經常地吵架,吵得可凶了!他還經常不回家!”

“好了,我看你並不了解你爸爸,他這個人就這樣,其實心眼並不壞,明天我給他打個電話解釋一下,找個機會你們父女倆還是要好好溝通。”

“還溝通什麼呀?我們回去吧,不呆這個破地方了。”

“也好,他乾他的大事,我們也不去拖累他,媽媽還有點事要跟他最後交代一下。”

說著話時,馬小鳳已不知不覺地靠在了丁小麗的懷裡,母女倆在追憶馬奇的往事裡恢複了和諧。

丁小麗給馬奇打電話:“喂!請找一下馬奇,對,馬主席聽電話,我是——哦,對不起,我打錯了。”丁小麗可能是突然想到自己不合適再找馬奇,改變了主意。

“經濟”飯店的女老板張揚笑咪咪地望著丁小麗放下電話:“怎麼?沒信心?害怕了?”

“害怕?為什麼要害怕?”

“怕是要找馬奇的人太多了!”張揚顯然聽到丁小麗在電話裡請求找人。

“有那麼多人找他嗎?”丁小麗隨口答話。

“一天沒有一百,也有五十。我還想找他給投點資呢!可惜,我沒那個本錢,不過,你還差不多!”張揚仿佛在自言自語:“寰宇宙公司的馬主席,人稱海南新南霸天,誰不想找啊?”又轉對丁小麗問:“聽口音,你也是皖南人吧?”

“安徽柳安。”

“哦,那你們是老鄉!我們也是老鄉。老鄉就更見不著了。”

“那為什麼?”

“這個馬主席啊,他恨老鄉!”張揚邊說話,邊擦桌子,一看就是個能乾的人:“你來乾什麼?給人家當保姆嗎?”

丁小麗不覺好笑:“你怎麼看出我是保姆?”

“我經常看見你送一個半大的女孩上學嘛。這麼大的孩子還要叫人送,也是一個有錢的主吧。”張揚自以為是地推測著。

丁小麗悲從中來,沉默不語。

“怎麼?不順心呀?不是我說你,再不順心也得實際點,找馬主席,誰給你出的餿主意?”

丁小麗苦笑一聲:“我也不想找他。”

張揚進一步勸導丁小麗:“不瞞你說,我也犯過糊塗,你看我這個小飯店,門麵不錯吧?如果能多點錢再裝修一下,肯定紅火!我呀,也給馬主席打過電話,還托關係上門找過,想找點投資,嘿!人家公司的人以為我是神經病!妹子,我看你也是個能乾的人,不想乾保姆也不會餓死,乾什麼不行?!”

丁小麗笑起來:“我原來也是開飯店的,老家的飯店開了十來年了。”

“哎喲!看不出來,你還是前輩了。”

“你說這店麵要裝修門麵,得花多少錢?”丁小麗突然問。

“多少錢這裡都能用得下。如果一下不要那麼好的話,門麵搞一下,裡邊加上一兩台空調,有個四五萬塊也就可以了!”張揚看得出丁小麗在動心,又見丁小麗有些猶豫,便把話說得明白又到位:“你來吧,我們一起乾!你要是有錢投,我們就合夥;沒錢投,我給三百塊一個月,加兩頓飯!帶小孩你還太年輕了!”

“你那麼信任我?”

“你也不要信不過我,我和你是一樣的熱心腸!”張揚居然從圍裙兜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丁小麗,自報家門道:“張揚!經濟飯館總經理!”

丁小麗挺感動,也自我介紹道:“我叫丁小麗。不過我可能馬上還要回內地去!”

“既然來了,乾嘛還回去?怎麼說特區也比內地有前途!”張揚慫恿著,隻見一絲憂傷與無奈從丁小麗的眉眼間掠過,又補明道:“聽說馬奇在內地也不過是一個清潔工人,不到特區他能當大老板嗎?留下來吧,咱倆肯定合得來!。”

“是嗎,”事出丁小麗的意外,她又不想太拂張揚的好意:“那——,我想想。”

“想什麼,就這麼定了!”

“我還要個私事要了結一下,再打個電話。”

“那好,你打,私事我就回避一下吧。”張揚笑嘻嘻地進去了。

丁小麗再次拿起電話接通了陳晨:“喂,陳老師。”

深得馬奇歡心的高春耕迎麵撞上武梅,有些誇張地敬禮。

武梅回了個禮:“高先生,馬主席正等你呢,不過這會兒又被薑公他們纏著呢。”

“他們又嘀咕什麼?”

