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下一切身外之物,邵羽徒步跋涉到莫離山,跪在“仙風觀”前,雙手抱拳,拜道:“求萬乾前輩收我為徒!”裡麵沒有動靜,周圍雜草叢生,蚊蟲甚多,他叫一陣兒,歇一陣兒,烈日灼灼,似在考驗他的耐心。
葉纖纖幾經周折,又回到石洞,她想回去,可是又不敢,她嫌石洞太過簡陋,淩安夜就一揮手,石洞瞬間立即變得彆有洞天,流水潺潺,一座假山坐落在洞府中央,周圍是精美的家具,有桌椅茶幾,有窗戶床榻。坐在桌前可以品味甘泉,站在窗前可以觀看山高月小,躺在床上可以夢遊仙境。“你說,我們的洞府,應該叫什麼名字好?”淩安夜攬著她的肩,笑問。
葉纖纖一直很驚異,卻又無法從那種驚異中擺脫出來,她使勁搖搖頭,看清楚事實,叫道:“我怎麼可以安安靜靜的跟你住在這洞府裡呢?我身上還背負著殺母之仇,你還有臉問我府邸叫什麼名字!”當下心慌意亂的要出去,淩安夜阻在她麵前,說:“你忘了,我可以讓你娘複活,所以,不能說他死了。你就好好待在這兒,離開這兒一步,你就有可能萬劫不複。”
想想剛才那些豺狼虎豹,隻身一人下山,的確是不大可能,沉著氣道:“好吧,為了娘,我就待幾天。”
“不是幾天,而是幾個月。”淩安夜說。
“那麼久!”
“任何成功,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他注視著她說。
葉纖纖本就燥性子,如果安安靜靜的在這裡等上幾個月,那非急死了不可!“誰知道你是不是撒謊?想騙我陪你!”
“日久見人心,對待恩人,我沒有那麼無恥。”低沉靈動的聲音似能穿透一個人的心。
“罷了,我可以等,但我要告訴邵羽哥,他一定急的不得了!好歹給她報聲平安。”葉纖纖急道。
“可是你下不了仙山,如何告訴他呢?”
“你……你不是可以變來變去的?你就替我告訴他一聲!”葉纖纖緊緊地蹙著眉。
淩安夜笑了:“當然可以!”吐了吐長長的舌頭,這讓葉纖纖非常不安:“你不可以傷害他!”
他收起笑容,遵從道:“恩人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很好!”那一笑,大有王者風範。
淩安夜道:“總得給洞府起個名字啊。”
葉纖纖打量一番周圍,說:“交給我吧,你快去找邵羽哥。”
淩安夜遂消失了。
葉纖纖在錦緞褥子上坐下,從袖子裡掏出一支縮水了的金銀花,回想當初那一幕——邵羽將這朵嬌豔欲滴的金銀花插在自己頭上。多麼幸福的一刻,隻要記憶一重演,就會想念,落淚。
邵羽在仙風觀前整整跪了一天一夜,淩安夜化作常人來到他麵前,邵羽還以為萬乾老道終於肯見自己了,忙道:“仙山上蛇妖重現,作惡多端,請師父教徒兒法術,滅了那妖精!”淩安夜一震,臉色驟變,邵羽一看是個年輕人,鎮定道:“你一定是師父的小童了,師父是不是願意收我了?”
淩安夜的肺都快氣炸了,以自己當前法力,根本對付不過萬乾,若不是不想違背葉纖纖,早閃了。“你的新婚妻子現如今平安無事,以後也不會有事,但以後,你就忘了她吧!”猶未說完,隻聽仙風觀石門“嘣”的一聲裂飛,巨石飛迸,一個敏捷的身影從內躥出,直衝淩安夜!
淩安夜措手不及,被萬乾打中一掌,受傷逃跑。邵羽驚魂未定,見一個執紼的老頭兒佇立於此,身著道袍,頭戴道冠,滿麵仙風,知道就是萬乾老道了,“在下邵羽拜見萬乾法師!”他喜道。
萬乾責備道:“沒頭沒腦的臭小子,就知道拜拜拜,妖精都讓你放跑了還不知道!”邵羽一向善解人意,當下恍然大悟。
葉纖纖仍懷花感傷,淩安夜驟然出現在桌旁,單膝伏地,嘴角掛紅,唬的她一跳!急忙收起金銀花,扶他道:“怎麼回事?見到邵羽哥沒有!”
淩安夜咬牙立起,麵容略扭曲,看得出非常痛苦,仍說:“恩人的話,我照做了。”語畢便往旁邊的團墊上盤腿而坐,閉目休神,葉纖纖不敢打擾,隻心裡納悶兒,他為什麼會受傷?
他二人的洞府,就叫做“金銀洞,”淩安夜恢複元氣後,聽說這個名字,問其寓意,葉纖纖遲疑:“這種名字,難道還要什麼寓意嗎?!”
“當然,沒有內涵,要它做什麼?”
“金銀洞”的意思並非裡麵有多少金銀財寶,而是為懷念與邵羽的過往。葉纖纖也不甚避諱,通通講了出來。
淩安夜隻管皺眉,嘴唇發紫,呼吸微微急促,很受傷的樣子,伏在桌上不動。
葉纖纖推他:“喂,怎麼了你,是不是想反抗恩人的意思啊!”
淩安夜無可奈何,“砰砰砰”三聲,“金銀洞”三個大字就深深地刻在了洞旁的石碑上。
葉纖纖非常滿意,拍手笑道:“好了,不愧是我起的名字,叫出去就是響亮!”
