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乾左手抓起木杯,右手掠過一片虛影拍向酒桌。
砰!
一聲悶響,四顆骰子逐一升空。排成一條豎線,仿佛上帝之手刻意安排,四顆骰子恰好兩兩相距十厘米!
砰!
又一聲悶響,木杯也相繼翻滾升空,五圈後停止旋轉,保持開口向上繼續上升。似乎經過精確計算,在木杯開口定位上方時,四顆骰子已經開始下落。
哐!哐!哐!哐!伴著四道清脆聲響,骰子全部落入杯中。就在此時,木杯恰好受重力影響開始下沉。不消半秒,木杯落得與掌櫃頭部齊高,贏乾眼疾手快,揮手抓牢,繼而極速搖晃。
王六點目瞪口呆,因為他明明聽到骰子沙沙作響,卻看見木杯仿佛禁止一般,被贏乾牢牢握在手中。而那隻手,也仿佛受空間禁錮,一動不動。他怎會知道,人類視覺的響應頻率僅為15~75赫茲。而贏乾手掌揮舞的頻率卻早已超過一百赫茲!
驚愕之餘終於看清這個少年有新的舉動,他探出食指,用力挑動杯底邊緣,嗖的一聲,木杯夾雜骰子在空中橫向翻滾起來,直逼正前方酒桌,一圈,兩圈,三圈……
“嗯…嗯?酒…酒…喝酒!二十八!二十八!喝…喝!”一旁昏睡中的秋無痕不知怎的突然哼唧兩聲。
哢!
降落酒桌的木杯周身裂紋叢生,砰然崩碎。
“誰說不能比你大?二十八點!”贏乾先前挑起的食指得意指地向破碎開花的木杯,卻看都不看桌麵一眼,而是將全部精力凝望一旁爛醉如泥的秋無痕。
“他怎麼知道是二十八點?”贏乾如遭雷擊,望著不省人事的秋無痕,疑惑不已。
王六點恰才回過神來,忙不迭盯向桌麵。那崩碎的杯壁鐵樹開花般四散開來。孕育其中的卻是八顆骰子!
八顆?
王六點晃腦定睛一看,居然是八粒“半顆骰子”!
四顆呈黑色的“六點”整齊朝上,而另外四顆赫然是鮮紅的“一點”紛紛露臉。
二十四加四,共二十八點!
“你…你是幾星賭者?”王六點見此情形,第一反應便是這位貌不驚人的青年是一名賭者!千賭城的賭者他見過不少,自己也是一名一星賭者。可是在他的認知裡,就算九星賭者的手法也未有眼前男子之高明。難道這小子是個專修手法的賭者?
胖子滑稽的嘴臉並不惹人厭,贏乾無奈歎道,“我隻是一名賭徒。”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賭徒!”王六點打死也不相信這個青年僅僅是賭徒。
“我也不想啊,事實上沒人教我修煉,我體內也沒有絲毫賭力,自然難改這賭徒頭銜。”贏乾不想多說,背起秋無痕偏頭笑道,“隻欠十銀幣了,下次再付,或者,咱們下次再賭?”
望著贏乾如狼似虎的眼神,王六點渾身顫抖,怔怔道,“不賭了,不賭了,下次記得還錢就行!”
贏乾淺笑走出酒館,這一大早的還真不知該乾些什麼,把秋伯伯送回家,就真的無事可做了。這些天對彩票已經研究透徹,就等今晚去買一張。
“糟了。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沒錢買個屁啊?”贏乾這才想起自己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何談買彩票?
“小子,要錢乾嗎?”後背的秋無痕冷不丁冒出一句,嚇得贏乾渾身發抖,一個趔趄,順其自然地將秋無痕摔落在地。
“臭小子想摔死我嗎?”秋無痕跌坐在地,麵色潮紅已退,看樣子剛剛酒醒。
“秋伯伯,明明是醒著的卻要我背你?摔死算了。”贏乾白了秋無痕一眼。
“咳~咳!”秋無痕尷尬咳了兩聲。
“今晚我想去買彩票,但身無分文。”贏乾扶起秋無痕,隨口應道。
秋無痕聞聲一愣,仰頭將贏乾細細端詳一番。果然,這個青年眉宇間,氣勢不凡。在他看來,贏乾很不簡單,或許他能改變這個家庭的命運。如果沒記錯,明晚差不多就是……
於是秋無痕一本正經道,“老夫最近也缺錢,但今天上午有一場賭龍盛會,我們去試試?贏了就有錢讓你買彩票!”
“賭龍?”贏乾眼前一亮,賭馬倒聽過,前世不知賭過多少回,沒想到這片賭界居然還有賭龍。龍這種隻在傳說存在的怪獸在這片大陸上居然被人們拿來賭!贏乾覺得這真是個新鮮玩意兒。
卻又愁上眉梢,“秋伯伯,賭龍也得花錢吧?”他不認為這個連酒錢都付不起的大叔能賭得起龍。
秋無痕回頭觀望酒館內的王六點,見王掌櫃不在前台,立馬自衣袖掏出十枚銀幣,賊賊一笑,“最後十銀幣了,一直舍不得給那胖子,就是為了今天這場賭龍盛會啊,嘿嘿!”
