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捺住喜悅的心情,迅速蹲了下去,壓低聲音問:“你是誰?”
“小人名叫張遼,原是陶家的家生子,後來得大公子提攜,被安排在禁衛軍裡當差。”
這下,陶雪長長鬆了一口氣,他口中的大公子應該是這具身體的兄長了。但是,想到這個世界的爾虞我詐,她又害怕對方故意假冒陶家人哄騙她,遂不動聲色的問:“你如何證明?”
“此次離京,大公子曾吩咐過小人,若是小姐有難處才能現身。還告訴小人,若是小姐不相信小人的話,便對小姐說小姐院中的櫻花樹下麵埋著大公子的一個銀元,大公子等著小姐去挖。”
陶雪笑了起來,雖然她不是原本的陶家小姐,可也聽得出來,這該是陶家小姐與她的兄長小時候所做過的事情。這樣的事情沒有幾個人會去查證,唯有當時參與的人才知曉,這個禁衛軍確實是陶家的人。
她張嘴,有許多問題想要問清楚,最後因為時間緊迫,隻選擇了最重要的一個,道:“司徒傲想從陶……從我家得到些什麼?”
“早些年,老爺和大公子為皇家開疆拓土,建立了一支軍隊,陛下一直想要,前段時間還想用表少爺來要挾老爺和公子,隻是老爺不許,沒有想到,他竟然將主意打到了小姐這裡來。”
往事浮現眼前,陶夫人曾經說過的話原來並非是挑撥離間,那個所謂的表少爺王前,怕是和他一樣被司徒傲當成棋子了。難怪常言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她若是當初聽了陶夫人的話,仔細思量後行事,怕也到不了這一步!
“哎……”想著,她不由歎氣,腸子都悔青了。
張遼以為她歎氣是因為擔憂,勸道:“小姐不必害怕,此事小人已經通知了公子,想來他會想出辦法的。”
能有什麼辦法呢?陶雪其實不大抱希望,即便不知道朝廷的局勢,她也能想到,那兵權是陶家上上下下的保命符,一旦交出來,陶家便淪為魚肉,可以任由司徒傲宰割了。
她也不敢說讓陶家一定救她,因為她實在不能肯定,在陶家人心裡麵,一個一心向著外人的女兒有多重要。她想的法子是先拖延時間,麻痹住司徒明和太後,也麻痹住陶家,然後找到機會逃跑,逃得遠遠的,再出去找回家的法子。
可在此之前,還需要陶家與司徒傲周旋。她思忖片刻,道:“轉告父親和兄長,此事不是我做的。看那樣子,孫淑妃與太後雖然勾結在一起,可是孫淑妃並沒有真的打算放棄皇嗣,似乎是中了太後的計策,太後要假戲真做呢。興許,我們可以從這方麵下手。”
“此事,小人也略有耳聞,徐家與嶽家是姻親,恐怕此事與嶽湘荷脫不了乾係。”
再次聽到嶽湘荷這個名字,陶雪心裡有些發苦,一直被她無視的事情就擺在麵前。
“我問你,嶽湘荷可是與司徒傲兩情相悅?”
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失落和期盼。
對方被問住,半響才有些作難的說:“此事,在小姐大婚之前就已經人儘皆知了。小姐何必……”
這話無異於給了她當頭棒喝,起初她以為司徒傲這樣對付她隻因為她是陶家的人,現在算是明白了,還因為陶家小姐強行嫁給司徒傲而阻礙了司徒傲與嶽湘荷的姻緣,所以他懷恨在心。
當真是因果循環,即便沒有什麼兵權的事情,她做了皇後也注定要倒黴。隻是這因,不是她種下的,這果卻要她來承擔。
她還想再說什麼,木屋那邊傳來了腳步聲,那禁衛軍屏住呼吸,忙退到了陰影處。
陶雪抬首望去,見是蘭兒尋了出來,忙迎上去。
“娘娘……”
也不去看蘭兒的表情,她心煩的揮了揮手,道:“寫信的事情明日再說,我得好好想一想,現下我又渴又餓,你可是帶了湯飯來?”
蘭兒不敢再提寫信的事情,忙上前,為她將湯飯端出來。
陶雪狼吞虎咽的吃東西,吃得嘴巴油光光的,下巴上還有飯粒,雙頰鼓起,明明嘴裡已經包不下東西,卻還一個勁的往裡麵塞。這樣子,哪裡是個皇後,分明是個餓了幾天的乞丐。
蘭兒實在有些看不下去,想要勸她慢些,但想到今天她有此下場,她也有份,遂閉了嘴,滿心自責的站在一旁。
陶雪其實一直在悄悄打量蘭兒,對方臉上的內疚被她看了個清楚,她這才鬆了口氣,實在是一著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她不得不提防著蘭兒。
吃飽喝足,陶雪強將疲憊壓下去,想了想現在麵對的困境,她恨不得一夜之間將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弄清楚,更恨不得將每一個敵人的性格和作風掌握下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蘭兒,你可知道司徒明的事情,說來給我聽聽。”她擦了擦嘴,將碗筷放到一邊,抬首看向蘭兒。
蘭兒一愣,而後回道:“奴婢其實對王爺們不是很了解,康王爺以前做皇子的時候並不受重視,後來又到邊關去駐守,奴婢哪裡知道他什麼事情呀?不過,百姓和朝臣們對康王爺的評價很高,都說他是賢王,也是武王。”
陶雪不以為意的癟了癟嘴,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徑直靠坐在牆角,嗤笑道:“他?賢王?不過是個道貌岸然,心理陰暗的小人而已。”
“娘娘……”
蘭兒正要勸她,卻聽門口傳來司徒明不以為意的笑聲,頓時兩人都愣住。
蘭兒最先反應過來,忙不迭跪地行禮。
陶雪說他壞話被他聽到,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也不起身,也不看司徒明,甚至不看蘭兒,索性埋頭在自己的臂膀之間假裝休息。
“你出去!”這聲冷冷的命令顯然是同蘭兒說的,隻是那丫頭不知道是擔心陶雪,還是被司徒明嚇到了,徑直跪在地上不動也不回他話。
司徒明臉帶不耐,雙眉粗起來,又道:“出去!不要讓本王再說第三遍!”
