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興誼隻能回想了一下剛剛景蟬芳是怎麼哄景蟬薇的,仿照著說道:“如果你今天能夠得到先生的誇獎,我就告訴你。”
景蟬薇馬上回答道:“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的,讓先生使勁兒誇我!到時候,大哥哥可一定要說話算話呀。”
景興誼點頭說:“嗯,大哥哥一定不會欺騙五妹妹的。”
等兄妹兩個到了柳氏那裡,景興諾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一見景興誼就報怨道:“你還特意跑去送她,真是太給她臉了!”
柳氏立刻斥責道:“諾兒,不許胡說!”然後又數落他道,“你大哥關心的事情多了,哪兒像你,什麼事都不管,整天隻知道舞刀弄棒,仔細你父親捶你!”
“我沒有!”景興誼立即矢口否認,但是在柳氏的目光注視下,又不得不承認了,期期艾艾的說道,“就是,偶爾,偷偷的練一小會兒。”
跟著又表起功來:“但是先生布置的功課,我都完成了!”
景興誼馬上就戳穿了他:“你那也叫完成了?文章都背不熟,就算僥幸背得的,也都是一知半解,難怪父親要罰你!”
景興諾嘀咕道:“我又不是景蟬芳那樣的妖怪,怎麼可能都背得熟嘛?”
柳氏奇怪的問:“什麼妖怪?”
景興諾憤憤的把昨天的事情講了一遍,末了強調道:“她那根本就是投機取巧!花半年的功夫背一本書,不能倒背如流才怪呢!”
柳氏卻和景興誼對視了一眼,心中暗暗吃驚,就是換成她們,也未必能夠做到。
柳氏想到剛剛柳懷家的報來的話,就問景興誼:“誼兒,‘腹有詩書氣自華’這句話,你可在哪本典籍上看到過?”
景興誼搖搖頭說:“兒子不曾看過。”
柳氏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不管她曾經做過什麼,但是在對薇兒這一點上,她一直做得很好,我領她的情。”
景興誼擔心的說:“就怕她是為了以後更好的利用薇兒。”
景蟬薇聽到母親和兄長一再提到自己,實在忍不住了,開口說道:“娘,剛剛四姐姐還和大哥哥說悄悄話呢。”
景興誼趕緊扯了個幌子把事情糊弄過去,母親一直希望他做個寬容大度的君子,他不想讓母親失望。
景興誼現在有點兒明白景蟬芳為什麼要這樣做了,簡簡單單一句話,就給他惹來無數的煩惱。
因為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才能圓得回來,為此他不得不精心編織各種謊話,以使母親相信自己所說的一切。
甚至還包括堵下人的嘴!
這個死丫頭,真是心機太重了!
景蟬芳心情大好的坐在馬車裡,聽著車軲轆車和馬蹄聲出神。
出城的過程乏善可陳,沒有行人,沒有路燈,老舊的房子影影綽綽,和沒有劇組拍戲時的橫店影視城一樣,有什麼好看的?
出城二、三裡才覺出點兒趣味來,遠處炊煙嫋嫋,雞鳴狗吠,一副早起忙碌的景象。
近處,綠油油的莊稼長勢喜人,來往的農夫行色匆匆,臉上或歡欣或愁苦,卻是最真實的生活寫照。
景單芳貪婪的看著,直到負責“看押”的陳婆子道:“四姑娘,可不能再看了,會壞了規矩的!”她才戀戀不舍的把車簾放下來。
沒想到馬車向前行駛了五裡地,竟然遇到一個鄉間集市,就是在道路兩旁擺攤那種。
道路本來就不寬,偏偏集市上又發生了一起交易糾紛,兩夥人正在爭吵扯皮,看熱鬨的人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馬車不得不停下來,又費力的倒退回去一點兒,免得這些市井之人嚇到車裡的主子。
景蟬芳高興得直想大笑三聲,好不容易有個和外界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她怎能放過?
立即和煙翠耳語了一番。
煙翠先是頭搖得像撥浪鼓,堅決不肯答應!
景蟬芳又耳語了一番,內容變成:“等你家姑娘進了感恩寺,很有可能就一輩子都看不到外麵的世俗狀況了,你忍心麼?”
煙翠立刻就心軟了,馬上掀開簾子,對陳婆子招招手。
陳婆子過來問道:“煙翠姑娘,什麼事?”
