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銳翔抱著風衛的手已經漸漸要鬆開了,他知道反正都要死了,這也就沒有敵人朋友之分了,可突然感到一股大力向手臂上撞來,他本能的運力反攻,雙臂再次用力,將風衛抱緊,忽然背上一痛,原來剛剛的糾纏使風衛的手得到足夠的活動空間,用刀在周銳翔的背上劃了一刀,希望他能在劇痛之下放手,然後憑借自己的絕世輕功爭得一線生機,但是周銳翔受這一刀,不但沒有放手,反而激起了他的求生欲望,他左臂用力一圈一扭,鎖住風衛的右臂,然後用腰向他的手上撞去,這一下正好撞在風衛手腕的神門穴上,風衛手中的彎刀脫手而出,但風衛也不甘示弱,用腿環住周銳翔的雙膝,用力一板,這樣一來使得本來並排頭下腳上下落的兩個人變成了風衛在上,周銳翔在下,而兩人的下落速度也稍微減慢了一些,看來風衛是希望這樣落下去的時候周銳翔在他下麵給他墊著,這樣他也許能夠憑借這股緩衝之力活下來,周銳翔當然知道他的想法,可是怎樣才能擺脫他的雙腿呢,淒厲的風聲不斷衝擊著他的耳鼓,周銳翔再次感到絕望,“哢嚓!”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斷裂聲,接著背上一陣劇痛,喉頭一甜,口中鮮血狂噴而出,同時感覺身子一頓然後有些翻轉,而被自己鮮血噴中雙目的風衛也有些慌亂,周銳翔立刻想到他是被峭壁上伸出的樹枝擋了一下,當他感覺到風衛的雙腿放鬆時,急忙用儘全力腰部一扭,將風衛壓在身下,風衛勉強睜開眼睛,晃晃頭將噴在臉上的鮮血甩掉一些,同時雙腿不斷的和周銳翔較力,風衛輕功絕頂,一身功夫幾乎全在腿上,而周銳翔是傷疲之身,已經很難抵擋風衛的力量,眼看風衛就要再次翻轉上來,取得優勢,周銳翔已經全身酸軟,無力回天了,他已經感覺到死亡的到來了,可就在這時,他感覺胸口像是被巨錘重重的擊了一下,全身痛的仿佛所有的骨頭都碎裂了,他再也堅持不住了,意識就向像被風給吹走了,一切都進入混沌之中。
公孫玉按馬徐徐地走在山道上,看著疲憊的士兵心裡充滿了傷痛,李遠快馬從後麵趕了上來,向公孫玉說道:“公孫大哥,我已經點數清楚了,這一次我們損失嚴重,五千虎賁軍已經損失了將近兩千,公主的從人也隻剩下了三個宮女和王公公了,輜重糧草損失了一半,而且我們還失去了……,唉!沒想到第一次帶兵會是這樣。”
公孫玉笑著拍了拍李遠的肩膀,看著李遠那有些發灰的瘦臉說道:“作為一個軍人,就要麵臨這些,你如果這麼看不開怎麼成大事,銳翔走的英勇,大丈夫理應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這也是我們的歸宿,隻是銳翔走得早了些,我們本來還相約一起攻打匈奴,可現在……”說到這裡,公孫玉已經再也忍不住了,熱淚滾滾而下。
李遠也彆過頭去,擦拭著湧出的眼淚。一個士兵來到他們麵前,默默地行了個軍禮,然後站在那裡恭敬地說道:“稟告兩位將軍,王公公命小的來請兩位將軍過去。”
兩個人平靜了一下,公孫玉再次拍拍李遠的肩膀,對那傳令兵說道:“我們現在就過去,你去傳我命令,再往前走一裡地,就準備紮營。”
等傳令兵退下以後,公孫玉拉著李遠向公主的馬車那走去。一路上看著雖然疲憊,但是依然保持隊列整齊的士兵,兩人又是高興,又是辛酸,這時王公公趴在一匹馬上向他們走來,有氣無力地說道:“公主不吃飯也不喝水,而且還不說話,快急死咱家了,你們趕緊想點辦法吧。”
公孫玉和李遠互相看了一眼,搖搖頭上前走去,公孫玉來到公主的馬車前麵,躬身說道:“末將公孫玉叩見,請殿下保重鳳體。”
隔了一會兒,車簾被緩緩地拉開,文安公主輕輕地走到車轅上,王公公連滾帶爬的從馬上跳下上,跑到公主跟前伺候著,文安公主淡淡地說道:“有勞公孫將軍掛懷了,我,請問周將軍怎麼樣了?”