淩安夜高大的身子卻搖搖晃晃,一手捂著胸口,又嘔出一口血。“天哪!”葉纖纖慌了手腳,“莫非是神仙降臨了?”這樣一想,喜不自禁的合手喃喃:“天神菩薩顯靈,救救我娘,打的蛇妖萬劫不複,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恩人!”淩安夜憤憤地叫道,葉纖纖回過神,看著他的麵孔,心情格外複雜。
“恩人,我被打傷你不過問也就算了,竟然這麼希望我死?!我真是吃錯藥了,當初你把我撿回家,並不是想要救我,現在才是你的真麵目!”淩安夜悲憤交集,恨恨的把岩石都捏的崩裂了。
葉纖纖於心不忍:“我以為,以為你是裝的!原來真的受傷了啊。”
“白癡,我沒事乾嘛吐血,腦子進水了!”他強撐著說。
葉纖纖努著嘴,又看看四周,風平浪靜,如果神仙真下凡了,肯定不會那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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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郊野嶺,也沒地方看大夫,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死?不能死,你不能死,還沒救我娘呢,你怎麼能死!”淩安夜被扶著躺在床上,葉纖纖心急如焚。
“隻是有點疼,還死不了。”淩安夜有氣無力的說。
葉纖纖認真問:“到底是誰打傷你的?難不成是邵羽哥?!”
淩安夜不屑道:“再給他兩條胳膊兩條腿,也動不了我一根汗毛!”
“吹牛!”葉纖纖喘籲籲的,“邵羽哥身強力壯的,可厲害了,我最討厭你這種狗眼看人低的妖精!”
“哎,哎,彆生氣,我說錯了還不行嗎?”淩安夜伸手,欲觸摸她,險些兒摔下來。“都傷成這樣了,彆動!”葉纖纖將他的手放回身邊,他卻抓住她不放,眉峰皺成了八字形,眼眶濕濕的,鼻翼噏動,蠕動著嘴唇:“恩人,如果我死了,你會傷心嗎?”
葉纖纖不假思索:“你要是死了,我肯定得傷心死!”
“這麼嚴重?”
“那是,娘活不成了,我這個做女兒的,當然是要多難過有多難過。”
淩安夜的心驟然沉了下去,喃喃道:“原來如此。”
“你是妖精,妖精命很硬的,所以不要胡思亂想,安心休息,我出去給你弄些水喝。”說著,就拂袖走了。
金銀花,不小心落在他身上,他拿起一看,似乎能聞到邵羽的味道,憤恨的目光冥冥中閃爍,金銀花落進蹂躪的漩渦,被揉成了粉末。
山裡的水就是甜,葉纖纖蹲在溪邊洗了把臉,覺得神清氣爽,繼而把銅灰色的水壺涮了一遍,灌滿水立身回走,腳底卻絆了一下,“什麼東西?”尋思著低頭看,竟是一條花蟒,登時嚇得六神無主,水壺也打翻,踉蹌著跌進溪裡。
那花蟒眼看她在水裡掙紮,並不搭救,若無其事的鑽進草叢裡不見了。
“救命啊!救命啊!”兩隻手在水裡揮舞,雖然溪水很淺,但主要是被花蟒嚇得腿軟,四肢都失靈了。
淩安夜耳疾手快,縱是受著傷,也不耽誤救人。
葉纖纖喝了一肚子水,嗆的咳個不停,渾身上下,弄的像隻落湯雞。“你的能耐,遠遠超過了我的想象。”淩安夜坐在草地上,瞅著她說。
葉纖纖駁道:“我又不會遊泳,淹死都很正常啊!”
淩安夜嘲笑:“可是這條溪,都沒不到膝蓋!好奇怪,你們凡人,難道都這麼白癡?”
葉纖纖有氣又咳,臉憋得通紅:“我,我可是你的恩人哪!你才是白癡。”
淩安夜道:“現在,我已經第二次救了你的命,早是你的恩人了,是不是,恩人?”
葉纖纖紅著臉,不情願的咕噥著:“可惡!居然記得這麼清。”因隱約聽到蛇吐信子的聲音,想起剛才之事,立刻哭喪著臉惶恐道:“有蛇啊!要不然我也不會跌倒,都是那條蛇害我的,你要替我討回公道!”
“蛇?”淩安夜蹙眉。
“好大的一條,嚇死我了,估計還沒有成精,否則應該不會神仙前腳走他後腳就出來。”葉纖纖駭異道。
“不要跟我提神仙。”淩安夜道。
“那你趕緊把蛇抓出來,不然以後我還怎麼出門?!”
“他們是我的同類,我為什麼要抓?”
“你!還好你是人形,否則我根本不可能在你身邊多呆一秒。”
“誰讓你弱不禁風的,連一條蛇都能打敗你。”
葉纖纖一股火氣上來,隨手拾起石子,使勁砸他。
“你乾什麼!”淩安夜嚷。
“叫你氣我,叫你氣我!”葉纖纖把他當成了出氣筒。
淩安夜無法,遂化原形,乃是巨蟒,衝天飛起,俯瞰身下這個小人兒,呲牙咧嘴!
葉纖纖沒能有更多的反應,瞠目結舌,冷氣倒抽,直愣愣的厥了過去!
見狀,倒覺可愛,化為人形,探探她真否不省人事了。剛彎下腰,把手伸向她的臉頰,卻見旁邊移來一抹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