煙翠對她耳語道:“四姑娘早起貪涼,鬨肚子了。”
陳婆子皺了一下眉頭,這可真是!誒……哪有姑娘家早起貪涼的?
可是等到陳婆子把腦袋湊進車窗裡一看,卻果真看到景蟬芳捂著肚子,小臉皺成一團,看上去倒是真像要“壞事”的樣子。
這下陳婆子就不敢再攔著了,馬車緊挨著集市,要是四姑娘真的在這當口鬨出什麼笑話來,那她這個差事也就當到頭了。
搞不好,臨到老了還要被發賣呢,誰讓這府裡頭,凡是一沾上這位的錯處,都是要往重了罰的呢!
陳婆子歎了一口氣,隔著簾子交待道:“煙翠姑娘,給姑娘擋嚴實些,動作要快,彆把閒雜人等的目光吸引過來。”
煙翠答道:“嬤嬤放心,姑娘的帷帽戴得嚴實著呢,來,姑娘,把手搭在奴婢身上,奴婢扶您下去。”
陳婆子在外麵聽見,連忙讓人把腳凳準備好。
同時把手遞到車簾外等著,煙翠一掀簾子,就去握住景蟬芳的手,托著她走下馬車。
煙翠和巧兒一下來,立刻就和陳婆子加派的丫鬟一起,前後左右將景蟬芳圍在中間,真真是針紮不進、水潑不進。
景蟬芳對這種前呼後擁的陣仗感到非常無語,這還叫她怎麼觀察風土人情?
景蟬芳在臨時拉起的帳幔內草草了事,實在不想回馬車,就在集市外麵磨磨.蹭蹭,一邊聽那些鄉間俚語,一邊觀察街上出售的商品,以及人們攜帶的物品等等。
以此來判斷這到底是什麼時代,或者是等同於什麼朝代。
景蟬芳從人們的生產、生活用具以及服飾上觀察了半天,最終得出結論,這個時候的生產力水平,應該差不多等同於隋唐時期。
至於地理位置,則應該接近湖廣一帶。
在後世,湖廣一帶是富庶地區,但是在這個年代,還屬於未開化之地。
難怪景仲明對梅姨娘害自己升不了官這件事情感到如此難以釋懷。
景蟬芳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一個姑娘家,在大庭廣眾之下拋頭露麵,成何體統!”
荀遠橋?
因為對這個聲音,景蟬芳實在是太熟了,說人是化成灰都認得,說聲音,應該就是放在集市上都能聽得出來了吧?
不管這個比喻恰不恰當,反正在吵吵囔囔的集市上,荀遠橋低沉的聲音被湮沒在喧囂中,但景蟬芳還是一入耳就聽出來了。
自然也立馬就做出了反應,針鋒相對的還擊道:“我成不成體統關你什麼事?荀衙內管的未免也太寬了!”
荀遠橋就沒指望會聽到一個合乎禮法的回答,所以也並不怎麼生氣,隻是走近了一點兒說道:“還不快把你的帷帽放下來?這裡人多眼雜的,也不怕被人看去了!”
景蟬芳翻了個白眼說道:“你算哪根蔥啊,管我帽子怎麼戴?還怕被人看去,你不是人啊?哦,還差點兒忘了,你不是人!”
荀遠橋一聽景蟬芳竟然罵自己不是人,不禁惱怒的說道:“姑娘也是大家閨秀,怎麼能無緣無故的罵人?”
景蟬芳抬頭看著天空,晾了荀遠橋好半天才說道:“真是不好意思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荀遠橋愣了一下,隨即想起那天在池塘邊的事情,明白景蟬芳這是在反擊自己罵了她。
但是,荀遠橋並不覺得自己罵錯了,相反他還覺得自己應該再努力一次,以罵醒這個不知禮儀為何物的景四姑娘!
於是再次苦口婆心的說道:“姑娘出自詩禮之家,自當知道‘君子聞過則喜’是為何意,為何卻屢教不改,定要做出這等失禮之事來?”
屢教不改你個大頭鬼!景蟬芳暗罵一聲,譏笑道:“你當我聽不出你是在罵我小人呀?不過,荀衙內怎麼隻看見烏鴉黑,卻看不見自己站在煤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