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儘的夜將她包圍,縱使天空中月華萬千,依然掩不住她眼底的落寞與寂罔。
在這裡她的生活無疑是平淡的,她不需要再去聽彆人的指示,而且這裡有她的“父母”,雖然她們之間的話語並不多,但她依然可以聽出他們對她的關心。有時候飛雪會想,有父母疼的孩子是幸福的,是快樂的。而她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時光。
她並不是一生下來便是孤兒,蕭塵也不是。她的母親很美麗,也擁有一雙漂亮的丹鳳眼,身材姣好,而她父親雖比母親遜色,但眉宇間的昂然與男子氣依然讓人無法忽視他身上的氣場,兩人站在一起也算是天生一對。
每當父母帶小小的飛雪出去散步時,總會聽見周圍的人說著“看,那小姑娘好可愛啊·····”“那對夫婦也很般配呢······”。每當這時飛雪便會很開心,她認為她可以和爸爸媽媽一直這樣幸福的走下去,一直這樣快樂。
直到她六歲那年,她剛放學在校門口等了半天也沒有見到媽媽的身影,小腿都站酸了,直到最後隻有她一個小朋友還站在原地。
“飛雪,老師給你父母打電話了,都沒有人接。老師送你回家吧。”年輕的女老師就這樣拉起飛雪的小手走在已漸漸黑下去的街。
想起那一天,飛雪依然忍不住顫栗。
當老師帶著她出現在熟悉的家門口時,門是掩著的。
她們就這樣踏了進去。“媽媽,爸爸······”屋子裡有些混亂,像是有人闖進來一樣,飛雪感到了一絲慌亂,一邊喊一邊心裡怦怦跳。
要轉向客廳時,老師一下子掩住了她的眼睛。“飛雪···跟著老師出去吧。”飛雪聽得出老師的語氣有些顫抖,她使勁扒開了老師的手,隻看見客廳的牆上都布滿了血,而她親愛的爸爸媽媽就這樣倒在血泊中。她掙開老師就跑了過去,使勁的搖著她們,希望她們可以醒過來,整個屋子裡隻有她稚嫩而又悲涼的呼喊聲。
她就在那一天成了孤兒,她也變得沉默寡言。
第二天就有一個身材高大的叔叔接走了她,那個叔叔說是她父母的朋友,而且他說可以讓她報仇。就因為這樣,她就毫不猶豫的跟著他走了。從此加入了“地下界”,認識了蕭塵,開始了每天艱難訓練的日子,但十幾年來她一次也沒有叫過苦,這使她的技藝也成了一群人中的第一。
後來在幾次交涉後,她慢慢了解到他的父親曾是這個組織的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卻不想隱藏的那麼深還是被敵人找了出來,並不惜殺人滅口。
她十幾年得艱苦訓練就是為了報仇那一天,卻不想被敵人察覺到,最終將他們四人趕儘殺絕,自己也葬送在他手中。
在這裡已有兩年,如今想起來還是刻骨銘心,無法克製那蝕骨的心痛。
她靜靜將頭趴在窗台上,仰著頭,看著皎潔的月,淚終究還是留了下來,而小院籬牆外一雙眼睛也忍不住哀傷······
清晨,第一縷陽光剛射進她的眼睛便聽到了那一串銀鈴般的聲音“飛雪哥哥,飛雪哥哥,快起床,我們一起去學堂。”
剛坐起身的飛雪隻感覺額上三條黑線,不一會便穿好了衣服下了床。
一個旋身便出了門,門外的陽光已在道上跳躍,但道上幾乎沒什麼人,隱隱約約看見前方一個花白胡子的老人再衝他笑,不知不覺當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站到了那個老人的麵前,老人的麵目變得清晰。
是一張慈祥的臉,卻又不失他的威嚴。仿佛隻要眉頭一皺,便是蓄勢待發。
“慕容飛雪··”依舊是笑顏,但那蒼老而沒有溫度的聲音就像是從地獄裡升騰而起,殺過那麼多人眼睛都沒眨一下的飛雪,如今也忍不住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眼前這老人到底是人是鬼。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飛雪儘量平穩自己的語氣說道。
“嗬嗬,嗬嗬,我什麼都知道,而且我知道我要來受你為徒。”和藹的笑容卻依然是冰冷的語氣。
“為什麼是我?”
“天意,命中注定。”
“嗬嗬,可是我從來都不信命。”
“哈哈,飛雪,總有一天你會信的。我不逼你,等到那一天時,到天山去找我······”聲音越來越淡,等飛雪反應過來時,老人已不見了,隻剩下有些許繁忙的街道。
“飛雪哥哥,你乾嘛不等我呀?”梅朵有些不滿的說,但一看到飛雪緊皺的眉,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梅朵,你剛才看到那個老人了嗎?”