公孫玉稍一抬頭看了看文安公主,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種令人目眩神馳的傷怨,不過神色還是很鎮定,公孫玉低下頭憂傷地說道:“恐怕銳翔已經遇難了。”
“公主,你怎麼了?”王公公一邊喊著一邊扶住文安公主,文安公主先向王公公笑了笑,然後抬頭向正往她這看過來的公孫玉和李遠說道:“我沒事,隻是有點累了,你們退下吧。”
公孫玉說道:“請公主保重鳳體,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末將。屬下告退。”說完之後和李遠一起退下去了。
文安公主在王公公的攙扶下,向車內走去,回到車裡後,她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傷痛,隻感覺一陣心慌,然後眼睛一黑,身子不受控製地向前倒去,模糊中還聽到王公公的驚呼聲,可是她自己去已經像是靈魂出竅,神遊九天,悠閒而溫暖,仿佛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中。她想重新站起了,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更準確的說是自己很喜歡現在的感覺而不想動彈,雖然身體在靜靜地躺著,可她的思緒卻是非常的活躍,往事一點一點的浮現在眼前。她清晰的記得她六歲那年,有一天,她蹦蹦跳跳的向母後的寢宮裡跑去,而且還帶著剛剛從禦花園摘得鮮花,因為母後已經很久沒和她一起到禦花園看花了,負責照顧自己的宮女夏荷高訴她娘娘病了,不能陪她出來玩,所以現在她想把采摘到的鮮花拿給母後看,母後可喜歡這些美麗的花了,說不定一高興病就好了,她越想越高興,急匆匆地向母後的寢宮跑去,夏荷在後麵一直喊讓她慢點慢點她都沒聽見,馬上就要到母後的寢宮了,小文安公主可真高興,越跑越快,可是因為跑得太快,在寢宮前麵的台階上一下子摔倒了,五顏六色的花朵被摔得四散開來,將漢白玉的地麵裝飾的美麗極了,本來膝蓋的疼痛已經讓她就要哭出來了,可眼前的美麗又讓她笑了起來,接著跳起來大喊道:“母後,快來看啊,這裡好美啊!母後快來啊。”邊喊著,邊向裡麵跑去,可到了裡麵卻被嚇了一跳,寢宮裡麵站滿了人,而且父皇也在,可是氣氛卻凝重的可怕,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深深的悲痛,小文安公主被這樣的類似死亡的氣氛嚇壞了,哭都哭不出來了,這時一個柔和的聲音說道:“是小杏兒嗎?趕緊到母後這裡來。”這柔和的聲音就像陽光一樣,驅散了屋裡的陰雲,每個人仿佛又都活了過來,小杏兒是文安公主的小名,她看著眾人,慢慢地走向母後的床邊,母後正微笑著看著她,這時的母後的臉上不再是往常那種枯黃色,而是恢複了以前豔如夏花的春色,美麗的不可方物,小杏兒高興地撲到母後的懷裡,說道:“母後,您的病好了?”母後笑著點點頭,把小杏兒抱在懷裡,說道:“小杏兒剛剛在喊什麼呢?”小杏兒感受著母後溫暖的懷抱,笑著說道:“母後,我剛剛在外麵灑了一些花,可漂亮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吧。”母後再次緊緊地抱了小杏兒一下,說道:“走,帶母後去看看有多漂亮。”小杏兒拉著母後的手向宮外走去,她笑著回頭看了看母後,一身白衣的母後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不禁羨慕地想到,如果自己長大了也能這麼美該有多好啊。當母後看到門口台階上的繽紛落花時也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讚歎聲,彎下腰親了親自己最寶貝的女兒,然後轉頭看了皇上一眼,那淒美的眼神震動著在場的每個人的心弦。
