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來臨,南麟劍宗披著一層寧靜的幽光。此刻小屋之上,正有一人坐在橫梁上,正是秦天揚。送走曲易容後,秦天揚便縱身飛到了屋頂,沒去修煉沐春風心法。今日聽到薛一容的話,對秦天揚的劍法修為極為震撼,此刻心緒不寧,不知如何才能平複心情,自然不適合修煉沐春風心法。
“聽易容說,四麟劍法本就是一套劍法,因為劍意宗旨太過深奧難懂,才一拆為四。”秦天揚喃喃道:“四劍之中,我已見識過弱水劍和柔風劍,能夠感受到這兩種劍法的威力之強,可想而知,火焚劍和奔雷劍定然也是威力非凡的劍招。如果修煉四劍,定然會威力非常。可聽那老鬼的話,分明是要四種劍法合四為一,才能發揮真正的威力,但如何合四為一卻沒說出來。”
秦天揚心中無法安寧,一想事情便是入迷,時間飛快,明月已然懸空而在,這少年依舊坐在房子上,兩隻手抓著頭喃喃自語。秦天揚忽的從胸前拿出一物,翻了開來,正是柔風劍秘籍。翻開看了一會兒,秦天揚道:“我未見過火焚劍和奔雷劍,此刻隻知道弱水劍和柔風劍,先看看兩者能否化作一種劍法。”
秦天揚年紀雖小,但根基極佳,又沒有門戶嫌疑的羈絆,此刻沉思研習,神思不屬。夜冷風寒,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東方漸白,秦天揚竟然在屋子頂上坐了將近一晚。秦天揚從屋子頂站起,心中暗歎:“四麟劍法高深無比,我竟然想融合兩種劍法,真是癡人說夢。”秦天揚低頭看去,小屋前有一水缸,其中清水漣漣,清晨風煞是寒冷,吹過水缸邊緣,清水晃動不已,漸漸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秦天揚看著這場景,忽的心中生出異感。
此刻天雖已放亮,但卻有山風自山林之間出來,風勢變大,吹得那小屋之前水缸中的水漩渦更大,漩渦旋轉加速,在水缸之中轉動不已。秦天揚一躍而下,忽的拍出一掌,想要阻止迎麵而來的山風,山風被刮歪去勢,轉回而去,這卻讓水缸之中漩渦更勝,隻聽砰地一聲,漩渦之力過於強大,猛然將水缸炸裂而開。
水缸炸裂,清水撲麵而來,秦天揚卻躲也不躲,呆呆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場景。弱水劍本取自弱水三千,陷沒萬物之理,劍招虛實難辨,難以區分,柔風劍肆意靈動,無形而勝有形。秦天揚看著眼前景觀,心中想著這其中關節,忽的想起之前在段如水教授自己弱水劍的時候,曾問道弱水劍的劍意宗旨,自己曾說道“水無常形之理”,雖不是弱水劍的劍意,卻也沒有什麼差錯。
一念及此,秦天揚忽的有所感悟,隨手一抓,拿過身邊一根竹竿,手捏個劍訣,施展起劍法。起手之時還是弱水劍的招式,忽的變作柔風劍的劍招,兩大劍法互相交換,忽的一變,在弱水劍中竟夾雜起一陣微風,風起水動,弱水劍劍招竟強大幾倍,弱水劍招式為完,忽有化作柔風劍,柔風習習,忽的灑出萬點雨水。弱水之中含著柔風之力,柔風之中含著弱水之相,劍招肆意走動,身形飄忽。秦天揚隻覺體內沐春風真氣似乎也受到鼓舞,充盈血液之中,隨招式流動奔走,不吐不快。太陽剛上,金色的陽光乘著山風吹來,吹得秦天揚衣袖狂舞,當虛靈風,劍若遊龍,宛若仙人一般。
一劍舞罷,秦天揚跳在地上,吐納一番,扭頭看去,隻見小院之中樹葉翻飛,水漬到處都是,就連門外不遠處的石塊,竟然也有龜裂之態。秦天揚心中大喜,原來自己誤打誤撞,竟然真的做到將兩劍融合,化作一套劍法。此刻所用竹竿,如果是莫問在手,劍法定然更加淩厲,想到這裡,秦天揚不由得大笑:“臭老鬼,這次看你還輸不輸?”一言說罷,秦天揚鼓動真氣,一夜未睡,竟然依舊不敢疲憊,反而神色更加飽滿。秦天揚大覺奇怪,直歎沐春風真氣之神妙。
秦天揚因緣巧合之下相通兩劍和諧相通之妙,誌得意滿,隻想立馬去找薛一容比試,也不顧吃飯了拔腿就走。自小屋穿過圍牆,到南麟劍宗最內部的劍銘樓還有一段距離,秦天揚從外門弟子的練武場穿過跑去,不一會兒便到了麒麟殿外圍。此刻麒麟殿廣場處不知何時站了七八個人,都是穿著銀白色的長衫,身後背著長劍,當前一人是一老者,負手而立,神態倨傲。
麒麟殿一向不準弟子隨意進出,秦天揚無法靠近觀察,遠遠看去,隻能看到那些銀衣人分立在廣場上,身後寶劍劍穗飛揚,金劍柄閃著光芒,倒是看得名貴非常。秦天揚暗忖:“是宗主請來的客人麼?”可現在可不是時候細想,秦天揚此刻隻一心想要到劍銘樓去。
砰地一聲,劍銘樓大門被推開,秦天揚一躍而入,一臉壞笑看著裡麵。薛一容正躺在一張竹椅上,嘴裡嘟囔著,一隻手還在撓著頭,忽覺陽光射了進來,睜開一隻眼瞅了瞅,懶散道:“嘿,小鬼,找死麼?”