“老伯,你很壞!”贏乾重重拍上秋無痕瘦弱的肩膀,同樣一臉壞笑。
這個秋無痕平日也不把他當晚輩看,再者贏乾也沒怎麼把他當長輩,兩人一來一往便成了現在這般相視莫逆的關係。
“走,現在先去訂票,能不能贏到錢就看上午那條龍爭不爭氣了,我跟你說,我非常看好那隻哥特劍龍,天生修煉元素賭氣,賭力那個驚人啊,那速度…”秋無痕右手搭在贏乾肩膀,領著他前往賭龍競技場,一路上喋喋不休。
………
途中經過一家洗衣坊,忽的內部傳來尖酸刻薄的叫罵聲,贏乾猛地止住腳部,因為他看到坊內有個熟悉的身影——秋水!
“水丫頭怎麼在裡頭?”秋無痕也為眼前一幕驚異不已。
一家破舊不堪的洗衣坊,秋水姑娘正半蹲著身子,裸起衣袖彎腰乾活。麵前的巨大木盆中堆砌了不下於二十件臟衣服。嬌顏垂落,一聲不響地搓洗滿盆衣物。汗珠順著疲態臉頰絲絲彙聚,斷續成流,劃過白嫩手臂,無聲墜入盆中。不時也有幾顆晶瑩淚珠,在主人極力掩飾下,還是不甘滴落……
老板娘看上去約莫四十來歲,體態豐腴,一臉濃妝,房子雖破,主人打扮得倒挺花哨,耳環,手鐲,項鏈,應有儘有。她似乎對秋水賣力的工作很不滿意,麵紅耳赤,罵聲不休。而就在她身後,一敦形似洗衣機樣式的機器空閒在角落,冷視這欺人一幕。
“這家洗衣坊不用機器洗衣,怎麼雇人來洗?”贏乾疑惑不解,他隱約瞧見秋水滴落的淚水,不由細分,心生絞痛,更痛的莫過於他無意中發現,秋水為人洗衣居然連凳子都沒得坐…
難怪,難怪!他恍然大悟,難怪早上秋水說要出去工作,難怪彩票站明明晚上工作,她卻一早就出門……百感交集,贏乾顫抖的五指緊緊拉住秋無痕,拚命衝進洗衣坊。
“大清早的怎麼沒精打采?洗衣服不用力怎麼洗的乾淨?到時候顧客嫌衣服臟了找老娘賠錢,你陪得起嗎?用力點,再用力點。看你那副賤樣,長得漂亮臉蛋怎麼不出去賣呀?我是大發善心,才請你手工洗衣,當真我耗不起那點賭氣來運轉洗衣器麼?”老板娘的叫罵依舊不止,語句尖酸,令人發指。
秋水小心翼翼抬起精致臉蛋,細聲道,“對不起,對不起,今天忘了吃早餐…”
“明天吃飽了再來,知道麼?今天的工錢不算!快點洗完滾蛋!”老板娘借機剝削,毫無人性。
“秋水!”
“水丫頭!”
贏乾與秋無痕進門一齊痛喊。
秋無痕皺紋密布的眼角膠著幾滴老淚,“都怪自己沒出息,讓乖女兒整日受累……”
“跟我走!”簡單的三個字,蘊含了贏乾憤世嫉俗的痛,蘊含了贏乾內心無儘的自責,蘊含了對這個善良女孩崇高的敬意。他一腳踢翻那隻木盆,拉起秋水濕潤小手,頭也不回朝門外跑去。
“你們乾什麼?你們乾什麼?”老板娘被突然闖入的一老一少嚇了一跳。剛反應過來便扯開嗓門大喊。
“呸!”秋無痕雙眼通紅,衝掀翻在地的木盆吐了口唾沫。轉身走出這片心酸之地。
“秋水姑娘,為什麼要來這裡?”贏乾沙啞問道,他隱約猜到了一些,柔和的目光傾斜而下,人生的第一次溫柔送給了這個令他心碎的女孩,他無法掩飾內心的悲慟。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從小到大他沒有為任何女人動過感情,秋水的遭遇如同一根陰寒毒針刺入心頭,那份痛,是由內而外的痛!
秋水見贏乾這般看著自己,急忙側過臉去,不想讓他瞧見自己早已梨花帶雨的麵頰。
越是看她這般躲閃,贏乾越發心酸,該死的溫柔,竟唆使他伸手摟住秋水,贏乾甚至產生將秋水融入骨中的奢想。
“為什麼?”沙啞聲色伴隨贏乾在賭界的第一滴淚。
“最近家中的開銷……”他的柔情令她終究忍不住“招供”,和贏乾預想中一樣,果然罪由己出。愧疚,無邊的愧疚,這一瞬,心頭莫名的愧疚令贏乾下定決心,一定要讓她過上好日子。
“早上為什麼沒吃?”贏乾沙啞道,伸手撫弄她柔順青絲。
“糧食不夠了…”秋水深埋贏乾胸口,壓抑的釋放將他衣襟染濕。
“乖,以後就算不讓我吃,都不能讓自己餓著,知道了麼?”贏乾一遍遍撫弄指尖的柔順發絲,心疼道。
“嗯!”輕聲呢喃,秋水麵色羞紅地掙脫而出,贏乾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將秋水姑娘摟了一回。
“夠了,夠了,臭小子,當著我麵吃我女兒豆腐,收手,收手,要不今晚睡街頭去!”秋無痕抹乾眼角,出麵活絡氣氛,惹得兩個年輕人尷尬偷笑。
“一起去賭龍競技場,要是贏了大錢,中午請水丫頭好好吃一餐!”秋無痕重新搭上贏乾的肩膀,示意二人隨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