皇上再也無法再看下去了,他知道眼前的美人已經到了回光返照的時刻,隨時都可能離開自己,但他卻無法接受這些,他還想試著再次將她擁入懷中,把她留在身邊。小杏兒笑嘻嘻地看著正往這走父皇,可是她的母後卻在像是一朵白雲輕飄飄倒在那漢白玉的台階上,地上的花瓣也飛舞起來,小杏兒感覺仿佛來到了天上,看著滿天的鮮豔跟著跳起舞來,同時喊著:“母後,好漂亮啊,你快起來啊,哈,父皇來拉你了。”
可接下來的畫麵卻成了讓她這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傷痛。父皇坐倒在母後的身邊,眼淚無聲地滴落,其餘眾人全部哭著拜倒在地,而她傻傻地看著笑著睡在花瓣中的母後不知所措。
文安公主在模糊中感覺又看到了倒在花瓣中的母後,她想伸手去拉她,去喚醒她,可是無論怎麼夠也夠不到她,無論怎麼喊她都聽不到,可她不管仍是在努力的夠,努力的喊,在她不間斷的努力下她的母後仿佛要笑了,可突然一陣劇痛從頭部傳遍她的全身,她那離體的靈魂又重新注入她的身體,王公公那詭異妖豔的臉出現在她的眼前,那張臉又變得更可怕扭曲,像哭又像笑,“公主醒了,公主醒了。”尖銳嘶啞的聲音把記憶又一絲絲插入她的腦海中,她記起來了,她被派去和親,擔負著重要的使命,為了這使命有為優秀的將軍剛剛為他失去了生命。
“公主殿下,你感覺怎麼樣?”一個柔和低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文安公主轉頭看去,公孫玉正關切的看著她,她笑著點點頭,說道:“我沒事,有勞將軍擔心了。”
“公主,您可嚇死小人了,您可不能有事啊,如果您有事小人可也就不活了,嗚嗚……”王公公用他那嘶啞尖銳的聲音說道。
文安公主輕輕的按了按他的手說道:“公公辛苦了,我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公孫玉說道:“公主,我想你的病應該是太勞累了所致,而且這段時間也沒有很好的進膳,所以身體才會這麼虛弱,以至於暈倒,本來屬下不敢無禮,可是如果公主一直這樣會傷身體,所以屬下才放肆施治,這都是屬下無能,讓公主受累了,我已經讓李副將去給公主準備晚膳了,希望公主能吃一點。”
“公孫大哥,公主醒了沒有?王公公還在裝哭嗎?他哭累了沒有? 我給公主燉了一個羊頭,這西北的黃羊可是大補啊。哎,還真燙。”李遠的詼諧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公孫玉急忙站起來向公主說道:“公主殿下,請不要怪罪李副將,他是無心的。”
文安公主笑著說道:“不要緊,我很欣賞李將軍的樂觀無畏。”
王公公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個猴崽子,敢這麼說公公,我非把他剝皮抽筋不可。”
公孫玉微笑著說道:“王公公你不要生氣,一路走來,你也應該了解李遠的性格了,他就是那樣一個人,說話沒輕沒重的。”他知道這些宦官陰狠毒辣,所以這些事他不能不替他的兄弟照應著點。
文安公主笑著說道:“王公公,你不要生氣了,李將軍隻是開玩笑,我代他向你陪罪了。”
王公公急忙諂媚地說道:“你可折殺小的了,小的怎麼會生氣呢,隻是這小子太不尊重公主了,所以我才覺得該懲罰他。”
“王公公,你又在說我的壞話了吧,公主醒了嗎?哦,對不起公主,是屬下失禮了,啊,好燙啊。”李遠看見公主醒了,剛要行禮,可又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湯罐,燙了自己一下,場麵突然尷尬起來。
文安公主看著一臉哭笑得李遠,忽得撲哧一笑說道:“謝謝你李將軍,你燉的湯還真香,聞著香味我都有點餓了,我可以償償嗎?”
