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浩然久戰無功,驀地一掌雄渾掌力拍出,同時腳下移動,靠近那黑衣人,另一隻手掌拍向那黑衣人的肩膀。黑衣人一指卸開掌力,卻不閃躲,肩膀正正迎上葉浩然一掌。葉浩然一掌拍中,心中暗喜,正想要不要手下留情,去聽那黑衣人嘿嘿冷笑道:“葉家劈空掌 ,小子,儘全力了麼?”葉浩然一驚,連連催動內力,掌力更加厚重,卻見那黑衣人肩膀後退半寸,複又猛地向前頂出,一股大力透掌而去,葉浩然悶哼一聲,連連退了好幾步。
秦天揚聽到聲響,這才從心中琢磨中醒過來,看到葉浩然落了下風,當下一急,一躍而出,沐春風真氣鼓蕩,一掌拍出,掌力中帶著沐春風真氣,如若一道春風吹去,卻是殺機暗藏。那黑衣人忽的咦了一聲,側身躲過這掌,扭頭看著秦天揚。
秦天揚心頭一凜,四下看看,卻沒有什麼什麼可以用來施展劍法的東西,暗暗叫苦,忽見那黑衣人走了過來,伸出手指,秦天揚心中一頓,也是伸出手指,不等那人靠近,已然縱身而出,竟是要憑借雙指施展弱水劍。
黑衣人一手抱著古琴,另一隻手並指如刀,這次卻是橫著砍向秦天揚,秦天揚憑借雙指施展弱水劍,雖是異想天開,但也契合弱水劍“謀定而後動”的劍意,手指隨意伸出,或是刺向那黑衣人穴位,或是與他對指,但每一指都不儘全力,不過是誘敵深入罷了。但那黑衣人手指橫劈斜砍,看似大開大合,卻不上當,亦且指力凶猛異常,秦天揚生平第一次與人對敵,且手中無劍,漸漸落了下風。
曲易容與葉曉舒趕到屋子之下,此刻屋子下正是站了一群人圍觀,早已有好事者報了官,但官差本是普通人,少有能越梁上瓦的高手,此刻也是束手無策。其中一名捕快看著屋頂人來人往,不由怒道:“當街打架,這些人要造反了麼?”另一捕快嘿笑道:“你倒是會說,怎麼不上去拿他們?”那捕快笑道:“何老六,你彆激我。我告訴你,我已經請人去了。”
何老六奇道:“請了誰?”那捕快得意洋洋,道:“行一風行大人。”何老六訝道:“行一風?莫不是‘紅毛獅子’,‘捕神’行一風?”那捕快嘿笑著點頭。
曲易容看著秦天揚情勢危急,心中擔憂,道:“你在這裡等我回來。”轉身一縱,同時隨手一抓,卻是拿起兩根放在一旁的竹竿躍到房頂。此刻秦天揚已被逼到了死角。那黑衣人實質一點,秦天揚也是揮動指頭相迎,卻不想黑衣人忽的一轉手,指向他胸口。秦天揚猝不及防,沐春風真氣自發自動,運轉至胸前,堪堪承受了這一指之力。那黑衣人手指如中棉絮,眼中寒光一閃,縱身飛回,卻不說話。
秦天揚隻覺胸前鬱結之氣縈繞,連忙催動沐春風真氣,這才勉強減少痛楚。曲易容上了屋頂,叫道:“天揚!”同時一根竹竿扔了出去,秦天揚反手抄起竹竿,弱水劍隨手而出,洋洋灑灑,與手指用劍法相比,截然不同。
葉浩然縱身而起,揮出雙掌,喝道:“再來領教高招!”曲易容也是揮竿砍去。四人頓時鬥在一起,黑衣人雖腹背受敵,卻依舊遊刃有餘,似乎將麵前的對手全然不放在心上。激鬥間,四人同時聽到噔噔噔之聲,該是有人飛速奔跑而來,但都無暇顧及。卻聽地上有人高聲叫道:“行捕頭!”