“嘿,嘿嘿,嘿嘿嘿。”秦天揚站在門口,壞笑連連,看著薛一容卻不說話。薛一容睜開雙眼笑道:“你小子是發了財還是娶媳婦兒了?彆在老子麵前晃悠,小心老子向上次一樣扒了你褲子打你。”
之前無數次交鋒,薛一容曾仗著身法靈巧,將薛一容褲子戳破剪斷,讓秦天揚很是懊惱,每每聽到這裡,秦天揚都會心中惶恐,怕薛一容真的再來一次。可這次卻不一樣,秦天揚哈哈大笑:“來來來,看看這次是不是我扒你這個大懶鬼的褲子!”
話音剛落,一道灰色閃電已然迎麵劈來,正是薛一容。薛一容勢若奔雷,笑道:“小鬼,找揍!”瞬間已到秦天揚麵前,秦天揚腳下一點,退了出去,同時伸手拔出莫問劍,一劍刺出。二人同時落在樓外廣場。薛一容先發製人,一指探出,點向秦天揚額頭,秦天揚反手用劍,劍勢飄忽不定,虛虛實實,薛一容淺笑一聲,道:“還是老樣子。”說著便伸手打向一處虛影。
誰知,薛一容伸手抓去那虛影,虛影卻清亮有神,劍風淒厲,哪是什麼虛影,分明就是莫問劍鋒。薛一容縱使武功再高,也不敢空手擋莫問劍的鋒芒,當即回手退開。薛一容一退,秦天揚也跟著退後,嘴上卻不閒著,調笑道:“怎麼樣,老鬼?”
薛一容麵帶微笑,心中暗道:“好小子,隻一夜就悟通了風水相合之劍,天資極佳。”嘴上笑著說:“小鬼彆得意,再來!”薛一容並指如刀,削向秦天揚手腕,秦天揚退後一步,劍風驟起,正是柔風劍的路子,劍風之中卻又虛實相合,加注了弱水劍的劍招。秦天揚對自己的領悟極有信心,清嘯一聲,縱身奔上。兩人又是鬥在一處。
進退維穀之間,二人已然鬥了十幾招。秦天揚越打越心驚,原本以為自己悟通風水兩劍,縱是功力敵不過,也該在劍招上比下薛一容才是,可薛一容卻談笑穩定,隻一雙手指,就能與自己憑空放對,難以相信。秦天揚心中對薛一容的功夫更是敬佩不已。
鬥到二十招的時候,秦天揚手上莫問一轉,虛虛實實,弱水劍法隨手而出,極是瀟灑,寶劍弱水之勢衝過去,薛一容手上忽的紅光一閃,還未看清,秦天揚弱水之勢已然到了儘頭,再也無法向前攻去,秦天揚沐春風真氣一提,灌注在莫問劍中,劍招隨心而改,化作柔風劍勢,劍法空靈,無所不包,似一張漫天大網要將薛一容包裹一般,薛一容手上紅光閃過,忽又顯示一抹藍光,一道電流如同實質穿破風網,直刺秦天揚手腕。秦天揚隻覺手上顫抖,莫問劍再也拿不住,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不消說,這場比鬥,薛一容又是勝了。
薛一容看著秦天揚,心中讚歎:“這小鬼假以時日,必成一代宗師。”秦天揚心中不忿,跳了起來嚷道:“臭老鬼,你用的是什麼劍法,怎麼比我想出的風水之劍還要厲害?”薛一容笑笑,正要再說,忽聽一道聲音響起:“賊小子,你在這裡啊。”
曲易容遠遠趕來,邊走邊笑:“不是隻被責罰了兩個月麼?你為什麼還要來劍銘樓,累得我好找。”秦天揚剛剛輸了,心中不快,沒好氣道:“你找我乾嘛?”曲易容走近秦天揚,看看身邊的薛一容,仔細打量半天才道:“薛叔叔?”