感覺到司徒明身上散發出的威懾力,蘭兒不敢再堅持,乖乖起身走了出去,慌得連食盒和碗筷都沒有拿走。
屋裡頓時安靜下來,陶雪雖然埋著頭,可她能感覺到司徒明正用炙熱的眼光看著她。她有些後悔自己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司徒明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賢王,對女人也不會憐香惜玉,她尚且沒有得罪他就被他折磨如斯,現下說他壞話被抓住,真不知道他會怎麼……
司徒明似乎沒有主動張嘴的打算,抱手站在門邊,似笑非笑的看著陶雪,若是陶雪不出聲,仿佛他能夠站到天荒地老。沉悶的小屋子顯得更加靜謐,陶雪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過了好一會,她終於忍受不住,倏忽抬首看向司徒明,想著方才蘭兒說他被人讚譽為賢王和武王的話,計從心起,臉上露出諷刺的神情,柔柔問道:“敢問康王爺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狡兔死走狗烹,飛鳥儘良弓藏?”
司徒明沒有答她的話,甚至沒有將她放在眼裡,瞳孔縮了縮,整個人都散發著冷意,淡淡問:“你方才說本王是心理陰暗的小人?”
陶雪翻了一個白眼,懶得理會他,再次問:“你可知道你名聲太好,又是皇族血脈,一旦沒有了我陶家的製衡,司徒傲一定會對付你?到時候就成了鳥儘弓藏……”
不等陶雪說完,司徒明打斷她的話,提高了聲音道:“你為何斷定本王是心理陰暗的小人?”
“你難道不害怕有一天司徒傲對付你嗎?”
“本王從來享有盛名,唯獨你認為本王是小人!莫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兩人雞同鴨講話,各講各的,神情相同,語氣相似,就連聲音也不由從平聲變成低吼。
陶雪眼見著自己被無視得徹底,簡直是怒從心裡起,惡向膽邊生,不再執著於說動司徒明,惡狠狠道:“你的心就是陰暗,因為你是個可憐蟲,你從梅兒身上得不到感情。她為了權勢和地位而背棄了你,又為了權力和地位葬身在冰冷的冷宮裡,所以你一邊憤恨,一邊不甘,自然成了小人……”
說著,陶雪一頓,眼帶笑意,嘴角輕勾,極為蔑視的繼續說:“所以,你憎恨女人,所以,你想方設法的折磨我。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你連個小人都不比不過……”
她話音未落,司徒明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也不管小屋裡是不是黴臭難聞,疾步上前走到陶雪身旁,俯身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就像是提一隻小雞崽子般,咬牙切齒的說:“你,找死!”
陶雪是懼怕他的,但是同時,也是憎恨他的。尤其是現在他這副高高在上,仿佛能夠將她踩在腳下的模樣,實在令她不能容忍。當憎恨與憤怒占據她的理智,她的想法是反正一時半會司徒明不能將她整死,索性也不必怕他。
她重重揮手打向司徒明的手,欲將自己的衣襟從他手裡解救出來,誰知道他皮糙肉厚,她手掌和手指已經發麻,他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牢牢提著她的衣襟,一字一句的說:“信不信,本王現在就可以一掌掐死你。”
陶雪難受,猛力掙紮,伸手推他,發了瘋的要擺脫他的鉗製。他的手下意識抓緊她的衣襟,往前一拉,將要控製住她。哪知道,突兀的響起‘噗’的一聲,兩人頓時呆住。
陶雪睜著茫然的眼睛,略微緩慢的低下腦袋去查看,看見的是自己衣襟破爛露出一身白嫩嫩的肉,而司徒明手裡,正抓住一大塊衣料。
時值盛夏,陶雪怕熱,根本不穿什麼裡衣,不過是薄薄的一件單衣,裡麵就連肚兜她也沒有穿,隻是簡簡單單用錦緞做了個便宜的抹胸。這個時代沒有隱形帶,沒有收縮帶,抹胸自然是固定不穩的,堪堪往下掉,沒有了單衣的遮蔽,那兩顆紅紅的茱 萸已經是呼之欲出了。
不知道為什麼,麵對如此情景,方才還一副殺人眼神的司徒明也傻得說不出話來,直直的看著陶雪那雪白雪白的肌膚,還有半邊渾 圓……
陶雪忽然笑了起來,司徒明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心道不好,還來不及退出小屋子,便聽到她大聲喊道:“非禮……”
司徒明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不管司徒傲對她是怎麼樣的心思,她現下是皇後,是司徒傲的妻子,他可以以謀害皇嗣的罪名關押她,折磨她,卻絕不能非禮於她。
他的動作快於他的意識,一把將她抱在懷裡,伸出一隻手牢牢捂住她的嘴巴,另一隻手將她鉗製住。
陶雪知道不能再喊,便不動了,極為溫柔的由他控製住自己,抬頭看向他,滿眼的笑意和諷刺。
這一瞬間,她那雙如同浸水葡萄般黑亮的眸子忽然變得會說話,司徒明隻是輕輕一瞥,就讀懂了它們的意思。她在無聲的嘲笑他,他將她抱在懷裡,將她按在胸前,還捂著她的嘴不讓她出聲,這模樣可不就是非禮嘛!
她喊得沒有錯,他就是在非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