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丁紫薔頂著睡意未消的腦袋進了幼兒園,才發現答應老丁爺爺的糖醋排骨給忘得一乾二淨了,怕老丁爺爺盼,讓老人家失望了,隻好先去“請罪”。
“丫頭,你昨晚沒回去吃飯,自然不能給我做糖醋排骨,我知道的!那個小夥子誰啊?”老丁爺爺依然搖著自己的大扇子,笑眯眯地。
“我們以前鎮上的!”
“他喜歡你?可那個小鬼不是他的吧?”
“爺爺,不是,都不是,不陪你聊了,我還開會呢,快放暑假了!”丁紫薔逃也似地跑遠了門衛室。
過幾天就要放假了,幼兒園裡的秩序也有些紊亂了,畢竟一提到放假,老師們也免不了興奮。
俗話說,一亂就要出錯,這話倒應在了丁紫薔的身上,也許是因為沒睡好,加上流年不利,飲水機恰好在今天罷工,提著兩個暖瓶上樓泡茶的丁紫薔竟在上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踩空,涼鞋打在台階上的聲音顯得很悶,等到丁紫薔以某種醜陋的姿態趴在樓梯的某個部位的時候,兩個暖瓶應聲碎裂,開水四濺,還未等丁紫薔慶幸自己的雙腿沒被開水毀容的時候,她發現就在暖瓶落地的樓梯角,一個小女孩正睜著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丁紫薔心裡咯噔一下,她幾乎是順著自己跌倒的姿勢下了樓梯跑到小女孩的身邊,把小女孩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發現沒事才放下心來,卻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樓上樓下的同事們聽到聲音也一起跑出來,看到這一幕,都有些呆了。丁紫薔想站起來解釋,卻發現右腳疼得鑽心,低頭一看,早已腫脹了起來。有眼尖的同事立馬過來扶住她,她站起來,讓另一個同事把那個小姑娘帶回班裡。
園長薑阿姨是丁紫薔媽媽以前閨中的好友,關係一向很好,聽到丁紫薔崴了腳,趕緊到她辦公室裡看她,此時,丁紫薔正盯著自己的腳一邊揉一邊哭的稀裡嘩啦。
“怎麼啦,很疼啊?哭成這樣?”薑阿姨說話總是輕言小語。
“我差點燙到她了,我活該疼死!”說著腳又一縮,搞得薑園長莫名奇妙。
“水瓶倒地的時候,差點燙到了小班的一個小丫頭,人小丫頭活蹦亂跳地跟著老師回去了,倒把我們丁老師嚇哭了!”旁邊一個同事幫忙解釋。
“不怕了,以後再叫你犯迷糊,哎?這腳可不能這麼揉啊,看都腫這麼高了!”走近看到丁紫薔腳的薑園長不淡定了,人說腫的像饅頭,她那腳都像兩個饅頭了。“這要上醫院,沒準傷到骨頭了,不能揉!”
丁紫薔隻想著自己倒黴,這麼大人了摔跤不說,還差點牽連一個小孩,沒想到自己的腳會傷的要上醫院的地步,她以為一會兒用冰塊敷敷就好了。
薑園長一個電話就把自家兒子陸彬然敲來了,丁紫薔幾乎是在同事們的簇擁下被陸彬然抱上了車,那陣仗,不知情的以為出了多大事呢,門口的老丁爺爺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一看到抱出來的人是丁紫薔,扇子都扔了,不搖了,幸好傷的不重,倒是那麼纖細的腳突然腫成那樣,也把老人家心疼了半天。
坐在陸彬然的車上,丁紫薔愈發覺得右腳好像有一股力量擰著的疼痛,好在自己一向有很好的忍勁,加上敷了幾塊冰塊,也能熬得過去。
“小薇,你這是自己摔得嗎?下手夠狠的啊!”陸彬然其實看著也挺心疼的,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就想說說話,轉移下這丫頭的注意力。
“趕明讓你也摔了試試,還說風涼話!”陸彬然喜歡喊丁紫薔小薇,這源於薑阿姨曾經跟兒子透露,紫薔的名字是取紫色薔薇之意,因為她出生在薔薇花開的季節,從此在陸彬然嘴裡,丁紫薔有了個俗氣但可愛的昵稱——“小薇”。好在對於陸彬然嘻嘻哈哈的風格丁紫薔早已適應了,誰讓他們是家長撮合到一起的“天生一對”呢?她把唯一一次相親交給了他,雖然至今也沒個正果,但跟他在一起,心情莫名奇妙地輕鬆,有時候,丁紫薔想,如果不是曾經自己的生命裡出現過那些不愉快的插曲,或許,自己的性格應該更像陸彬然,不羈,歡快!
