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平穩,阮汐是在顛簸中醒過來的。
“還沒到嗎?”她剛睡醒,嗓子有些泛啞。
“快了。”前座的人聲音不是本地人。
阮汐聞聲,登時腦子清明了起來。
不是小李。
她轉頭往車窗外看過去,才發現他們正在一條海邊的小道行駛,遠遠偏離了原定的路線,阮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停車!”她冷聲道。
但對方很明顯並不想聽從她的指揮,“小姐,對不住了。”
海邊的斷崖就在眼前,前座的人卻沒有踩刹車,反而加快了速度!
阮汐拚命地去開車門,但很顯然早已經被提前鎖上了,她解開安全帶,衝過去要搶他的方向盤,朝著他大吼,“你瘋了嗎!你再開下去你也會死!”
那人不爭,任她奪取,“反正...我本就是將死之人了,如果能換的我一家的好生活,我死而無憾了...”
很顯然這個時候拿方向盤已經來不及了,阮汐想敲碎車窗逃走。
太遲了。
眼前霎時一片茫白,耳邊突地隻剩下仿佛一條電磁聲,尖叫逃竄都於事無補,整個身體失重般的下墜,由於慣性,身體狠狠地前衝,撞在方向盤上,阮汐覺得額頭像被鑽了一般疼,全身上下被撞的像是散了架,海水撲通,轉眼在看周圍是茫茫的水,她覺得自己沒有一丁點的力氣,眼皮上似有千斤的重量。
救命...她還沒有...
沒有見到墨司夜...
海麵一片平靜,斷崖邊上的碎石簌簌下落...
阮汐再醒來的時候,天是黑的,她清了清嗓子,轉頭看向四周。
陌生的。
她不知道現在是落水當天還是隔天,她兩手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江遠聽到動靜,趕緊進門查看,“小汐,你終於醒了!”
阮汐看見熟悉的麵孔,心裡的大石頭才算落地,如釋重負,“江叔叔,原來是你啊,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你已經睡了一天了。”
車子落水的一刹那,江遠之前派好的人就趕緊跳進水裡,立馬把阮汐撈上來,但就是如此,她還是昏睡了整整一天。
“身上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醫生就在門口,我讓她進來?”
阮汐還沒有答應,一位女醫生就已經敲門進來了,草草地做了幾項檢查,不知道是在對誰安慰:“已經沒有大礙了,多休息幾天就好了。”
阮汐點頭,問江遠:“江叔叔,這是哪家醫院啊?”
她這樣問其實心裡在打鼓,因為房間裡的陳設根本不是醫院的標配。
“小汐,你就在這邊多待兩天,等到你好了我自然會送你回去的。”江遠心虛地寬慰她。
手機肯定丟了,阮汐試探著問:“江叔叔,能把電話借給我,我給我爸爸報個平安。”
她心裡的預感並不好,先借到電話再說。
“小汐。”
阮汐話音還沒落下,阮疾超就從門口進來了,“爸爸在這,不用打電話了,聽你江叔叔的話,等休養好了,自然就能回去了。”
阮汐沒有理他,轉頭問江遠:“江叔叔。我身體真的沒有什麼大礙,我能回去嗎?”
“兩天,就兩天,好好養身體好不好?”江遠爭取問。
阮汐知道就算自己再怎麼說,也改變不了眼前的局麵。
“好吧。”她重新躺下,她必須要弄清楚麵前詭異的局麵,她總覺得他們好像有事在瞞著她。
深夜,睡是肯定睡不著了。
她躡手躡腳地走出門去,看見那個給她看病的醫生坐在門前,頭向下一垂一起,看起來困得不行,手機放在一邊,還亮著屏幕,看來是玩著玩著睡著了。
阮汐拿到手機,轉到撥號界麵,想給墨司夜打個電話,卻愣在了輸入鍵盤上。
她沒有特意記過他的電話號碼!
遠處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阮汐趕緊把手機放回原位,回到房間,躺在床上裝成酣睡的模樣。
來人的呼吸聲讓阮汐確定了他的身份。
是江遠。
江遠趁著月色,看在躺在床上的阮汐,卷翹的睫毛挨著下眼睫,蜜汁桃子一般的嘴唇透著嬌粉的光澤,很乖巧,不會像那個人一樣拚命地要掙脫自己。
他上前,用自己的手觸摸阮汐柔嫩的臉頰,突如其來的觸碰讓阮汐覺得很不適,覺得惡心,但是沒有表現。
江遠失了神似的把臉部湊近,卻突然被門外的聲音拉回了理智。
待他走後,阮汐放下了緊攥在手裡的鋼筆,蓋子被拔開,露出尖銳的筆尖,是她剛剛順手從桌子上拿的,她下床,環顧整個房間,漫無目的地,但是直覺告訴她,這其中一定有貓膩。
突然,手在書櫃邊遊走,隻聽見“磕噠”一聲,居然是個暗格。
另一邊,阮疾超把江遠帶到一邊。
阮疾超麵上戲謔,“不用這麼著急,等船一來,她還不是你的籠中雀?”