“還不是談股份改造的事,那幾個人天天念著呢。”

“就是那個什麼部長的公子吧?”

“還能有誰?”

“那——馬主席的態度呢?”

“馬主席的胸懷豈是他們所能了解的?”

“對對對!這班蠢才,我進去看看。”

武梅點頭:“你可是馬主席的知己呀!”

部長的公子正在努力進言:“老板,你彆生氣,所謂實現內部股份製改造,就是想讓我們大家都知道這是在給誰乾?給國家嗎,我們公司不是國家的,給你老板嗎?可老板你也不敢堂堂皇皇地把公司資產裝進口袋裡。如果股份製改造了,該是你的那就是你的,該是我們的我們的,大家一起努力,誰也不用客氣。”

馬奇皺著眉,一聲不吭。

高春耕一進門就立即表達了自己憤憤不平之意:“據我看,寰宇宙集團公司就是馬總司令的王國,提出股份製改組的人都是鼠目寸光,看不到總司令的胸懷抱負。”

馬奇對高春耕更是刮目相看了,他揮了揮手:“好了,股份改造的討論今天就暫時到這吧,我和高先生還有重要的事要談。”又向薑公介紹高春耕道:“這也是一個同道的人啊!”

“同道好啊!那就好好輔佐總司令吧。你們談,你們談!”薑公不願掃馬奇的興頭,借口送公子出門就出去了。

高春耕請馬奇題字:“總司令要是認為我今天議論正確,就請提幅字來紀念一下吧?”

馬奇仔細思量之後提筆在手,對高春耕說:“高公,幾個月下來,我看得出你是一個非常人哪!我看我就寫‘扶世導俗’四個字給你,我們相互勉勵吧。”

高春耕挑起大拇指:“總司令果然胸襟不凡!這四個字我馬上回去就裱起來掛在中廳!”

“自己看看就可以了,我這字掛得起來嗎?”馬奇謙虛地說。

高春耕好像是個先知:“豈隻是可掛,我更知它可藏。再過十年,我想憑今天總司令給我的這幅字,警衛戰士們是不好攔我的!”高春耕說得煞有介事。

“有人說我隻不過是一個商人。”

“所以我才說您的身邊確有鼠目寸光之輩,惟利是圖之人啊!彆的本事我可能不具備,但我知道,百萬富翁那可決不是總司令之誌啊!”高春耕說得忠誠無比。

“還有人說我貪戀女色。”馬奇笑道。

“寡人之疾,何足掛齒。不過,這寡人二字倒也很合總司令的——”高春耕還要往下說,馬奇抬了抬手:“望高公莫負今日之言!”馬奇說著拿起電話:“武梅,請薑公過來,有事商量。”

薑太公進來,馬奇開門見山地說道:“你看能不能邀請高春耕先生到我們寰宇宙集團公司來工作?”

“你決定吧,我看他是個人才。”

“你看安排什麼職務比較好?”

“你看,你定。他不是搞裝修的嗎?就安排到工程部吧,跟我們工程部的朱總搭檔吧。”

“我是想讓他出任集團公司第一副總裁!”

“這樣啊?!”薑公大驚,但沒有反駁,還是說著那句:“你定吧。”就退出了馬奇的辦公室。

高春耕以指代膝蓋在書桌上向馬奇行跪拜之禮:“謝主龍恩!”

合心合意之下,馬奇提出要與他結拜兄弟:“我們不如結拜成兄弟吧?”

高春耕湊到馬奇耳朵邊上悄聲說:“我哪裡敢高攀大哥呢?我永遠都是你高叫一聲‘來人!’就立即喊‘到’的那種啊!”

“不要這樣說。那度假村的後期裝修以及開業事宜你就要多操心了。”

“保證完成任務!”高春耕舉手向馬奇敬禮。

“正巧,我弄到個個寶貝。請嗎主席過目。”高春耕把馬奇引到窗戶邊,手指樓下的一輛老爺車說:“看,正宗的大‘紅旗’!以前可是部級以上乾部才能坐的。島上什麼高級車沒有,這車可是唯一一部。算是小弟我的進見禮吧!開業那天,請馬主席就坐這個車,對那些真正有思想的人來說這絕對是一個無聲的激勵。”

陳晨接到丁小麗的電話後來向馬奇報告。

武梅攔住了陳晨:“馬主席在裡邊談話呢,稍等一會吧。”突然想起馬奇說到過陳晨與丁小麗是同鄉,便低聲問道:“哎,她們娘倆怎麼樣?”

