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興誼看到景蟬芳簡直是一副快要瘋了的模樣,都已經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他現在隻感到深深的後悔,但卻不是後悔自己剛剛教訓了景蟬芳,而是後悔讓外人看了笑話!
要教訓這個孽障,什麼時候不可以,為什麼偏要選在外人在的時候?
也怪自己多事,偏要拉人家來欣賞自家的池塘,真是的,一個破池塘有什麼好賞的!
景興誼在悔怒交加之下,稍微把聲音壓低了一點兒說:“你給我先回秋芳院去等著,等我稟明了母親再來罰你!”
景蟬芳直接翻個白眼了事!
都撕破臉皮了,還管他去死!
景興誼又被氣了一回,暗暗喘了幾口氣,感覺稍微心平氣和了一點兒,才回頭對那個青年說道:“伯衍兄,舍妹頑劣,讓您見笑了,且隨我到書房去說話。”
景蟬芳這才注意到景興誼後麵還有一個人。
但是這關她什麼事?
她隻心疼她的模型!
那些木棍和竹條都是按照比例截取的,長短正好合適,為了鑿出榫頭和卯眼,她的手都磨破了。
可是那個混蛋,竟然不問青紅皂白的全都給踢到水裡去了!
而且還一踢就是那麼遠,都飛到池塘中央去了,讓她想撿都撿不著!
這個冷血暴君加蠢貨,真是氣死她了!
景蟬芳握緊了拳頭站著,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
煙翠卻考慮的更多,看到那個男的,就知道有客人,不能由著自家姑娘的性子鬨,不然吃虧的絕對是自家姑娘。
就小心的勸道:“姑娘,咱們回去吧,有客人呢,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客人,那可就闖禍了。”
煙翠不說闖禍還好,一說景蟬芳更氣了,怒氣衝衝的說道:“闖什麼禍?我才是飛來橫禍好不好!”
景蟬芳說完,還賭氣坐在地上,哽著脖子說道:“要去你去,反正我要在這裡等著,等大風把我的東西刮回來!”
煙翠看了一眼池塘,水麵風平浪靜的,哪裡有什麼風啊?不由氣苦道:“姑娘,彆鬨了,再過一會兒,就該上晚膳了,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景嬋芳沒好氣的說:“你當我不會看日頭啊,離晚膳至少還有一個時辰,用得著那麼急嗎?”
“是不著急,可是你的衣服都弄臟了,臉上還沾滿了灰塵,哪裡還像個大家閨秀,快跟奴婢回去弄乾淨吧。”
景蟬芳滿臉嘲諷的說:“有我這樣的大家閨秀嗎?簡直比特麼童養媳還不如!”
煙翠連忙阻止道:“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是讓人聽見了,又跑去嚼舌根,還不知道會惹出多少麻煩來呢。”
“嗬,還能有什麼麻煩?大不了就是到下個端午再出來唄。”景蟬芳無所謂的說。
煙翠被她這句話噎了一下,可是仔細一想,還真有這個可能,於是勸她回去的話也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唉,還是算了,姑娘也可憐,由著她去吧,大不了,刀山火海她陪著就是了。
煙翠把景蟬芳想的可憐兮兮,人家正主兒卻不覺得天馬上就會塌下來了。
現在,景蟬芳正躺在草地上,二郎腿翹得高高的,嘴裡還咬著一根草稈,悠然地看著藍天,那副樣子,彆提有多悠閒了。
當荀遠橋重新來到池塘邊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情景。
尤其是聽她跟丫鬟說的那些話,跟大家閨秀可一點兒都不搭邊!
荀遠橋有點後悔自己辭彆景興誼後,為什麼不直接回去、偏要繞到這裡來看看了。
這個池塘是有些野趣,可若是再加上一個同樣“野趣”的姑娘,那種野趣也就變味兒了。
景家大娘子那樣蕙質蘭心的人,怎麼會教導出這樣的姑娘來?