“恩?哪有老人啊,我隻看見你一個人在那站著等我。”梅朵說完又笑了起來。
難道真的是命中注定,不,生命也都隻是一場絕美的幻覺,是沒有溫度可言的。
“梅朵,走吧,去學堂。”淡淡的卻很好聽的聲音。
梅朵有一瞬間的呆愣,沒有想到那個總是躲自己如避瘟神的人叫自己同行,如同葵花的笑顏在她臉上綻開,像陽光般奪人眼目,連飛雪也不禁有些呆了,若她是男子也會情不自禁的愛上她吧,畢竟梅朵也是十五歲的妙齡少女了。
“好,飛雪哥哥,我們兩終於可以並排走了,嗬嗬。”說著便跑上去走在了飛雪的身旁。
日子倒也平淡,隻是自從那日見到老人以後,梅朵似乎沒有再找過自己,而在學堂也沒有再看見過她,飛雪覺得有些奇怪,卻也省的心煩。
父母也依然如舊日般,給她必需的銀兩,衣服,偶爾的寒暄。隻是唯一讓她奇怪的是這幾天每天的三更左右,母親便會出現在她的床榻,靜靜的看著她,一坐便是半柱香的時間,有好幾次母親的眼淚都不小心滴到了她的臉上,讓她也忍不住的心痛。
這讓她不太明白,但她的直覺告訴她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夜,依舊是黑的純粹的夜。不比現代的都市充滿了迷離,看不清月色。但今晚在這遙遠的古時,也依然看不到月,似乎被雲遮住了。
飛雪依然趴在窗台上,這是她每次訓練玩後的動作,可以讓她放鬆下來。
突然一陣細小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平靜。
“誰?”飛雪警惕的問道。
但對方遲遲不答,隻有一些小小的嗚咽聲。
飛雪的心一涼,語氣軟了下來,“是梅朵吧。”
又是一瞬間的寂靜,籬牆外的人影一躍而進,穩穩的落在地麵。臉上還有未擦淨的淚痕,但嘴角依舊是笑著的。
“怎麼辦,飛雪哥哥,我要被爹娘送入宮了,現在全城都在張榜選秀女。怎麼辦,我以後就看不到你了。”聲音低低的,努力壓製著語氣的哽咽,彎成月牙的眼,此時隻讓人感到淒涼。
“梅朵,你可以不去的,不是嗎?”一雙美麗的鳳眼撇向她,帶著毋庸置疑的堅定。
“嗬嗬,但是我的爹娘怎麼辦,
我是瞞著他們學武的,我原本以為這樣我就有能力救出我自己,但事已至此,我才發現這是我不能夠改變的。如果我就這樣離去,那我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我怎麼可以如此不孝·····”
飛雪有一瞬間的愕然,這個女子還是她認識的梅朵嗎?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飛雪哥哥,你抱抱我好嗎?”
飛雪有一瞬間的呆滯,轉而說道“好···”便站起了身。
梅朵靜靜的走向她,輕輕的環住了她的腰,在靠在飛雪胸口的那一刻,梅朵一下子彈了起來,嘴扯開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飛雪,我想我放下你了,或者我應該叫你‘姐姐’。”她笑著,眼淚卻在流著。
“梅朵,對不起···”
“嗬嗬,一直都是我一廂情願,其實不管你的事···你知道嗎,你真的很漂亮,特彆是你的眼睛。以後千萬不要對男子輕易展露喜怒,就因為我第一眼看見你時,你正對著路邊的一叢菊花微笑,從此我便再也無法忘懷。飛雪哥哥,請允許我以後還這樣叫你,好嗎?或許以後我們再也不會見麵了···”梅朵說完,緊緊咬住了唇。
飛雪看著眼前這個明眸皓齒,即使悲傷也依舊笑著的女子,似乎看到了曾今的自己,隻是她真的很少笑。看著她,還是點了點頭。
“梅朵,我們會再見的。直覺告訴我,我們的緣分還沒完。”飛雪轉過身衝梅朵笑了笑,狹長而明亮的丹鳳眼彎成了月牙,似乎比哪天的月亮都還要亮。看的梅朵都忘記了眨眼。
待反應過來,回之一笑。便又利落的翻出了籬牆。
月亮這時也已從雲層中露了出來。月傾無暇。
自從梅朵走後,飛雪睡得並不安穩。一夜都被無情的夢靨折磨,早晨醒來已是滿頭大汗。
而此時父母也已不在屋子裡,隻有桌上有一封信。
飛雪心中也已料到了什麼,打開。
“飛雪,爹娘有要事在身已啟程,可能再也不回來了。你也已長大了,爹娘不可能在你身邊一輩子。念安,請不要恨我們。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切忌,以後不可再以女裝示人。”
看完飛雪的心冷了半截,原來這麼多年的平淡都是為了今天這一刻,難道這就是命中注定嗎?未免有點殘酷。
“既然是命定,那我何不順命而為呢?”飛雪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天山,即日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