“要走了。”陳晨的口氣含糊,他知道武梅聽到了可能會高興,但他是高興不起來的。

武梅見狀立即就岔開了話題:“最近忙吧?”

陳晨目不斜視地答道:“還好。”

“馬主席的文章你都看過嗎?”

“哦,看過一些。”

“這篇給‘文才’公司的祝詞也看過嗎?”武梅在就要收入編輯的一堆文稿中找出一篇文章來遞給陳晨:“你看,馬主席說:‘一切有自信,有準備的人們都應該借著特區的發展,斬斷過去看未來!’你喜歡這個說法嗎?我很喜歡呢。你拿去看看吧。你曾是馬主席最欣賞的學生,不要辜負馬主席的期望呀。”

馬奇的門開了,高春耕與馬奇歡愉而出。

陳晨拿著文章站起來向馬奇敬禮。

馬奇稍微看了他一眼,也看到了陳晨手裡的文章,但沒有招呼繼續送人。

陳晨怕馬奇就此離開了便緊隨在後,準備抽空向他報告有關丁小麗的情況。

馬奇與高春耕握彆之後麵對陳晨時變了麵孔,他威嚴中夾帶著一點點不耐煩,問陳晨:

“什麼事?”

陳晨越來越怕馬奇了,見馬奇如此口吻,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話了。

“到底什麼事?”馬奇看到陳晨的這種卑瑣頓時煩躁起來。

“他們要回內地了!”

“回內地?誰回內地?”

“丁小麗和小鳳她們。”

“早都該回去了!”馬奇大聲說,似乎是有意要說給武梅聽,想了想又對陳晨說:“你—與他們一起回去一趟吧。”

陳晨聽見馬奇好像在說服自己又覺得是在給他布置任務:“社交場合夫人總是應有的角色,丁小麗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好保姆,還是離了好。你回去給我找個律師,把我跟丁小麗的這場曆史的誤會解除一下吧。”

“丁——她說,好像還有什麼事情想跟你談一下!她說給你電話總是不通,才給我電話。”陳晨大著膽子進言。

“那她怎麼不來呀?”

“叫她來嗎?”

“哦,現在不行,我要出去開會。什麼時候有空我告訴你。”

“是。”陳晨唯唯諾諾地走了。

望著陳晨的背影,馬奇搖了搖頭,感歎了一句:“人到用時方恨少啊。”

“你就擠出一個半天吧?”武梅勸解道。

“今天肯定不行。”馬奇說完就往辦公室裡走,突然止步:“我把度假村的後期裝修和開業典禮的事都交給高春耕了,你抽空多注意點那頭的事,算是監工吧。”

“這——”武梅有些意外:“你不是一直講用人不疑嗎?”

“可這疑人也得用啊!”馬奇人已經進了辦公室,象是用背影跟武梅說話。

陳晨買了一隻菠蘿,來見丁小麗。

丁小麗為他開門時一臉的心事。

陳晨告訴丁小麗:“馬主席說,他一有時間就會來通知我叫你過去。”並要動手削菠蘿。

“他就那樣忙嗎?”丁小麗接過來自己削皮。

“是忙!這個星期天,度假村又要開業了。”

“你們還有度假村?在哪裡,離這裡遠嗎?”丁小麗一邊削菠蘿一邊問。

陳晨把度假村的路線畫給丁小麗:“不遠。你也可以去看看,確實挺好的一個地方。要不,你就直接去找他好了,開業那天他肯定會在度假村,不要讓我約來約去的了。到時我開車來帶你們過去。”

“不用,這很近,你也是忙人啊!”丁小麗把菠蘿擺到盤子裡放到陳晨麵前。

陳晨咬了一塊菠蘿:“你還沒有吃飯嗎?”

“小鳳補課,還沒有回來。”

陳晨再想說點什麼,但還是欲言又止。

丁小麗也感到局促,站了起來:“小鳳這孩子也是,怎麼這會兒還不回來?”

陳晨放下菠蘿,下決心撕破這層紙:“我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你是我的老師,老鄉,什麼話不能說?”

“我說,你還是帶著小鳳回去吧,彆指望馬——老師了。”

丁小麗淡淡笑了笑:“我已經想清楚了,現在他真的不需要我了,隻是走之前還有些事要向他交代,算是告彆吧。”

“那好,我先走了。這事宜早不宜遲,乾脆就開業那天去吧。”陳晨站起來告辭。

馬小鳳回來了:“去哪啊?”