另一間屋子頂上,傳來噔噔噔的聲音,頃刻間卻是近了。來人是一中年漢子,虎目熊軀,極是偉岸,身上套了一條鐵鏈子。隻是長了一頭紅色頭發,卻是迥異他人。隻見他奔跑如電,忽的縱身跳起,足有一丈之餘,空中腳尖互點,躍到了正在激戰的房頂。
地上的捕快高聲叫道:“行捕頭,那黑衣人是賊!”那行捕頭一聲厲喝:“廢話!”捕快頓時訕訕無語,何老六道:“真是捕神駕到!你怎麼請到的?他不是遠在西北一帶麼?”那捕快笑道:“他老人家最近來江南公乾,正好來咱縣衙了,我也是今天才遇到,這不就請來了麼。”
行一風看著激鬥的幾人,喝道:“賊子,還不停手?”聲若洪鐘,嗡嗡作響。見那黑衣人沒有停手,行一風臉色一沉,猛地衝了過來,屋子上瓦片都被震得飛了起來。秦飛揚感覺來勢大得嚇人,趕忙拉著曲易容縱開,葉浩然也覺霸氣浩蕩,自己身在一邊都是覺得強烈,也是到了一旁,那黑衣人一轉身,行一風鐵拳已呼嘯而至。黑衣人一指相對,二人一對手,各自向後倒退幾步。
行一風揮揮手,喝道:“大膽賊子,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行凶?”那黑衣人卻是不說話,眼神之中閃現異彩。忽的二人之間一物飛來,卻是那古琴,行一風伸手去接,那黑衣人卻是隨著古琴飛來,抬腿便踢,行一風大喝一聲:“來得好!”馬步一紮,手臂一揮。那鞭腿正正踢中行一風手臂,行一風感覺腿勁不強,一咬牙,手臂一震,竟將那黑衣人彈開。卻見黑衣人詭異一笑,拿著古琴,倏爾飛出,幾個起落,消失不見了。
原來那黑衣人借著古琴靠近行一風,看似要踢,卻是靠著行一風臂力震動,將自己送了出去。這一下來得突然,且計算得當,饒是捕神在此也沒想到,隻得任他逃去。
幾人看大敵已去,無法追趕,隻得落下地來。一眾捕快自遠處走來,邊走邊叫:“散開散開,看什麼看,官差辦案,誰還在這裡,一會兒帶回衙門審問!”圍觀百姓四散而去。何老六當前走來,弓著腰笑道:“行大人,小的竟不知道您老來了應天府,有失遠迎,贖罪贖罪。”行一風瞅他一眼,道:“我們認識?”
眾捕快忍住笑,何老六尷尬笑道:“當年小的在西北曾見過您一次,當時您真是威風凜凜,一人追殺沙漠十二鷹十天十夜,小的佩服的是五體投地……”
“等等。”行一風忽的發話,何老六不解其意,抬頭看去,原來是秦天揚要離開,卻被行一風喝止。秦天揚正要說話,忽覺頭暈目眩,胸前疼痛,繼而手腳一軟,跌坐在地。曲易容花容失色,連忙扶住秦天揚,秦天揚模糊之間隻看到曲易容的慌張神色,接著便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秦天揚隻感覺體內真氣正在緩緩積聚,胸前的鬱結之感也正在消失。“唔……”秦天揚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正是曲易容,曲易容神色擔憂,忽的化作大喜,驚叫道:“醒啦醒啦。”
行一風自秦天揚身後站起,緩緩收了手掌,剛才正是他用內力幫忙療傷了。秦天揚環顧一周,此時還在鴛鴦樓裡,自己躺在一張床上,桌子邊正坐著葉浩然和葉曉舒,以及彩影和她的小丫鬟。葉浩然起身笑道:“捕神果然名不虛傳,葉浩然替朋友多謝了。”行一風點點頭,道:“你剛才說的我已經知道了。稍後我會告知府衙,追查此人。隻是這賊子武功極高,卻隻是為古琴而來,卻是想不通了。”
那小丫鬟嘟嘴不滿:“古琴怎麼了?那可是我家姑娘的寶貝。價值千金呢。”行一風嘿笑一聲,道:“你是南麟劍宗的?”這話卻是對床上的秦天揚說的。秦天揚還未說話,曲易容早已報之一笑,道:“正是,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行一風揮揮手道:“彆叫我前輩,我不愛聽。我是個捕快,捉拿凶人本就職責,不必道謝。倒是你小子,手上功夫一般,內功倒是有些門道。你這內功,也是南麟劍宗的麼?”曲易容疑惑,看著秦天揚。
秦天揚卻是冷哼一聲,兩眼望天,不看行一風,也不答話。行一風錯愕,道:“好小子,不說麼?也罷。”說罷行一風起身道:“我就走了。”葉浩然起身相送,邊走邊說:“捕神若是有暇,還請上府上一坐,家父恭候多時了。”說話間二人已是下樓。
葉曉舒從桌子邊走了過來,似有話說,卻又不開口,轉身又走了回去,這才扭過頭道:“那個,你多少歲了?”這是對著秦天揚說的。秦天揚一愣,不解其意,道:“十一。乾嘛?”葉曉舒道:“十一麼,我十二,比你大,那我就叫你秦天揚了。”秦天揚怒道:“比我大就了不起麼,嗯?”