“我倒寧願我摔了,眼睜睜地看著美女的纖纖玉腳變成饅頭也很折磨人的!”說著還對副駕駛上的丁紫薔眨了下眼,“不過據我觀察你剛才的活動,應該沒傷到骨頭,所以彆太擔心!”
“真的啊?嘿!我倒忘了你可是大醫院裡的大醫生呢!不過,您是心腦科的吧?能看腳嗎?”
“雖然說術業有專攻,但像我這麼才華橫溢的人,也是有很多時間涉足其它領域的!”陸彬然說得一本正經。
“嗬嗬,是啊,誰不知道你才高八鬥呢!”說完,丁紫薔忍不住笑起來。
“嘿,笑了,電話裡聽我媽說你都摔哭了,把我急的!”這句話倒也是真心話,不過陸彬然故意加了點開玩笑的語氣。
“彆汙蔑我的名聲啊!誰摔哭了啊?我那充其量也就是嚇的,就差那麼一點,開水就得濺到一個小姑娘身上了,現在想想我都哆嗦!”說完,丁紫薔又把自己繞進了那種恐怖的思維裡。
“膽小的樣!”陸彬然說完,車已經駛進了醫院的停車庫,他下車又抱起丁紫薔,匆匆進了骨關節科,正好當班的是和自己一起畢業,一起進醫院的鐵哥們兒駱正。
一頓檢查下來,正如陸彬然“預測”的那樣,隻是崴傷,不過為了固定以及敷藥,竟然也給包紮得像模像樣,好似受了什麼重傷似的。
恰好這時駱正臨時有事出了診室,陸彬然剛接了一個電話也出去了,丁紫薔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左右觀察著自己的腳,倒覺得好玩。
“嗨,我說你小子太不夠哥們兒了吧?什麼時候已經有主了都不跟我透露一點,又年輕又漂亮的,老牛吃嫩草了吧?還說我?”丁紫薔聽出是駱正的聲音。
“我可不敢跟你比,話說你們家寧雨還沒成年了吧?”
“我敲你!”
說完,陸彬然倒是率先進了診室,丁紫薔也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抬頭看了一下進來的兩個人,衝著駱正笑了笑,表示感謝,要說丁紫薔在表達謝意這方麵,顯得很木訥,因為她不知道如何說出一些讓人舒心的感謝話,隻希望自己的一個笑容駱醫生可以懂吧!不過事實上好像駱正也並不在意丁紫薔是否感謝他,雖然他也回了丁紫薔一個笑容,不過滿臉的表情用曖昧來形容似乎更貼切一些。
“彬然,不是我說你,護花使者當到你這份上,也夠慫的,怎麼著也不能讓自己的女朋友受這種苦吧?”駱正拿話揶揄陸彬然,也是為當著丁紫薔的麵試探兩個人的關係到底進展到哪一步了,這樣陸彬然想抵賴也沒有辦法了。沒成想,這時候,從外麵跑進來一個小護士,滿臉淚水,一進門,不顧一切就哭上了,嘴上還念叨著“這活我不乾了!”看得丁紫薔一頭霧水。
“怎麼哪?這是?彆哭,有人在這裡了!”駱正語氣寵溺,丁紫薔猜出了這個女孩的身份了,也不做聲,隻看著女孩兒的反應。
“我現在敢跑你這來,就不管有人沒人了,反正大不了不伺候那些了不得的主子了,受夠了!”寧雨抽抽噎噎地說完一句話,繼續抹眼淚。
“寧雨妹妹,這又是誰招你惹你了啊?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陸彬然站在旁邊出了聲,聽完寧雨斷斷續續的話,他已經把原因猜的八九不離十了。護士門天天怨聲載道地不過是因為那些難以伺候,脾氣陰晴不定的病人,有時候自己在旁看著,也覺得可氣,他們倒是會拿軟柿子捏。要說護士真是個辛苦的職業,一群小丫頭生物鐘混亂地工作著,接觸過各種各樣汙穢的東西,到頭來還撈不到好!