李遠一聽急忙想把湯向前送去,可是忽然感覺被人拉住了,公孫玉拉住他的右胳膊,王公公拉住他的左胳膊,他這才明白過來是他失禮了,王公公一把搶過他手的湯罐,神氣得哼了一聲,說道:“你小子以後給咱家注意點。”
公孫玉細細地打量了一下文安公主,她似乎又成熟了很多,雖然僅僅幾個月的時間,可是每一次見到文安公主總是有不同的感覺,這位公主真是個奇妙的人物,可愛稚嫩的臉上有種幽怨的成熟,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文安公主慢慢地喝著李遠送來的羊湯,王公公在一旁幫她從羊頭上剔下一些精肉伺候她吃,她吃得很開心,笑著向李遠說道:“謝謝李將軍,我從來沒喝過這麼好的羊肉湯。”
李遠傻笑著說道:“公主喜歡就多喝點。因為我平時喜歡打獵,所以這烹調的手段也學了不少。嘿嘿。”
公孫玉突然站起來躬身說道:“請公主慢慢用,我們先告退了。”說完拉著李遠出了。
就在他們走出營帳的那一瞬間,文安公主的眼淚立刻流了下來,看著他們又怎能不想起周銳翔,他拚死護衛自己的樣子這一輩子都將封存在自己的記憶中。
“公主,你怎麼了,是不是這羊湯不合你的口味?李遠這小子究竟是怎麼做事的?”王公公邊幫文安公主擦眼淚邊說道。
文安公主輕輕地拭了拭眼淚,說道:“沒事的,隻是眼睛有些疼。這個羊湯我不吃了,不過確實很好吃,公公把它吃了吧。我要休息了。”說完就走進紗帳裡去了。
王公公噘著嘴說道:“那好吧,公主先休息一下吧,你們幾個還不趕緊伺候著。”他向幾個宮女吩咐著,然後看著麵前的羊湯使勁地咂著嘴,看了看周圍,一下子端起來就喝,自從離開皇宮他也沒怎吃飽過,因為東西太難吃了,好不容易有這麼好吃的東西他當然不會放過了,一手抓著羊頭,一收拿著湯罐,喝得不亦樂乎。
李遠望著遠處的天空笑著說道:“這西北的夜空真美啊,你看這裡的星星真多,我以前在長安還沒見過這麼多星星呢。公孫大哥,我聽人說,每個人死後都會變作天上的星星,你說今天晚上之所以這麼多星星是不是因為我們死了這麼多兄弟,他們都已經到天上了?隻是不知道哪一顆是小周。唉!”
看著李遠那帶著笑意但更顯悲傷的臉,公孫玉也不禁歎了口氣,說道:“銳翔做的好,沒想到他那冷漠的麵孔下竟然有如此火熱的心,我小看他了,他是我們的好兄弟,不管他是哪顆星,我想他還會和我們一起戰鬥的。這是我們的第一個軍事任務,我們一定要順利完成他。”
李遠點點頭說道:“是啊,我以前在北軍中訓練的時候,曾經和他一起訓練過,他是那種靠實力升進來的貧苦兄弟,感覺他的心思仿佛都放在升官和訓練上了,平時很少和彆人出去玩,沒想到在這樣的緊要關頭會能如此英勇,真讓我佩服,如果能再來一次的話我一定會好好和他結交一下。”
公孫玉拍了拍他,摟著他的肩膀向漫天的星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