丁小麗衝陳晨使了個眼色:“你爸爸的度假村要開業了,去不去看看?”

開業盛典前,高春耕手拿對講現場指揮,差不多五百名公司員工統一按級彆著裝,參加聚會。有隊列表演與合唱的青年員工已經在廣場上開始排練了。有心腹人跑過來告訴高春耕:“大哥,那輛老爺紅旗車整個是塊廢鐵,實在不能用了。”

“能開五百米嗎?”

“夠戧!”

“我不管夠戧不夠戧,反正你就是推也要給我推五百米。”

“公司那麼多好車,馬奇乾嘛非要坐那麼一個破玩意?”

“這你彆管,現在的唯一任務就是讓他高興!他高興了,我們在這裡就站住腳了!”

“行!”心腹人似乎理解了高春耕的深意,繼續折騰老爺車去了。

大門口,許多圍觀的百姓被公司保安一律攔在警戒線外。

來祝賀的省市領導的汽車開始不停頓地駛入度假村,接受公司員工的夾道歡迎。

十點左右,一陣對講機響,高春耕接到報告:“主席跟劉副省長馬上就到!”

高春耕立即布置安排吹鼓手起勁地吹起了喇叭,敲起了洋鼓。

圍觀的人群裡可能是覺得好戲就要登場,起了騷動。

丁小麗拉著馬小鳳也陷入擁擠的人群中間,她們無法突破警戒線,隻好擠在人群中。

馬奇的車隊來了,走在前邊的是“淩之”、“公爵”等進口的豪華轎車。

丁小麗以為馬奇肯定在上邊,結果都是彆的西裝革履的人們。正在等待之間,忽然有人跑動開道,一輛老式“紅旗”冒著黑煙開過來,在保鏢的簇擁開門之後,一隻元口布鞋伸出車門,隨後緩緩而出的馬奇一身中式布衣,走出車門,在場所有的人齊唰唰地向馬奇敬禮,高春耕搶步上前:“主席,你的位置安排在主席台的正中間。”

“那劉省長呢?”

“看起來跟你平排,實際上還是你在正中間。再過幾年,他一定是你的下級了!”高春耕說著轉身命令眾人前護後擁地將馬奇擁向主席台。

馬奇的做派和樣子看得丁小麗是驚奇不已,馬小鳳一個勁地叫:“哇!帥呆了!”

“丁小麗!”陳晨發現了她們,叫住她們,並向保安出示了證件才把她們帶進度假村。

陳晨帶丁小麗與馬小鳳進屋:“你們在這休息。”說著推開窗戶,“這裡也可以看到會場。儀式的時間不長,結束之後我來帶你們過去。”

儀式正在進行,馬奇拿著講稿發表演講,充滿激情,但語調緩慢:“我們寰宇宙企業集團從無到有,從三年前的星星之火到今天初步形成的燎原之勢再次說明這是一個需要英雄也注定要產生英雄的時代。英雄隨著時代應運而生,英雄又將改變時代的麵貌。同誌們,朋友們,從這種意義上講,藍天碧海的海南還僅僅是一個排練場,山舞銀蛇,原弛臘象的中原大地才是我們今後要努力角逐的大舞台。”

高春耕帶頭,台上台下一片掌聲。

“從這種意義上,”馬奇停頓了一下:“今天寰宇宙人必將成為未來角逐中原的中間力量,這是一個空前的挑戰,這更是一個無上的榮光!”

馬小鳳扒在窗口,看得兩眼放光。

丁小麗皺著眉頭,聽得似懂非懂:“小鳳,你就留在你爸爸這裡吧?媽媽一個人回去。”

“乾嗎?”馬小鳳的眼睛還在馬奇身上。

幾位公司老人看不慣高春耕圍著馬奇神采飛揚的樣子,紛紛向部長公子進言:“我們為公司打天下,現在有人來摘果子了。”

馬奇正好過來,嚴厲批評說:“我們都栽了幾棵樹呢?我們的事業需要不斷的新人來栽新樹!你們不要看不慣,高副總為了我們寰宇宙,放棄了自己的建築裝潢公司,就拿象征性的一元錢月薪,為的是什麼?是理想和事業心。”

公子調侃道:“老板,我說了你還彆生氣,現在誰說給誰白打工,傻子一定是當老板的。”