薛一容卻像是呆住了一般,看著曲易容,眼神之中竟有著難以隱藏的欣喜。秦天揚看在眼裡,大覺詫異,不由叫道:“老鬼,你在搞什麼鬼?”一言驚醒夢中人,薛一容猛然驚醒,卻不和秦天揚鬥嘴,隻是看著曲易容,忽的麵色柔和,溫聲道:“你是易容吧?”
看出薛一容認出自己,曲易容連連點頭,笑道:“薛叔叔,你長年看守劍銘樓,我都快認不出你了呢。”說罷又是笑了起來。秦天揚眼睛一轉,笑道:“你們一個叫易容,一個叫一容,還真是有緣呢。”
曲易容笑道:“就你小子想得多。”薛一容忽的麵色一整,話也不說了,扭頭就走,幾步一躍,已然進了劍銘樓,門也隨之關閉。曲易容頓時傻了,看著秦天揚,秦天揚撓撓頭道:“你彆問我怎麼了,這老鬼每天都是神神顛顛的。對了,你找我乾嘛?”曲易容道:“我乾嘛要找你,想得美。是爺爺找你,在麒麟殿呢。”秦天揚詫道:“宗主找我?找我做什麼?”曲易容搖搖頭,說:“這個我不知道。不過大殿裡來了很多人。”
秦天揚腦海中驀地閃過那些在麒麟殿門外看到了銀衫人,但他總是調皮搗蛋,還是知道門規,宗主傳召,哪敢延誤,當即與曲易容一同跑去麒麟殿。南麟劍宗蓋地千頃,其中占地最大的便是麒麟殿。麒麟殿作為南麟劍宗最為重要的組成部分,平時都是隻有長老以上的人才可以進入,沒有傳召,即使是內門弟子也不可以進去。秦天揚與曲易容到了麒麟殿外,台階寬大,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來:“弟子秦天揚,進殿說話!”聲若洪鐘,說話者內力非常。秦天揚連忙拾級而上,曲易容跟在身後。
秦天揚跨步進入麒麟殿,此時的麒麟殿內已有人坐在其中。秦天揚抬頭看去,忽的想起了兩年前自己剛剛來到麒麟殿拜師的場景。時光如水,兩年的時光已然過去,這小小少年,終於也長大了。
“這位便是我南麟劍宗的內門弟子之一,秦天揚。”秦天揚神思不屬,忽聽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這才醒了過來,當即抱拳行禮:“弟子秦天揚見過宗主。”說話的人正是曲星風。曲星風一身雪白長衫,端坐在大殿之上,身後站著一人,笑著看著秦天揚,正是少主曲慕白。曲星風點點頭,道:“天揚,這幾位是拜劍山莊來的貴客,快來拜見一下。”
秦天揚一愣,抬頭看去,曲星風正指著大殿兩邊坐著的幾人。秦天揚扭頭看去,兩邊各有四張椅子,坐了七個人,每個人都是穿著銀色衣衫,最上端之人是一老者,正盯著秦天揚細細打量。秦天揚抱拳道:“晚輩秦天揚拜見各位前輩。”
那當前老者打量秦天揚,轉身笑道:“曲宗主,您是要讓他代表貴宗前往麼?”曲星風撚須點點頭。老者神色變冷,語氣之中帶著點不屑:“曲宗主,彆怪老頭兒多嘴。本次老頭兒奉敝莊莊主之命,邀請曲宗主前往山莊共睹神劍降世。宗主不願前往,也不用讓這少年代替吧。”
秦天揚垂首不說話,忽的聽到這句話,心中一愣,就聽曲星風笑道:“劍老說笑了。拜劍山莊乃天下兵器之宗,曲某怎敢不給麵子?隻是神兵降世,能者居之,曲某年邁,不能遠行,而且這南麟劍宗也有太多繁瑣事情不能離了我。曲某不是也要讓犬子慕白一同前往麼?”
