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丘劈柴劈了半輩子,什麼沒學會,卻鑽研出了一套驚天地動鬼神的三招斧頭功夫。
當然,斧劈三式,是他這個不識字的大老粗自己想出來的。
對於斧劈三式,隻有三個簡單幼稚的名字。
第一式‘一劈’,第二式‘二劈’,第三招,乾脆就叫‘三劈’。
聽到這三招,包天便有一種不想學的衝動,好在昨夜感受到那斧劈確實挺有實效,還是挺願意感受感受。
“這三招名字實在上不得大雅之堂。”
包天咂咂嘴,看著做示範的王丘。
王丘眉頭一挑,怒道:“你再說一遍?那你給老子起三個好聽響亮的名字?”
包天嗬嗬一笑道:“哪能啊。”
這樣說著,卻想了想,繼續道:“我看第一招力氣極大,氣勢恢宏,好像有開山之勢,不如就叫‘開山’如何?”
“開山?確實夠霸氣,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還是你小子有眼光,好,那這第一招就叫‘開山’了。”
似乎忘記了先前還是一幅怒火衝天氣衝鬥牛模樣,王丘咧嘴一笑,大黃牙擋不住熏人的口臭,包天忍住笑道:“是師傅教的好。”
王丘又是哈哈一喜,拋出一道‘你聰明’的眼神,順手將劈柴刀拿起,自戀的揮了幾下,將幾片落葉精準的劈成三半,其中有一個甚至是平均的三半。
包天鼓掌,王丘得意,又深吸一口氣。
“這第二招,雖然沒有第一招霸氣,但卻夠刁,你好好看。”
王丘說著,將手中劈柴刀輕輕一揮,在揮刀一半的時候,突然改變方向,宛若秋風掃落葉一般,對著另一層掃去。
刀鋒淩厲,絲絲入扣,連空氣都好像被劈開一般。
包天眸子一亮。
這一招果然極具神韻,似乎有了幾分刀意。
練劍的講究個劍道劍意,練到的自然也講究個刀意。
隻可惜,這一道終究是俗氣了點,至少包天是這麼認為的。
“這一刀確實夠刁鑽,能夠在轉瞬間變幻十六個方向,已經是難能可貴的,更加可貴的是,刀刀連貫,宛若披在一處,讓人防不勝防,等到感受到十六個方向都有刀意存在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抵擋,可謂是人神共驚,我看不如就叫‘驚神’,如何?”
“好。說的好。”
好招式也需要好名字,這話不假。就好像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招式如果霸氣驚人,也能夠在氣勢上麵壓倒彆人。
驚神,起的好。
沒文化的王丘甚至雙眼發光,直接提著刀要給包天一個狠狠的擁抱。
包天自然是嚇得雙腿隻朝後退。
“第一招第二招你看一遍差不多都能夠學會,昨天晚上我也使用過這兩招,可惜當時沒有兵刃,隻能夠靠著手刀,收不到那樣的效果。這第三招卻不曾試過,就算我自己,都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使出來,我給你看,你悟性高看能不能學得來。”
王丘第一次露出凝重神色,顯然對自己的第三招很有信心。
他砍柴半生,也砍出了自己的道,雖然在彆的大道中實在是拿不出手,但絕對算得上是自悟一道。
第一二招乃是平日砍柴砍樹悟出來的,這第三招,卻是在當年那一劍下被逼出來的,鬼使神差的施展出來,也堪堪逃過那一劍,更被大智慧者因為此封了他一個第一砍柴大師的名頭。
第三招,叫劈三,就連他自己都不滿意,總覺得不夠霸氣,不夠響亮。
可惜他當年求了半天也求不出個名字,後來心灰意賴之下,也就勉強接受了劈三的名頭,從勉強到現在的習慣,回頭算算,也有了七八年。
時間過得還真快呀。
腦海中湧起一陣往事。
當年那火光衝天血色彌漫的一夜,將不足十歲的他簡直染成了一個血人。
雙親在眼前,活生生的被人劈成兩半。
他除了放聲哭泣之外,便是更大聲的抽泣。
血色的夜,仿佛永遠不能夠變成天明。
那一夜,王家滅門,唯獨王家獨自消失不見。