馬奇最不喜歡彆人叫老板,當著公子的麵又不便發作,冷笑一聲,進了彆墅。

公子望著馬奇的背影歎了口氣:“書生誤國啊!看來是我掛冠而去的時候了。”

身旁幾個人紛紛表態:“我們願追隨閣下。”

武梅掉頭進了彆墅,薑太公望了公子一眼,也進了彆墅。

公子看看眾人:“也好,給北京打個電話吧,就說我有負重托了。”說完竟有些悵然地環顧著尚未完全竣工的度假村。

高空俯視下的度假村,竟隱隱有幾分大觀圓的氣象。

武梅與薑太公進屋,發現馬奇正孤零零地站在窗前發呆,兩人對望一眼,無言地走到

馬奇的左右向外看去。

窗外,在豪華的彆墅窗下竟然保留著一塊荒地。

馬奇感覺到了身旁的兩人,目光卻仍然一動不動地望著荒地:“這塊荒地是我特意留下的,好讓我們永遠記得第一次站在這片荒地前的感覺。除了你們,誰會相信,馬奇是在這開荒鋤草起步的。”

薑太公舒了口氣:“今天我們總算做大了。”

馬奇一笑:“區區幾個億,就算做大了?”

薑太公微微一笑:“好,有氣魄!當初我敢於在你這投下第一個一百萬,其實並不是象外人傳的那樣,被你精彩的演講所打動,而是因為你敢於在這塊土地上像個農民工一樣的拚命,真英雄者,必然是那些能屈能伸的人。”

馬奇仰天大笑:“知我者,薑公也。所以我也知道薑公今日決不會象那些北京來的公子哥們一樣棄我而去。”

武梅驚訝地:“你知道他們要走啊?”

馬奇轉過身來,招呼兩人坐下:“《紅樓夢》裡早說過,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還知道,他們主要是不滿我重用高春耕。唉,他們哪知道用人的難處。就象今天這樣的典禮,他們誰能做得這麼好?說高春耕就會抬轎子,但轎子總是要人抬的嘛。”

薑太公:“說到這事,我要插一句嘴,用人不僅有用人的難處,還有用人的厲害,以我近50年的政治風雨經驗——”

馬奇擺擺手,打斷了薑太公:“薑公,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會小心的。這年月,光小心謹慎也不行。可靠的人有啊,比如陳晨,跟了我多少年了。可他行嗎?用人上我絕對的大公無私。”

正說到陳晨,陳晨就進來了,望著馬奇膽怯地報告:“馬主席,丁小麗她們來了。”

“叫她來,現在就去叫她來!”馬奇莫名其妙地激動起來,繼續指示陳晨,“你開車去接她們。”同時也對武梅安排道:“接下來,什麼人都不見。本主席今天就順便解決了這個曆史性的誤會,要一下子處理好私人問題。”

薑太公起身:“私人問題,我還是回避一下好,告辭。”

武梅的臉紅起來:“我也要回避嗎?”

丁小麗正在整理三原色清潔公司的報表,雖然整個上午都在等待陳晨的回音,但現在一聽到汽車聲響還是不由得緊張起來,她站起來想開門,可走了幾步,還是讓自己坐下來等著來人敲門。

陳晨敲門,傳來丁小麗的詢問聲:“是誰?”

陳晨剛要回答,卻突然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喉嚨,沒有回答。

陳晨聽得出丁小麗詢問的含義,他多麼希望現在來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老師,不過當武梅的影子浮現在他眼前時,他又希望這個可憐的小老鄉還是早點回去的好,因為呆在海南等待她的隻能是尷尬與羞辱。

“陳主任?”丁小麗已經開門,詢問的目光。

“走吧,他在‘神思園’辦公室等你。”由於深知丁小麗的為人和自己進屋可能看到的傷心,陳晨沒有進屋:“我在車上等你。”

丁小麗手忙腳亂,把鞋子擦了擦,報表不能忘了,還有結婚證也要帶上。

武梅迎接丁小麗,兩個人表情都有些肅穆,在丁小麗來說,棄婦總歸不光彩,在武梅,慰問?同情?說什麼都不合適,她輕輕招呼了一句“丁大姐”便進去通告。

武梅望著馬奇,竟有些緊張起來,同情溢於言表:“她來了。”

馬奇感覺到武梅的感受,但他實在討厭這樣的感覺,他知道在這樣的情緒下自己什麼也乾不了!“讓她進來吧。”馬奇的頭都沒抬,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為何非要麵對如此的困窘:“你陪小鳳到園子裡走走。”

“好!”武梅給馬奇加了些水,似乎留夠時間讓馬奇平靜之後才出去傳令。

武梅回到外間:“陳主任,請帶丁大姐進去吧,小鳳姑娘,我陪你到園子裡轉轉好嗎?”

