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夷陵到麗水,需要度過長江,曆時半天。
這一次不是上一次的老船夫,但依舊能言善道熱情開朗。
老船夫約莫五十出頭,頭發花白,麵部褶皺不多,眼睛倒也有神,隻是前麵的門牙缺了兩塊,一說話就漏風,身上披著一件破舊的秦衣,也不知究竟過了多少年日。
這是一艘烏蓬小船,不大,前後不過兩尺,去掉烏蓬,落腳的船頭和船尾也隻有一米多。
但對於田風和於樂而言,卻是足夠。
夷陵到麗水,順流而下,倒也迅速。
老船夫基本上隻是揚帆,並未劃槳。
“嗬嗬,兩位公子哥好生的俊朗,不知道去麗水乾什麼喲?”
老船夫姓白,操著一口極為濃重的西秦方言,嘴裡搭著一根也不知道從哪裡尋來的煙杆,破敗不堪,冒著一縷灰色的煙霧。
田風剛要回答,不防身側的於樂搶先道:“老大爺,我們去麗水,玩。”
田風瞬間淩亂。
丫的還是一個堂堂的公主?說出這麼一句實在沒有多少文學味道的話,也忒讓人吃驚了吧?
老大爺卻嗬嗬一笑,誇了句公子不但人長得俊朗,連說話都異常的好聽哦,比咋家的閨女還要動聽咧。
田風實在蛋疼無語。
於樂比老大爺更加放肆的一笑,算得上是吼道:“大爺,您閨女多大了?要不我就高攀一下?”
這句話是玩笑話。
老大爺同樣嘿嘿一笑,擺了擺手說使不得使不得,公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我家那丫頭調皮的緊,公子肯定不喜歡的。
於樂抿嘴一笑接著道:“怎麼會呢?實在不行我身邊的這位大哥,性格老好了,介紹給您閨女?”
田風乾脆偏過頭看著江水。老大爺卻樂嗬嗬的大小,然後敲了敲前頭,將煙灰敲掉,和於樂繼續大呼小叫談天說地。
田風納悶了。
你說一個堂堂的韓國公主,怎麼說也是從小在皇室熏陶出來的人,不論如何,身上那點王霸氣質肯定是有的。怎麼會和一個不識字的老船夫談的這麼不亦樂乎?就差稱兄道弟了?
老船夫若是自己和自己開黃腔說段子不在一般混跡江湖人士之下的家夥是女扮男裝而且還是韓國的第一公主,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看著小船順流而下,田風心中莫名的蕩起一陣激動。
長江之水不算渾濁,甚至還很清澈,江底的遊魚都能夠看得清楚。江風不大,吹在人身上有一種異常舒服的感覺。
田風乾脆回到烏蓬小船,哼著不成曲調但難免夾著幾絲憂傷的曲,自由自在的抬頭看著烏蓬床上的草履。
人生若是和船夫老白一般,倒也樂了。這社會達官貴人雖然特權很多,但不一定活的自有,甚至屈於人下不得已做出了許多違背良心的事情。老白這樣的船夫雖然生活在底層,但自有其樂趣。
隻要願意,可以每日打漁遊覽天下,若是能夠有一個伴侶,那絕對是天倫之樂了。可惜他無法做到。
他想做一個浪跡天涯的遊俠,路不平事可拔刀相助求一個良心,逢不公事情可以插一兩句,來一個相對公平。
蘇代曾經說過江湖遊俠也要有個定位,也要有個方向,否則便是胸無大誌,配不上鷙鳥的名號。
他以逍遙遊回應。
老莊之道能夠在諸子百家中博得一席之地,並非空穴來風。老子說過道可道非常道,如果自己給自己一個定位,那便無法做到孑然一身逍遙遊了。
這就好像江中的魚兒一般,如果隻是局限在某個地方,那便是做不到身邊是水卻怕江的境界。
他一直認為人生在世如果光顧著廟堂上的事情很難功德圓滿。他承認廟堂上那些居功至偉譬如一統六國的嬴政是莫大英雄,甚至稱之為聖人。
但所謂人各有誌不可強求。
自己求的是問心無愧逍遙道,據對無措。
蘇代的話,權且當作一種勸慰吧。他本身還不是學著他哥哥蘇秦遊說幾國,擔任過祭酒大夫,但最終還不是一樣隱居歸山野麼?