老者道:“曲少主武功高強,江湖人人皆知,若是曲少主代表南麟劍宗,倒也不墜威名。隻是這少年……”說著扭頭看了秦天揚一眼,眼神之中卻是輕蔑。曲易容站在秦天揚身後,看到那老者的眼神,心中有氣,當即叫道:“老頭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老者不防曲易容敢當場還口,嘿笑一聲,道:“這就是曲小姐麼?果然厲害,劍行知錯了!”最後一句話說的很響,顯然故意為之。
曲慕白越眾而出,當手笑道:“劍老莫要動怒。劍行之名,江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都是小女管教無方,還請恕罪。”劍行臉色轉好,顯然這馬匹拍的極是受用。曲星風緩緩道:“天揚是我劍宗年輕弟子中最傑出的,劍老若是不信,可以來試試。”劍行笑道:“也好。劍七,你來試試南麟劍宗的高招。”
“是!”一銀衫漢子坐在末尾,聞聲而起。秦天揚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心中正自疑惑,忽聽曲慕白溫言道:“天揚,你與拜劍山莊的客人比試一番,點到即止。”那叫劍七的漢子聞言大笑:“曲少主,放心,我也會點到即止的。”說話時完全不將秦天揚放在眼裡。秦天揚雖不知為何,但也奉命行事,二人都是到了殿外。
劍七手裡已抽了一把寶劍,寶劍秋水湛湛,顯然鋒利非凡。秦天揚將莫問劍挽在手裡,捏個劍訣,站定姿勢。其他的人都站在大殿之外觀看。劍行摸著胡須,忽道:“莫問劍麼?”曲星風淡淡笑道:“劍老果然眼力過人。”劍行卻不說話,仔細盯著莫問,臉上有了莊重之色。
劍七手裡寶劍一提,笑道:“小兄弟,小心了。”說話間,手中銀光一閃,已然衝了過來,秦天揚兩個多月都是與薛一容對敵,薛一容常常施以突襲,這就練得秦天揚反應靈敏異常。劍七動作剛起,秦天揚早已側身閃開,莫問劍輕笑一聲,斜刺而出。劍七微感驚詫,橫劍來擋,兩劍相撞,秦天揚借撞擊之力,莫問一挑,已然躍在上空,身子一轉,莫問劍朝下而去,劍影閃現,虛虛實實,正是弱水劍。劍七忙將手中的寶劍舞了個密不透風,阻擋秦天揚。
雖隻是一招交手,那大殿之前的劍行卻是微微點頭,看著秦天揚,曲慕白臉帶笑意,暗道:“天揚來劍宗兩年多了,每日勤學苦練,果然成就非凡。這次出門,正好曆練。”邊想邊看,忽覺不對勁,細細看去,秦天揚此刻劍招飄忽不定,似編織無形大網,將劍七包裹其中。曲慕白心中大驚:“柔風劍?”想著看向曲星風,卻見曲星風笑容滿麵,看著台下。
秦天揚被薛一容連日打敗,心中正有一口惡氣,此刻有此機會,自然鬥得興起,風水兩劍使得渾若一體,劍七獨劍支撐,漸感無力。劍行在一邊看著,自然知道,當即笑道:“曲宗主,倒是老頭兒看走眼啦。果然英雄出少年。好好好,不要再比了吧。”曲星風暗想:“再不下去天揚定會勝出,這老頭卻會說話,不想墜了拜劍山莊的名聲。”想歸想,曲星風笑道:“全聽劍老的。”說著將手一抬,道:“停吧。”聲音渾厚異常,秦天揚聞聲而退,劍七壓力陡消,站在原地長舒了一口氣。
曲易容三蹦兩跳到了秦天揚麵前,一拍秦天揚肩膀笑道:“賊小子,什麼時候學成了這麼好的劍法?隻差我一點點啦。”秦天揚苦笑無語。劍七走上前來,雙手抱拳,道:“秦兄弟年紀輕輕卻劍法高超,劍七服了。”這漢子雖開始時對秦天揚有著不屑,此刻卻是心服口服,倒算是個磊落漢子,秦天揚心中喜歡,笑道:“是劍七兄手下留情了,多謝。”劍七見這少年沒有驕傲之心,更是心生親切之感。
劍行轉身拱手:“既然如此,此事便這麼說定了。老頭兒還要去淩雲閣、鐵槍堡、蒼鷹門等門派傳貼,這就走了。”曲星風道:“慕白送客。”曲慕白笑道:“請。”劍行手一揮,劍七躍上台階,幾人一同隨著曲慕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