“剛剛一個女的,說我給她兒子的吊瓶調的速度太快,就一直在那罵罵咧咧的,我給調慢了,她還不停,我就對了幾句嘴,沒想到她爬起來就往我臉上丟一巴掌,幸好我躲了一下,她手隻劃到了我的脖子,現在還火辣辣的疼,好像被指甲劃到了!”哭了一陣,寧雨也平靜了一些,在看到陸彬然也在診室,也不好意思發作了。
駱正連忙朝寧雨的脖子上看去,隻見一道狹長的血杠子,咋一看,觸目驚心,好在沒什麼大礙,但也實在讓人心疼。“現在人呢?你們科怎麼處理的,我先給你把傷口處理一下,再去找他們!”駱正看完,嚴肅地說。
“算了吧,護士長讓我先出來躲一下,她會處理的!”
“那怎麼行?把你傷成這樣!”駱正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說。
“你彆去了,哭過了就好了,你這樣一過問,倒顯得我多嬌氣似的!”雖然剛剛還鬨著再也不伺候了,可寧雨也是個明事理的人,發泄過情緒以後,也就不願計較了!
丁紫薔一直在旁邊看著這兩個人,倒挺喜歡寧雨的,嬌嬌小小的,給人一種很容易親近的感覺。
“我們先回去吧?”丁紫薔悄悄對陸彬然說了一句,想來現在讓這兩個人安靜一會兒!
“駱正,那我跟小薇先回去了,寧雨妹妹你還要好生照顧好啊!”陸彬然笑著說,要說這寧雨也二十三歲了,可能因為身材嬌小的原因,跟三十歲的駱正在一塊,總讓人覺得有種特彆小孩兒的感覺。
寧雨看著陸彬然旁邊的丁紫薔,用一種疑問的眼神打量著,終於還是忍不住八卦了:“陸大哥,你女朋友啊?”一句話把駱正的注意力也拉到了這個話題上,倒把打抱不平的事情先擱置了。
“ 你好,我叫丁紫薔!”丁紫薔沒有讓氣氛變得尷尬起來,一句話既不說是女朋友,也不說不是。她想,關於自己和陸彬然的關係,私下裡,陸彬然會跟駱正說的,現在兩人的關係也實在找不到什麼好的詞彙一下子形容清楚。
“你好,我叫寧雨,剛剛讓你見笑了!”看著丁紫薔大大方方地跟自己打招呼,又想想剛剛自己演的那一出,寧雨有些不好意思了,倒把八卦的問題扔到一邊了。
“她也笑不得你,剛剛崴了腳也哭了一場呢!”陸彬然笑著說。害的丁紫薔恨不得把眼珠子拔出來瞪在陸彬然身上,惡狠狠地說:“女人是水做的,哭幾下怎麼了啊?”
“沒怎麼,就是還挺好看的!”陸彬然回以一個認錯的眼神。
“沒想到,陸大哥也有認慫的時候啊!”寧雨說完,大家笑了一陣,駱正提議,等自己下班了,一起出去吃個飯。在駱正和寧雨心裡,認定了丁紫薔和陸彬然就是一堆金童玉女,所以也沒有深究的必要了。
晚飯吃的很清淡,因為兩個女孩都有傷在身,也不能吃火氣重的東西,倒是很快就結束了!
到了自家樓下,丁紫薔自己從車裡蹦躂出來,陸彬然過來準備把她抱起來好上樓,丁紫薔說:“你背著我吧,這樣好看到樓梯,樓道陰暗,彆後來你也摔了!”陸彬然又轉過身,讓丁紫薔趴在自己的背上。一路上說說笑笑地上樓了。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丁紫薔明顯感覺到陸彬然的腳步頓了一下,抬頭一看,尉遲庭正好站在自家門前,臉色很陰鬱,不過低頭看到丁紫薔被包紮了的腳眼神裡閃過了一陣疑問和心疼,表情仍然嚴肅。
“你怎麼在這啊?”丁紫薔含笑問道,她自己也不知道笑容是怎麼擠出來的,就是下意識地不想讓陸彬然發現自己心裡的彆扭。“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吧,這個是陸彬然,我的男朋友,彬然,這位是尉遲庭,以前江心鎮上的一個朋友!”
“你腳怎麼了?”尉遲庭也不搭腔,隻顧著問自己的問題。
“沒什麼!崴了一下!”