手中之刀,緩緩豎起。
刀不動,人不懂,但四周空氣,仿佛凝固住一般,也跟著不動。這天地的一切,似乎就在一刀豎起的瞬間,都安靜下來。
風聲悠悠吹過,倏然若春暖花開。
包天看到,王丘麵上血色一閃而過,手中的砍柴刀,仿佛多了一絲靈性一般,簡單而直接的朝著身前竹林劈去。
這一劈,居然劈出了一道破空聲。
刀氣彌漫,刀意驚人。一刀之下,萬物不生。枯葉紛飛,草木亂顫,在這一刀之下,竹林之中幾十株蒼翠竹子,居然直接一分為二,倒在地上,發出吱呀一聲,驚起滿林的黃鳥。
刀勢並未因此而消失,連續延伸而去。
小小溪流,水氣彌漫,居然直接爆出水麵足足數丈高。水聲叮咚,濺落在橋麵之上,小小木橋,似乎四下搖晃。
這一切,僅僅是在一瞬間發生,然後再度歸於平寂。
一刀之後,王丘麵色微微一白,然後單膝莫名的朝下一跪,砍柴刀撐在地麵之上,直接插進去一般。
一刀之下,包天連連變色,仿佛第一次見識到眼前這個邋遢師傅的修為。
雖然真元力不夠,強勢施展這威壓驚人的一招而力竭,但他自忖就算拚儘全力,也不敢保證能夠截下這麼驚人一招。
簡單的一劈,卻劈出了真正的刀意。
可以說,這一招,絕對能夠列入天下十大刀術之中,而且排名絕對靠前。如此一刀,乃是由心而出,否則絕不可為。
憑著他如今的天資,依舊不能夠感受到這刀的脈絡,隻是記得一路刀勢。
“這一道,可斬天下該斬人,可殺天下要殺魔。由心而出,形成刀意,勢不可擋,乃是真正的刀中聖招。”
包天老神在在的評價了一句,王丘卻隻是苦笑一句。
每當自己劈完這一招,總是會莫名的心煩意燥莫名的傷感苦惱。
但也隻有如此,才能夠劈出這麼一刀,他抬頭微微瞥了一眼驚疑不已的包天,第一次露出苦笑,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可想出了刀名?”
“刀名,此招實在是無招勝有招,若是給我的話,我寧可不要名字,隻要這一份刀意,足矣。”
包天眉頭連連驟動,最終也露出苦笑。
兩道擰著眉頭苦笑的師徒,相視一笑,繼而放聲大笑。
“好一個無招勝有招,那就叫無名,如何?”
大老粗一般的王丘突然腦中靈光一現,冒出這麼一個大雅大俗的詞語來。
包天神情微微一動,狂喜道:“好名字。”
斧劈三招,劈一謂之‘開山’,劈二取名‘驚神’,劈三圖一個無招勝有招,就叫‘無名’。三招刀勢,由此而出。
“這三招,我已經試完了,接下來,看你的了。”
“開山不難,憑著我的真元,絕對能夠劈出那等氣勢。驚神的話,雖然有了七分刀意三分刀神,但依舊是普通招式,我多練習幾日,也絕對能夠貫然於胸。隻是這第三招刀意太盛,幾乎尋不出個刀招,委實難學,我也隻是記了個刀勢。”
包天咂咂嘴,麵帶一絲為難。
第一招第二招他自信能夠模仿的滴水不露,但這第三招,他就算在自負,也不敢打包票學得會。
畢竟這第三招,全部是王丘感悟而出的,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嗬嗬,這第三招,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能夠次次都識得出來。每次使出來,都會心煩意燥,不怕你笑話,為師當年就是靠著這一招,在那三代弟子柳青淺劍下逃生。當時隻是萬念俱灰,卻絕處逢生的揮出這麼一刀,後來略加琢磨,便成了這樣一式‘無名’。”
王丘笑意全無,卻依舊勉強擠出一絲。
“嗬嗬,師傅,我是真心沒有看出來你還有這麼一手壓箱底的絕活。雖然難了些,不過多加練習,也不是沒有可能修成。”
“你既然有這份自信,我也就放心了。大比半月之後就要開始了,我現在也是有資格帶弟子參加大比的人,等下還要去一趟雲殿,你自己隨便對付一下,好生給老子修煉,我大概下午就回,到時候你練一遍給老子看看,若是連第一招都沒有學會,你看老子敢不敢拿刀敲你老二。”
“遵命。”
包天不老實一笑,雙手卻擋在了襠部,惹得王丘一笑,隨後轉身而去。