船顛簸了一下,快到麗水了。
田風抬頭看了一下烏蓬帳外,發現四周水流突然湍急起來,雖然是順溜而下,但如果不是一個經驗老道的舟子,恐怕難以控製好方向,一個不小心還真的要碰到兩岸的礁石,那真的是得不償失了。
但好在老白長在這條線上奔波,倒也熟悉其中門道,將不大的烏蓬舟駕馭的極為順溜,宛若自己馴養的馬兒一般。
田風打算安穩睡一個覺,然後前去華山。結果某人很不客氣的一腳插進來,然後毫不客氣的躺在田風邊上。
田風很自覺地挪了挪身子。
“喂,乾嘛?”
於樂見田風好像很嫌棄一般的挪開,不由得粉臉有幾分慍怒,但內心卻並不生氣。
田風一笑,指了指老白孤獨但絕對堅強的身影道:“和老白扯淡結束了?”
“誰扯淡了?我和老白說的可都是正經事情。”
於樂很沒有大家名媛皇室公主的風範,賞了田風屁股一巴掌,田風忍不住心裡叫苦縮了縮身子。
於樂一屁股座下,托腮凝望著船外。
“喲,說什麼正經的事情,這麼入神的發呆?”
田風有心逗逗這個瘋癲的丫頭。
於樂很正經的點頭道:“這附近,聽老白講,經常出事。”
田風很鄙夷的一笑道:“你也信?”
“我信。”
於樂秀眉兒蹙了蹙,露出一幅嚴肅的神色。
“我以前就聽說過麗水這一代經常有楚人出現,自命為‘複國誌士’,但做的都是些殺人越貨的邪惡勾當。以前不少商船從這裡路過,最終都落得沉屍江底,實在恐怖的不得了。”
說完之後,還心有餘悸仿佛身臨其境一般的顫抖了一下。
田風揉了揉額頭,躺著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這丫頭不算波濤洶湧但絕對豐碩有餘的胸部,甚至因為自己的內家功法修煉到一定程度,能夠感受到其中散發的靜靜幽香。
於樂似乎有所感覺,立刻拋出一個怒氣衝天的表情,作勢欲打。
田風立刻眼觀鼻鼻觀心,心中回想剛剛那豐碩之處的突然一顫,老二又不爭氣的動了一下。
他強忍難受,說了句怕啥,不是有我麼?
於樂很不客氣的打擊一句‘你是高手?’
田風信誓旦旦拍著胸脯說當然是。
於樂撲哧一笑說那之前問你你怎麼說不是?
田風無語的白了他一眼,小聲嘀咕說我總不能個誇自己不是?
於樂越發溫柔笑道那現在算什麼?
田風乾脆不去理會她,偏頭再度看著頭頂的烏蓬小舟。
於樂見狀,也不生氣,學著他的模樣,雙手壓在頭下,然後和田風靠在一起,帶著幾分感歎道:“你是高手,可得保護我了。否則我回去,一定要讓父皇將你大卸八塊。”
田風眉頭又皺到一起,裝模作樣的怒道你怎麼可以這麼狠毒?我又不是你的誰,是你自己願意跟著我的,我可沒有強迫你。
於樂立刻伸出一隻手,放在田風的大腿上,狠狠的揪了一下。
田風裝作很痛苦的哎喲一聲。
於樂嗬嗬一笑,嫵媚動人。
田風不敢看。
舟子突然顫了一下,仿佛撞到了什麼東西一般。
“幾位大爺,我隻是一個漁船,放我過去?”
老白那略帶沙啞但卻充滿精氣神的聲音飄入烏蓬帳內兩人耳朵之中,然後便又聽到一陣極為囂張的聲音。
“老頭,少廢話,交出船裡頭的東西,饒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