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的車在樹林裡並不好走,視野上也有局限,他不得不就地下車徒步找尋。
他已經失去了阮靜,不能把阮汐也弄丟。
阮汐蹲在草叢裡,甚至能聽見江遠簌簌的腳步聲,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不敢出聲。
腳步聲漸漸變遠,她起身,輕手輕腳地朝反方向跑,一定不能被江遠抓到。
阮汐腦子很亂,她還沒來得及消化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她不敢相信一直為阮家費心費力的江叔叔居然有些那樣的心思,但是事情的真相就擺在眼前,她不相信這些又該相信什麼呢,甚至這場落水的戲碼也是江遠和阮疾超自導自演的。
這裡人跡罕至,阮汐跑了半天連個人影都沒有看到,但她不敢停下來,因為知道,一旦停下,可能等來的隻有噩夢。
晨霧籠著樹林,增添了幾分陰翳和神秘。
“墨少,江遠的私人彆墅就在不遠處了。”
所有的人忙了整整一個晚上,終於查到和阮疾超一同消失的還有阮汐現在的代理總裁,江遠,甚至將這輩人的恩恩怨怨都翻了個底朝天。
“指派三個人進彆墅,其他的人在周圍找。”
來的都是墨司夜的心患,腿傷已經康複的秘密也隻有他們知道。
墨司夜走下車,卻被隋明攔了下來,“這樣如果被其他人看見太冒失了。”
墨司夜卻拂開他的手,聲音低沉冷冽,“看到了的人是不會有說出去的機會的。”
而另一邊,阮汐低頭看著自己慘不忍睹的腳和小腿,咬了咬牙,不能停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太陽出來了,樹林裡的雲霧被慢慢蒸發,視野變得清晰了起來。
“阮小姐,彆跑了。”
身後的女聲響起,阮汐還沒來得及轉頭,就被一記手刀劈下,眼前一黑,整個人無力地倒落。
“江先生,人已經找到了,我給您發一個定位。”憑她自己一個人的力氣把阮汐拖回彆墅實在有些困難。
接到電話的江遠鬆了一口氣,開上車,就著定位去找阮汐。
接過暈迷的阮汐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地,女醫生沒有多加停留,幫忙把阮汐扶上車,自己就先走一步了。
江遠看著躺在後排座位的阮汐,癡癡地問道:“小靜,這一次不要再逃離我了,好嗎?我會對你好的,我會一生一世地照顧你,許疾超他根本配不上你...”
當然沒有人會回應他。
“找到了!”
就著後視鏡,江遠看到一行人朝著自己的車衝過來。
一定是墨家的人。
他趕緊回到駕駛位,踩著油門就一路飛馳,但樹林裡的山路是崎嶇不平的,他連臉上的死皮肉都被顛簸地不停抖動,手心裡冒汗也是不停的。
麵前是一棵大樹,他開車技術本來就很一般,拐彎不及,整輛車直直地撞在樹上。
江遠控製不住,整個身體向前衝,平滑的臉部重重地摔在了方向盤上,彈出來的安全氣囊把他整張臉擠得變形,他來不及吃痛,下車一把抓起從後排摔下來的阮汐,朝前用勁狂奔。
但拖著人的兩條老腿怎麼也跑不過隋明和墨司夜。
眼前就是一個小小的山坡斷崖,摔下去有些垂直距離但不至於死亡。
墨司夜瞥了看著他懷抱裡的人,又看向江遠青腫的臉,“江遠,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墨司夜回國後行事低調,江遠查過他的資料,但在大腦高度緊繃的狀態下沒有辦法對上眼前這個陰鷙,極富有壓迫性的男人,再說他心裡的墨司夜標配也應該有輪椅才對。
“墨家長子是廢物嗎!自己老婆丟了不來找,讓你們這群嘍囉來!”
墨司夜一言不發,倒是身邊的隋明親身感受到身邊人逐漸下沉的氣壓,他有點害怕地往一側挪了挪。
他淡淡開口,“把她放下。”
“放下!你說的倒是輕鬆!你們知道我為了這一天籌劃了多長時間嗎!阮靜死了,誰能還給我!”他大聲嘶吼,鼻涕眼淚在臉上糊作一團,難堪程度連隋明都不忍心看。
“她是阮汐。”
江遠沒有理他,反而抱緊了懷裡的阮汐,“我不管,她就是阮靜!”
墨司夜也懶得和他廢話,他步步緊逼,朝著江遠的方向走過去。
江遠知道硬碰硬自己不是兩個年輕男人的對手,心生一計。
“彆過來!”他連連後退,站在了斷崖邊上。
果然墨司夜停下了腳步。
“告訴你們那個廢物輪椅總裁,他墨司夜的老婆早被我這個糟老頭子給睡啦!哈哈哈哈!”