就算是庶出的,也不至於這樣不知羞恥……哦,是不知道矜持為何物吧?
其實,剛剛荀遠橋在看到她們兄妹相爭的時候,就已經忍不住想開口的很了。
現在再看到景蟬芳這副樣子,更是覺得應該替同窗教訓上兩句,畢竟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隻是,有關儀容方麵的事,卻不宜讓他這個外人來說。
最後荀遠橋想了又想,說道:“姑娘,橋乃濟世惠民之物,豈能拿來害人?”
景蟬芳聽到陌生人的聲音,一骨碌的爬起來,看到站在樹蔭下的那個“黑臉大漢”,正是剛才景興誼旁邊那個人。
但是,就算知道他是客人,景蟬芳也沒有打算給他多少麵子。
真是的!一個個都來說她想害人,強迫症晚期了?!
景蟬芳斜睨著眼問道:“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害人了?”
荀遠橋義正言詞的說:“橋是用來渡人的,若是刻意在上麵安置機關,就是心術不正!”
景蟬芳張口即來:“你才心術不正!你全家都心術不正!”
媽的,懷疑她人品的人已經夠多的了,不差他這一個!
荀遠橋沒想到景蟬芳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講,直接開口罵人,不禁感到痛心疾首。
隨即語重心長的教導道:“姑娘,古人雲,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所謂善惡,全在姑娘一念之間,要是姑娘執迷不悟,隻怕將來會自食惡果!”
啊,老天!剛走了一個太上老君,又來了一個唐僧!
這是要點化她的節奏嗎?
景蟬芳內心哀嚎一聲,反駁道:“古人還說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你怎麼不講?聽到幾句口水話就來罵我,你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你?”
荀遠橋平時遇到的都是謹守禮儀之人,突然遇到景蟬芳這樣壓根就不把禮儀當回事的人,他就有點招架不住了。
荀遠橋也納悶自己讀了那麼多聖賢書,怎麼到要用的時候還是不夠用呢?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合適的話來勸導,隻能說道:“汝母婢矣!汝亦不知禮也!”
景蟬芳立馬接過話頭說:“我是婢妾生的又怎麼樣?我懂不懂禮儀,自有我父親和兄長來教我,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來教我?”
“你?你簡直不知所謂!何物等流!”
荀遠橋說完,“刷”的一甩袖子走了。
景蟬芳莫名其妙的被人教訓了一頓,也失去了“坐等風吹送‘寶’歸”的信心,叫人收拾東西走人。
可是直到走到秋芳院門口,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挨罵了!
而且還是實際的罵,國罵那種罵!
“何物等流”這句倒是沒什麼,無非就是罵她是個“什麼東西”,景蟬芳也不覺得有多氣。
關鍵是“汝母婢矣”那句,她先還以為人家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現在才想起來,對於文人來說,這已經相當於是問候女性親屬那種話了!
可笑她剛剛還跟人家有講有答的互懟了一通,真是蠢到家了!
偏偏又找不回場子來,真是氣死她了!
其時,平時景蟬芬也沒少罵景蟬芳和她生母梅姨娘賤啊、還有那些之類的,可是景蟬芳都沒有像這回這樣生氣。
明麵上的謾罵,哪裡比得上被罵了都還不知道,這實在是紮心得太過分了。
總之一句話,這個梁子,她記下了!
等到晚上,當景仲明一腳把院門踢開後,景蟬芳就知道,自己得為白天的放飛自我而買單了!
對於事情的嚴重性,景蟬芳早就從景蟬芬的幸災樂禍中看得一清二楚了。
景蟬芳正準備吃晚飯,景蟬芬就來了,景蟬芳懷疑她為了來嘲笑自己,連晚飯都沒有吃!
景蟬芬幸災樂禍的講了許多,景蟬芳幫她總結了一下,基本上就是三條:第一條是“密謀暗害嫡親妹妹”;第二條是“行為不檢點丟了景家的臉”;第三條則是“得罪了父親同僚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