陸彬然聽見丁紫薔介紹自己是她男朋友以後,就知道來者不是善類,他隱約感覺到丁紫薔對這個人的在乎,也在那人充滿占有欲的眼神裡捕捉到了一些一個男人會對心愛的女人流露的情愫。而對於丁紫薔,陸彬然一直都是認真的,所以在這場感情戰役中陸彬然感受到了硝煙彌漫的氛圍。
“鑰匙呢?拿出來開門吧!這麼重,要壓死我了!”陸彬然也不搭理尉遲庭,隻對著背上愣神的丁紫薔嚷道。
“哦!我找一下啊!”丁紫薔在包裡翻著,心裡卻在盤算著,這下怎麼辦呢?讓他們進去坐會兒?尉遲庭來的時候肯定敲過門的,既然還站在外麵,肯定是米加還沒有回來,自己一個人要麵對這兩個男人,不知道他們又要出什麼狀況啊?
丁紫薔沒想到鑰匙剛從包裡掏出來,就被尉遲庭拿了過去,還特彆理所當然的說:“我來開吧!”
就這樣,沒有自己的邀請,丁紫薔也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大門被打開,兩個男人,都進了自己的家。陸彬然把她放到客廳的沙發上,自己也在一邊坐下了,尉遲庭似乎也跟他杠上了,隨後在另一邊坐下了。丁紫薔覺得,那一刻自己就像是落進了一個很深的峽穀裡,兩邊都是巍峨的大山,自己在中間,壓抑地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個,幸好茶幾上米加的背包引起了丁紫薔的注意,她知道米加應該在房間裡,便站起身來,準備去看看她怎麼了,在家也不吱一聲。沒成想自己剛一站起來,旁邊的兩個男人也唰地一下都站起來了,而且極為默契,異口同聲地說道:“去哪兒?”
丁紫薔訕訕地笑著,說著:“我去一下房間,屋子小,我自己單腳跳,活動活動!”她看到兩個男人臉上都緋紅了一下,也沒多想,就跳著進了米加的房間。她看到床上的被子拱起了一塊,過去拉了一下,發現米加滿臉淚痕地躺在那裡,好像睡著了,可能是自己扯被子驚動了她,才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怎麼啦?”丁紫薔小聲地問。
“有人來了?”
“你沒睡著啊?”
“剛聽見聲音就醒了,誰啊?”
丁紫薔把自己的腳翹起來,說:“腳崴傷了,陸彬然送我回來,正好遇見尉遲庭,沒辦法,趕巧了,也不好乾誰走的,倒顯得我有什麼事似的!”
“腳嚴重嗎?”米加爬起來看了看丁紫薔包紮得鼓鼓的腳,丁紫薔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麼大礙,米加又接著說,“你說你也是的,遇到這麼個情況,我出去吧,這樣也好調節一下尷尬的氣氛,不過你要有個選擇,我希望是個對的選擇!”說完,就起來穿好衣服。
“我剛當他們的麵說陸彬然是我男朋友了,也算是個選擇吧?你好像不舒服,就彆折騰了,躺著吧!”
米加愣了一下,“紫薔,你跟尉遲庭有什麼解不開的結嗎?”看見丁紫薔也不說話,米加也隻歎了口氣。
“加加,晚上我再跟你說吧!”
“好吧,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說,出去吧?!”
兩個人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詭異的一幕:兩個剛剛還水火不容的男人竟然坐在一起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視裡的足球賽,從神情上看不出什麼名堂。聽到開門聲,還一起回頭跟米加打了一個招呼,搞得米加一頭霧水,滿臉寫著“什麼情況?”丁紫薔隻能回以“不知道”的表情。
米加知道丁紫薔他們已經吃過晚飯了,便也不在那兩個人的問題上糾結了,自顧自地跑到廚房裡給自己煮泡麵去了。丁紫薔又依靠自己單腳跳的功力回到房間把自己遺忘了許久的十字繡拿出來,好打發時光。
期間,米加吃完了泡麵,丁紫薔接了兩個電話,一個來自媽媽,一個來自陸彬然的媽媽薑阿姨,媽媽顯然還不知道自己腳崴了,不過是囑咐自己多照顧自己身體,放暑假了,去她那邊住!薑阿姨無疑是提醒自己注意腳,這個學期也不用回去上課了,就剩幾天了,好好休養才是最重要的。丁紫薔又在電話裡讓薑阿姨不要把自己崴腳的事情告訴媽媽,省的她擔心。
一通事情做下來,足球賽也結束了。兩個男人,倒也出奇地默契了一下,沒有多打擾,一起走了。丁紫薔懸了一晚上得心才總算是安定下來。
晚上,米加和丁紫薔擠在了一張床上,丁紫薔也把那些塵封的往事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