說完,不顧命地抱著阮汐就往後仰。
墨司夜箭步上前,在江遠震驚的注視下,搶過了他懷裡的阮汐。
阮汐聽見有人喊著墨司夜的名字,意識微微轉醒,眼睛微睜,就看見一雙長腿飛奔而來,隨著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像每晚都很有安全感的白鳶尾的味道。
是...墨司夜嗎?
“墨...”她來不及細想,腦子就停止了運轉,再次陷入昏迷狀態。
隋明上前查看,安慰慌亂的墨司夜,“沒事,隻是暫時昏睡過去了。”
墨司夜緊緊地抱著她,像商人對待一塊千年難遇的珍寶。
“你稍微鬆開點,彆勒著她了。”隋明好心提醒。
墨司夜看著麵前的小女人,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架了起來,下麵放了火堆,硬生生地炙烤著,上麵裂開了一道又一道縫。
他沒照顧過彆人,看見阮汐腿上密密麻麻的傷口,一時間不知道怎麼下手。
“彆動就行了。”一旁的隋明看見他這副模樣有些心疼又覺得好笑,“就是普通的破皮擦傷,塗點藥過幾天啥事都沒有了。”
墨司夜不說話,就是點了點頭。
回到墨司夜的彆墅,被清理乾淨的阮汐安然地躺在床上。
“真的沒事了,最多兩個小時,兩個小時之內一定能醒過來。”隋明看著坐在床邊魂不守舍的墨司夜說道。
“我先走了,有事叫我吧。”
墨司夜看著床上的妻子,自己當時為什麼不直接回來呢,明明腿已經好了,就為了做個樣子,差點就要把阮汐弄丟了。
他懊惱地握著阮汐地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聲音悶悶的,“對不起。”
阮汐的手指不自覺地動了一下。
“阮汐,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夢裡阮汐在一片迷霧中奔跑,後麵是追著要侵犯她的江遠,前麵是猙獰著的阮楚楚和鄭蔚。
“媽媽,媽媽...”
又是夢中無數次出現的詭異的童稚聲。
“不要不要...”
察覺到她的夢魘,墨司夜搖了搖她,“阮汐!阮汐!”
阮汐在無儘的路口聽到熟悉的聲音,她奮力地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了起來。
她轉頭,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人,卻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表情。
她噗嗤一笑,“墨司夜,你怎麼胡子都不刮。”
墨司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冒出的小青茬有些紮手。
“邋遢大王就是你。”
阮汐剛剛醒來,聲音有些沙啞。
墨司夜把頭靠近她,和她頭對著頭,,鬆了一大口氣,“對不起。”
“你沒有道歉的必要,是我識人不清,關鍵是,我真的沒想到江叔...江遠他居然是這樣的人。”
墨司夜也在找她之前就把一切調查清楚了,甚至還有在阮汐母親新婚夜前夜,江遠設計陷害她,最後卻失手的荒謬之事,但是全部被人壓下去了。
阮汐好幾天沒有好好吃一頓飯了,對墨司夜說:“想吃餛飩。”
“好。”墨司夜現在對她有求必應。
他自己推著輪椅暫時離開房間,阮汐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想到了在斷崖上那個熟悉的懷抱。
還有跑步機的記錄。
但是墨司夜又何苦騙自己,還要每天這樣裝模作樣的生活呢?
她的疑問很快推翻了自己剛才的觀點,她又轉身安然地睡過去了,她實在是太辛苦了。
餛飩是在南街上買的,墨司夜不怎麼喜歡吃這些街邊的小吃,但是他知道阮汐經常會在這邊的街上吃餛飩,他坐著輪椅,沒辦法親自去,隻能找來在附近的隋明,“買份餛飩,香菇餡兒的。”
“不是吧!我沒聽錯,你居然想吃這些小吃啦!”隋明對他的要求顯然十分驚訝,平時他隻肯吃私人廚師做的飯菜,彆人做的東西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過有一次墨司夜從碗裡夾住一隻小巧玲瓏的包子,隋明甚至要懷疑這個人是不是隻喝露水!
“不是我吃。”
隋明汗顏,自己白白腦補了一場大戲...
“阮汐醒了。”
得,自己不是吃東西就算了,怎麼非要撒狗糧才滿意是嗎?!
隋明手裡的餛飩是生的,餛飩店的老板娘就是不肯煮好給他:“煮好了,你帶走,到了家,麵都糊糊住了,還有什麼意思,反過來又要說是我的餛飩不好,不煮,這裡隻能打包生餛飩,”
來的時候,阮汐已經醒了,第一次看見隋明有些拘謹。
“怎麼,小阮姑娘,被我的美貌震懾住了?”
是的,被你的騷氣震懾住了,阮汐暗自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