丁小麗望了眼陳晨,拿起帶來的東西,緩緩站起身來。

陳晨將丁小麗帶進裡間。

馬奇已端坐到寫字台後,朝陳晨擺了擺手:“你先在外邊等吧。”

陳晨離去後,馬奇起身緩慢地給丁小麗倒茶,內心裡無比複雜,臉上硬撐著一無表情:“你有事找我?這個地方還可以吧?坐,喝水。”

丁小麗坐得挺直,臉上的輪廓很是鮮明,沒有回答,而是一樣一樣地從包裡拿東西,未曾開口先抱歉:“對不起,耽誤你時間。”

馬奇看著被丁小麗拿出來放得滿茶幾的零碎,不耐煩了,他必須速戰速決:“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就說話吧!”

“好,我說。這些是三原色清潔公司五年來的報表。”丁小麗將報表展開。

“什麼?”馬奇挺驚奇:“什麼三原色?”

“是你在家時開的公司呀。”

“哦?那也叫公司?還在?”

“當然還在,這些是五年來的分月報表,都帶來了,你看看吧。”丁小麗找到一點當經理時的感覺。

馬奇把報表推過一邊:“我從不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丁小麗驚奇了,是一個經理人的驚奇:“你現在不是在開公司嗎?開公司你不看報表?”丁小麗盯著馬奇問,臉上的表情像在看一個玩忽職守的下屬。

馬奇被盯得很彆扭,申斥道:“本主席親自看賬?要那些會計乾什麼吃的?”

“這能行嗎?”丁小麗充滿著擔心,其壓製不住的關心完全是真情流露。

馬奇不歡喜這樣的談話:“莫名其妙,你說你的事!”

“我就是來送報表的。”丁小麗終於丟掉了傷感。

“那好,我告訴你,我對什麼掃地擦玻璃沒有興趣!”

“五年贏利七萬二千六百二十八塊,”丁小麗按照自己的意誌開始談話,她不顧馬奇的滿臉輕蔑,把已經放在茶幾上的存折拿起來放到馬奇桌上:“都在這裡。”說這話時丁小麗發現馬奇的桌上放著一瓶速效救心丸,“你心臟怎麼啦?”丁小麗完全是下意識地問。

馬奇將救心丸拿到一邊:“沒什麼。”

“真的沒什麼?你在家心臟可是沒病啊!”丁小麗還要詳問病情,馬奇阻止了她的發問。

“這個,你這是唱的哪一出?”馬奇指著存折問。

“你真的沒事?”

“我問你這是怎麼回事?”馬奇煩躁地叫道。

“什麼怎麼回事?你的公司,你的錢我肯定是要給你的!我是很差,可我的人品你還是應該相信的!”丁小麗說得也毫不含糊。

“你五年就一直開那個公司?”馬奇不得不離開自己的軌道。

“我以為你會回去的。”

“還掙了七萬多?”馬奇拿起存折問。

“本來有八萬多。你父親去世,還有小鳳姥爺去世,兩下裡花了一萬多。都記著賬的!”丁小麗就這麼一句一停,句句清楚地說著。

馬奇臉在灰,心在顫,坐不住還險些摸出了救心丸,他起身麵朝窗外。

丁小麗覺得自己再不說話也許就沒有機會了,也就沒有顧忌:“是的,我是不該去管閒事!你恨他們我理解了!可小鳳怎麼辦呢?她不該沒人管。再說我們一起生活了五年,也有感情了,你叫我怎麼把她扔掉?”丁小麗的眼淚又在作祟,她不得不稍停片刻,讓眼淚流到肚子裡,“再說了,我也實在跟你不般配了,更不想給你添麻煩,所以我還是決定離開!”

馬奇簡直無法再聽下去:“行了!”叫著將存折和報表扔到丁小麗麵前的茶幾上:“拿走,去開你的清潔公司去吧,不要在這裡胡言亂語!”

丁小麗將被馬奇扔亂的報表和存折收拾好,遞過來最後一樣東西:“這個你拿去吧。”

“是什麼?”馬奇往後退了一步問。

“我們的結婚證書!”

馬奇突然不敢看結婚證書,僵化地問:“你想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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