江遠彆過頭,問他正事,“媒體那邊處理好了嗎?”
“處理好了,正在打撈屍體呢,一天一夜了,還沒撈上來,你說死不死?”
江遠癡迷地看著自己剛剛觸碰過她的手,“兩天,再給我兩天的時間,我就會帶她離開,去我們的烏托邦。”
阮汐看完日記,雙手甚至都不能停穩,嘴唇發白,合上最後一頁,她隻覺得自己身上的血液都在倒流,渾身發寒。
是陰謀!快逃!
這是阮汐能給自己下的唯一指令了。
墨氏集團。
“有消息了嗎?”
滿屋子的人一片死寂,沒有人敢出聲,墨司夜的聲音陰鷙至極,卻又冷靜得可怕,讓人心底生寒。
“抱歉,總裁,還沒有找到墨夫人,隻找到駕車的司機,人已經冰冷,沒有生命體征了,恐怕墨夫人也...”
話還沒說完,就被重重摔碎在地上的玻璃杯打斷了,濺了一地的玻璃碎渣。
隋明推開門,手裡拿著文檔,除了去年的那一次意外,他從來沒有在墨司夜身上看到過如此低的氣壓,逼得人不敢不退避三舍。
他對著身邊的人吩咐,“你們都出去。”
“墨司夜,你看。”他把文件遞在墨司夜的眼前,接著又說,“那個駕車的司機,名叫馬力民,調查過了,是前年在一家化工廠打工,包工頭遲遲三兩年拖欠工資,一個月前,私闖民宅,把那個包工頭和他老婆孩子全殺了,一個不留啊!”
饒是人人都說醫生看慣了生死離彆,但是當隋明看見這血淋淋的真相時,也不禁惡寒。
“他至今沒有自首,一旦抓到,必然是死路一條,所依我懷疑是...”
“受人收買。”
墨司夜長時間緊繃的神經有一絲放鬆,隋明看向他的眼睛,裡麵布滿了血絲,他一天沒睡,又不能自己親自去海邊找,心隻能一寸一寸地往下沉。
“墨少,人帶來了。”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拖著一男一女進了房間。
阮楚楚劇組一下戲在前往酒店的路上突然被人蒙了麵,再一睜眼,眼前竟然是坐在輪椅上不怒自威的墨司夜,轉頭一看,身邊一樣被綁起來的人不是鄭蔚又是誰呢?
她驚慌質問,“你們想乾什麼!”
墨司夜冷冷開口,“阮汐墜海,是不是你們做的。”
“笑話,我會無聊到去找那個賤蹄子的麻...”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墨司夜聽見“賤蹄子”三個字,俊眉一蹙,深不見底的眼裡閃著寒光。
站立在旁邊的人顯然接收到了這種信號,直接一巴掌打在阮楚楚的臉上,力度之大,差點把阮楚楚翻了過去,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間屋子。
她不可置信地捂著自己像被火點燃了的辣辣的臉,還想說話,卻碰到了那雙黑曜石的眼睛,被嚇得噤聲,渾身發抖,“沒有,我沒有做。”
鄭蔚和墨司夜是打過交道的,看見這場麵,嚇得動也不敢動,趕緊撇清自己,一個勁地說與自己無關,就剩沒有對著墨司夜磕頭了。
“陶月瓷的事情是你做的吧。”墨司夜聲線冰冷,“你現在最好能說出一點線索,不然我可不敢擔保你能不能活著走出這個門,就算你有元頌之那個廢物保你,都不可能。”
屋內隻有阮楚楚斷斷續續的抽泣聲,線索,線索,她哪有線索啊!
“阮疾超!”阮楚楚突然出聲,她從來沒有把那個窩囊廢當過自己的爸爸。
“他,他這兩天都不在家!”
天已經亮了,這應該是鄉下,周圍全是鬱鬱蔥蔥的樹木,很靜,但是靜的讓人發怵。
阮汐沒有手機,沒法定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還在不在寧城界內。
她神不知鬼不覺地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偷跑出來,她必須要趕緊逃走,不然等待她的可能是無休止的囚禁和折辱消磨。
女醫生到點給阮汐做檢查,房間裡卻連個人影都看不到,趕緊報告。
阮疾超聽著她的敘述,大聲尖叫:“什麼!人跑了!”
江遠衝入房間,空無一人的房間,書桌上紅色牛皮紙包裹的日記本被攤開著,分外惹眼。
他冷靜下來,“她不認識路,跑不遠,我們三個分頭找!”
阮汐穿的是女醫生幫她換的睡裙,純棉的中裙,下擺繡滿了大朵的向日葵,在裙子上綻開,她像落入凡間的天使,在晨霧中奔跑。
沒有合適的鞋,她隻能穿著拖鞋,露著並不光潔的小腿,上麵被野草割開的一道一道細密的傷口。
身後傳來汽車的聲音。
是江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