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又上哪兒過麻將癮了吧?我去找他!”蕭仁憤憤。
“你還是不要去了,林家村那表叔公去世了,你爸昨晚趕去就為了那棺材的事。”
“那表叔公還健在的時候,他那些兒子不早就訂好棺材了嗎?怎麼到現在還沒搞好?”蕭仁一聽更氣憤了,“是棺材重要還是我這人才重要?還要不要讓我上學了?”
“都是你那父親自作主張才會有那麼多事!”陳氏心裡惱火,棺材本來就不是個吉利的事,可丈夫蕭勇卻三天兩頭往裡鑽。
林家村那九旬老人還在病床上叼著煙鬥的時候,他兒子們就向蕭勇訂做了一副棺材。本來這棺材是要寬鬆一點,可是蕭勇為了顯示自己的鬼斧神工,他把“熱脹冷縮”的定律向那幾個兒子宣傳了一番後就將棺材弄成小一號,就等著那老人屍體收縮剛好吻合。豈料,那老人抽煙一嗆,沒回過氣來就與世長辭,死得太突然,屍體不但沒有來得及收縮而且繃直了。他的兒孫為那老人梳洗換裝一番之後正準備將屍體裝入棺材,準備第二天舉行瞻仰遺體的儀式,豈料搗來搗去棺材太短容不下屍體,就這樣瞻仰儀容的儀式被推遲了一天,蕭勇趕緊將棺材加了碼。昨天本來是蓋棺下葬的日子,可是糊塗的蕭勇把棺材整長了,那蓋卻忘了跟著整長,於是那下葬的日期又被推遲了一天。村裡有句老話“人到九旬,死去不見兒孫淚”,有高齡的老人死去,總是很少見到親人送行的眼淚,以表示家裡有一個老壽星而不覺得悲傷。而這突如其來的推遲兩天卻讓那林家哭得死去活來,後悔自己不該在老人沒死就給他訂做棺材,害他死不瞑目。
“你說你爸昨晚沒回來會不會抱著棺材睡啊?你爸一犯困可是抱著什麼都當老婆!”
“媽媽,我不想聽這些無聊的事!”蕭仁覺得又惱火又好笑,擺手道:“我上學去了!
“仁兒,你怎麼去啊?”陳氏眼睛突然一亮說,“不如你坐師公的公車去吧!正巧他也要到鎮裡,路過你們學校。”
“不用吧?他的公車臨時站台太多,我怕到學校天已經又亮了一次。”蕭仁猶豫。
“那有什麼辦法?難道你跑著去啊?向彆人家借車是不可能的,現在正值農忙,人家的車都留著拉糞便呢,輪不到給你上學用!”
蕭仁心灰,但也覺得母親的話正是現實的寫照。誰叫自己生在一個視人才不如糞土的山村?他趕緊拔步追公車去了。
“師公,到我們學校大概多長時間?”蕭仁上了公車,將屁股挪到一個比較不會顛簸的角落。
“如果這車不鬨彆扭,四十分鐘左右就到。”蕭仁師公笑著說,將嘴巴裡那顆僅存的中流砥柱露了出來,以顯示它久經風霜。
“剛好是我騎自行車的兩倍!”蕭仁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裡在盤算怎樣為遲到找個借口。
“你找死啊?蕭小四?”蕭仁的師公突然大喊一聲,嚇得蕭仁差點從車廂跌落。
“我也想去鎮裡,所以請老師傅帶我一段!”蕭小四迎麵將車攔下。
“上來吧,這是公車!”
蕭小四跳上了車,蕭仁和他背對著背坐著,愛理不理他。他心裡估計這回到達學校可能要延遲到一個小時了。
“老師傅,喝口酒。這大清早喝點白酒有益身心健康!”蕭小四從口袋掏出一瓶小米酒,喝了一口遞給那老司機。
“真會享受生活啊。”蕭老師傅接過酒瓶,連喝兩口,似乎沒有歸還的意思。蕭小四心裡急,眼睛乾巴瞪著。
“師公,你是司機,不要醉酒駕車!”蕭仁心裡更急。他現在是坐在車上,搞不好幾分鐘後這車就翻到他身上了。
“讀書人就是讀書人啊,說話就是這麼沒道理!”蕭仁的師公笑著說:“就這點米酒都不夠我塞牙縫啊!”
蕭小四咯吱著自己的兩排牙齒,將一些模糊的話說給自己聽:“你也知道米酒就那麼點啊?還不還給我?”
蕭仁無語,將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才恍然大悟方才為上學遲到找的一個借口就像自己做的一個夢,死活想不起來,愁死了!
“蕭老師傅,我等你很久了!”蕭方圓一見公車駛近,迎麵追了上來,車還沒停穩就躍了上來。
蕭仁心裡暗叫,這回又要晚到二十分鐘了。
“老師傅這公車多少年來給村民帶來不少方便啊,辛苦啦。來抽根煙!”蕭方圓笑著遞給蕭仁師公一根煙。
“不好,你抽吧,我牙不好!”蕭司機推脫了一下。
“牙?”蕭方圓驚奇。
“你看,就這顆,吸煙就老疼!”蕭司機張開大嘴,指著那顆中流砥柱說。
蕭方圓和蕭仁同時暗笑。蕭方圓接著說:“沒事,你將煙從那牙齒兩側繞過去就行了!”
蕭老師傅煙癮被激起,將手中的酒瓶還給蕭小四,接過煙吧嗒吧嗒抽了起來。
蕭小四高興地接過酒瓶,正要喝,發現瓶子裡剩下的液體已經不足以淹死一隻螞蟻,而且很難辨彆是米酒還是蕭老木匠留下的唾液。
“師公,車廂是公共場所,你應該不要讓人抽煙。”蕭仁腦子裡好不容意浮現的一個借口又被煙熏沒了,不禁有點惱火。
“幾個人管,一個人抽的的場所那叫‘公共場所不能抽煙’;幾個人抽,一個人管的場所那叫‘抽煙場所不能乾涉’!懂嗎,你要學的道理還多著呢。”蕭方圓倚老賣老取笑起蕭仁。
好不容易熬到了學校,蕭仁一把跳下車,心不甘情不願地和師公說了聲謝謝,扭頭就想往校園裡跑。
“仁兒,我們也要休息一下,你順便給車加加油。”蕭仁師公叫住了他。
“你知道怎麼做啦?”蕭小四和蕭方圓同時笑著看了下蕭仁。然後和蕭老師傅圍在一起,一人一根煙。
蕭仁無奈地從車廂前麵取下一個小水桶,跑到校門口門衛室,和當中一個看門阿伯交涉了幾句,繃著個臉擰著一桶水走到車前。
“快喝吧,可憐的老牛,你還要拉著三個破男人到鎮裡,有你受的!”
那頭兩排牙齒磨嘰,不斷吐出白沫的蒼老黃牛看了下蕭仁,低下頭狠狠吮吸。
黃牛連加三桶油,蕭老師傅和另外兩個小男人也剛好吸完煙,公車繼續向鎮裡駛去。
蕭仁笑著向那門伯道了聲謝,正準備踏入校園。隻聽那阿伯問:“周末不在家好好休息,一大早來學校乾嗎?”
“今天是周末嗎?”蕭仁恍然,大罵自己蠢豬,“一大早跟見鬼一樣,瞎折騰。現在我怎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