葉曉舒臉色一紅,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我要和你說話,總不能不叫名字吧。”秦天揚悶哼一聲,不再說話。曲易容看在眼裡,心中卻很是彆扭,但秦天揚剛剛蘇醒,卻不好發作。
不一會兒,秦天揚休息差不多,跳下床,感覺無甚異樣,想來已是沒事了。葉浩然也回了鴛鴦樓。彩影緩步走來,道:“多謝各位為小女子追琴。琴雖沒追回來,但小女子心中仍是感激,還請聽小女子彈上一曲,聊表謝意。”
那小丫鬟早已又準備了一張琴,彩影坐下,其他幾人都是坐在不遠處桌子旁,桌子上擺著香爐,沁人心鼻。彩影輕挑弦柱,聲音緩緩響起。
琴聲初時小巧靈動,若黃鶯跳在枝頭,惹得眾人心頭一跳。繼而旋律在寬廣音域內不斷跳躍和變換,彩影虛微的移指換音與實音相間,旋律時隱時現。猶見高山之巔,雲霧繚繞,飄忽無定。忽又感覺淙淙錚錚,若幽間之寒流;清清冷冷,如鬆根之細流。忽而先降後升,音勢大減,恰如輕舟已過,勢就倘佯,時而餘波激石,時而旋洑微漚。
一曲彈罷,餘音繞梁。在座幾人都是沒有說話。那小丫鬟撲哧一笑,道:“又是一群被小姐的琴聲聽傻掉的人呢。”葉浩然最先反應過來,折扇一疊,不住口誇讚道:“以往隻聽說這鴛鴦樓中的彩影姑娘琴藝冠絕江南,今日一聞,果然名不虛傳。此曲隻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精彩,實在是精彩。”說罷手中折扇輕搖,臉上儘是讚歎之色。彩影淡淡一笑,道:“讓公子見笑了。”秦天揚卻不懂琴理,隻是看著那彩影的如玉麵龐,心中一動,也是拍手笑道:“彩影姑娘果然是江南第一才女。”
曲易容心中有氣,冷哼一聲道:“你也懂得彈琴麼?”秦天揚一愣,啞口無言。葉曉舒忽的失聲笑了起來,秦天揚瞪了葉曉舒一眼,臉色羞惱。幾人在鴛鴦樓休息一陣,隻待秦天揚可以行功運氣正常,這才分彆離開。曲易容與秦天揚一道回南麟劍宗,在路上走著,街火通明,二人卻誰都沒有說話。忽聽曲易容冷冷道:“你是不是喜歡那彩影姑娘?”這話自然是對著秦天揚說的。
秦天揚走在前麵,麵上一僵,扭頭看著曲易容,隻見曲易容麵色冰冷,不明所以,咳嗽一聲,道:“沒有啊,師姐,你這是說什麼話?”曲易容悶哼一聲,上前一步,一推手,將秦天揚推到一邊,走了過去。秦天揚撓著腦袋,卻不知道自己這位師姐在想什麼。
年歲將近,應天府內外也是一片年關景色。這日,南麟劍宗之中,秦天揚正在小院之中練功,站在一旁的段如水忽的說道:“天揚,我日前曾答應過你,要帶你去劍宗的藏劍閣選把稱手的兵器。今日左右無事,不如現在就去吧。”秦天揚應聲點頭。
南麟劍宗地處應天府郊外之地,占地極為廣闊,光外圍的天地就有數頃,這些天地屬於南麟劍宗,平日都是被外門弟子打理,用來維持劍宗的每日生計。在劍宗之內,又有無數的閣樓大殿和練武場,在這些大殿之中,麒麟殿是長老和宗主會議的地方,一般弟子是不可以進入的。而在麒麟殿之後,還有一大院,大院中沒有其他東西,隻有三座閣樓,最大的先人殿,以及稍微小一些的劍銘樓和藏劍閣。