雲殿的會議,他不會不去的,要讓那幫狗眼看人低的師兄弟看看,自己這些年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教出這麼一個弟子。
王丘說走就走,幾乎連屁也不會放一個便徹底消失在包天的眼眸之中。
包天則撓了撓頭,手中拎著一把算得上是這茅屋四周最值錢的鏽跡斑斑還豁了口的砍柴刀,興許是背後癢了,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東西撓癢,乾脆提刀在後背蹭了兩下,在被砍柴刀劈出一條深深凹痕的溝壑兩邊來回踱步。
這第三刀,實在太讓他詫異了。
大概看了一下,這一刀,大概讓七十二根竹子一分為二,本就不大的溪水更是淺到幾乎能夠見底。這凹痕,少說也有三四寸深,幾十丈長。
除此之外,更有數不清的樹葉被這彌漫的刀氣給生生絞碎。
第一刀開山,他利用真元力,一氣嗬成,將一棵約莫百年歲數的老樹攔腰砍斷。隻聽吱呀一聲刀利落的劃過老樹。
樹倒,刀收。
第一刀精髓便是‘霸氣’,是以力破力的典範,和開山刀一般無二。
第二刀,驚神,多了七分粗糙的刀意,就不是那麼容易模仿的了。
包天足足花了幾個時辰,才勉強掌握其中精髓。
第二刀講究的是‘先剛後柔,以柔克剛,一剛至柔’,使人防不勝煩,但並非毫無破綻,至少一些內家高手能夠識破其中玄機。
至於第三刀,從白天到黑夜,包天不吃不喝閉眼潛修,也未能得到其中真髓。
他乾脆盤坐在茅屋外的一處空地上,就這麼感受起來。
他以武入道,如今是納氣後期,也是瓶頸的關頭。若是能夠達到聚合期,那絕對是武師九層巔峰境界。
除非那些宗師級的高手,否則武師之下決無敵手。
可惜的是,這一關太難,若是沒有什麼奇遇,就算修煉這麼一個百年也不一定能夠達到,更何況還是隻有上卷的殘卷?
夜色微涼,一人盤膝坐在茅屋前的溝壑邊上。
此人自然是包天。
開會回來的王丘第一眼便看到了這個喜歡嬉皮笑臉沒個正經但確實稱得上風度翩翩的家夥居然正兒八經的坐著修煉。
在他身邊,便是斜插的一把砍柴刀。
看他臉部不停變幻的神情,顯然是陷入某些桎梏之中。
“這小子,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夠感受到我那‘無名’第三招。唉,老子餓了,還得自己找吃的。若是不是指望你小子給老子掙點光,老子早就一腳上去踹不死你。”
王丘自顧的說著,卻嗬嗬一笑,轉身回到茅屋中。
月明星稀,隻剩下這麼一道身影。
半月之後的某夜,正在茅屋中呼呼大睡的王丘突然聽到一聲厲喝,然後便是一陣洶湧澎湃的真元湧動。
“怎麼回事?”
發現窗子和木床都在不停顫抖的他直接從睡夢中驚醒,一股腦的坐起開門看去,卻見一道修長身影拔刀而起,順勢一刀。
這一刀,宛若十五日前那般,劈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兩道溝壑橫豎交叉,但明顯的是,後者比前者更要深更要粗。
“真被這臭小子給領悟了麼?”
站在門口披著大衣的王丘扣了一下鼻屎,然後捏成一團,隨意彈射開去,麵上露出驚疑歡喜的表情。
一刀之後,包天便靜靜的握刀看著星空發呆。
雖然有所感悟,但卻又若有所失。
剛剛那一刀,若是可以劈的再霸氣一點,氣機悠長一點,絕對可以一舉衝破桎梏,跨入傳說中的聚合境界。
不得不說可惜了。
他將刀再度放在後背,撓了撓。
這十幾天的,蟲子太多,後背實在太癢,然後惋惜的回頭,看了一眼披衣看著自己的王丘,嘿嘿一笑道:“餓了,有吃的?”
王丘再度彈開一團鼻屎,鄙視一眼,隻說了一個字:“滾”。
然後便推門而入。
包天不介意一笑,提刀跟了過去,不忘記吐了一口痰,低喃罵了一句‘小氣,我明明聞到了燒雞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