段如水帶著秦天揚穿過長廊,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那三座閣樓大院便是出現在了眼前。秦天揚跟著段如水,穿過前麵的閣樓,停下腳來抬眼看去,隻見麵前的閣樓巍峨崢嶸,極具氣勢,在大約六層的屋簷間,掛著一鬆木牌匾,上麵寫著“藏劍閣”三個大字。想來這就是南麟劍宗的藏劍之地了。
段如水帶著秦天揚拾級而上,藏劍閣樓門處,站著兩個弟子,身穿黃色衣衫,身後背負著寶劍。二人見到段如水到來,都是一抱拳低聲叫道:“段長老。”段如水點點頭,一手拉著秦天揚,另一隻手一推,樓門吱的一聲打開,二人一同垮了進去。
這閣樓外麵來看樓角分明,一層疊著一層,卻不想裡麵隻是一片空曠場所,毫無樓梯樓層,隻是四周一層又一層重重疊疊,二人站在中間位置,環身而望,層層都是放著寶劍,每把寶劍如蒙秋水,甚是明亮。
秦天揚被這閣樓內的奇巧設計所迷,正是看個不停,忽見段如水正笑吟吟看著自己,不由奇道:“師傅,這裡寶劍雖多,卻無樓梯繩索,如何拿下來那些寶劍?”段如水笑道:“這就看你的本事了。不過你隻能選一把,選好了就不能再換了。”說罷段如水飄然後退,站在門邊看著秦天揚。
秦天揚環身四顧,張眼望去,四周都是劍光凜凜,看來都不是凡品。想來南麟劍宗之中所藏寶劍,又有哪一把是簡單之物?秦天揚心中不知選哪一把,卻也不能詢問段如水,隻得站在那裡沒有動作。
段如水站在一旁看著秦天揚,心中道:“小子,選劍本也是一個劍客應該學會的,這裡寶劍眾多,要選哪個,就看你的手段了。”心中正自沉思,那秦天揚站在正中卻是有了動作。秦天揚一抬頭,看著某一層的寶劍,忽的躍出幾步,跑到牆壁之前,猛喝一聲,提氣上縱,頓時躍起一丈,同時腳下踩著牆壁之間的柱子,一隻手卻是脫下身上外衣,段如水看著秦天揚的動作,心中滿是不解。
秦天揚手上拿著衣袍,踩著柱子往上飛奔,四周劍光霍霍,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判斷。秦天揚躍上約莫十層的時候,手上一卷,衣袍飛出,將這一層的寶劍儘數包裹以來,腳下一點,體內沐春風真氣湧出,喝道:“走!”那擺放在十層的數把寶劍頓時飛出,與秦天揚一同飛了出去,向地上落去,秦天揚手上一揮,衣袍拉走,數把寶劍同時劍尖朝下,直愣愣刺了下去,隻聽噗噗噗之聲,七八把寶劍插在地上。
秦天揚將衣袍一揮,鼓動體內真氣,整個人慢慢飄了下來。甫一落地,便走到中央,低頭看去,隻見幾把寶劍插在地上,其中一把插入的最多,直沒劍柄。秦天揚嘿笑一聲,陡然拔起這把劍,噌的一聲,劍身光亮如水,劍刃閃著寒芒,映襯著秦天揚臉龐。劍柄古樸,劍身處卻兩個小字,秦天揚小聲讀到:“莫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