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破宅子的屋頂上,俊俏的臉上笑出邪惡的弧度,帶著幾分嗜血的快感。
“嗨,邪靈!這麼大早上的就要幫若夕塵洗他的臭衣服了?”
邪翼看見軒轅善懷裡抱著一堆雪白的衣服,隻是有幾個不起眼的角沾了點灰的衣服,去到了水井邊。
軒轅善一聽見邪翼的聲音從腦袋上傳來,頭都大了,背脊一涼,放下衣服,看他一眼,卻也沒有理他,從水井裡吃力的提起來一桶水。
邪翼並沒有因此而生氣,而是直接跳到了軒轅善麵前,見到軒轅善因為吃驚害怕而跌在地上,水也灑了一地,那狼狽的樣子,惹得他笑了起來。
“你,你想乾什麼?”
“若夕塵每次不在的時候,你說我想乾什麼?”
“你又想召喚我覺醒?”軒轅善的眸子裡跳動著極其抗拒的光芒,那雙純善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邪靈覺醒時的凶惡。
“我喜歡你這樣的眼神。”邪翼笑了起來,抱著雙手,信心滿滿,卻又無比期待:“你知道你的身世嗎?”
“軒轅家的棄女。”軒轅善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還是有些悲傷。
“我說的不是這種身世,而是你為什麼會是邪靈?你明明應該是軒轅家養尊處優的公主,最後為什麼會成為邪靈,你就不想知道?”
邪翼越是用那種勾搭的口氣跟她說話,她就越抗拒知道真相。因為她知道,邪翼做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喚醒她。
人性是經不住考驗的,她害怕一旦知道真相,她做的努力,若夕塵做的努力,混在瞬間瓦解。
她更害怕變成人人痛恨的邪靈。
“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這可不是你說了算。”
邪翼指尖忽然出現一團黑色的火焰,那火焰跳動中,閃過無數畫麵,似乎是帶著記憶的。
“我讓你親眼看看,親身經曆一番,你才有資格說‘不’字。我說的‘不’,便是你不跟我回妖族,當你的邪靈。”
軒轅善在恐懼中,眼睜睜看著那團帶著往事的黑色火焰,跳進了自己的雙眸之中。
她無力抵抗,徹底淪陷。
人族的主宰便是軒轅皇室,居住於帝都,皇城。
皇城除了壁壘森嚴,莊嚴肅穆,金碧輝煌,紙醉金迷,高調奢華外,沒什麼缺點。
軒轅族長,也就是人族的族長,並是不如今的軒轅穹。
族長手持一把半人高的黑色玄石弓,站在天地之間,宛然一副盤古開天辟地的震撼姿勢。
那把弓是人族的鎮族之寶——射日弓,如同東海龍王的定海神針,一旦失去,必將動搖人族之根本,所以,輕易不會拿出來使用。
至於射日弓究竟可以拿來做什麼,軒轅族長自己也不太清楚,總之不能拿來敲核桃。
他拉開馬步,左手舉弓,右手拉弦,彎弓射大雕的姿勢。
太陽火辣辣的懸在空中,過於明亮,有些刺眼,刺得他那一雙老眼老淚縱橫,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射日弓,射日弓,名字雖然這麼叫,可也沒有射日的本事呀,你很害怕嗎?放那麼大光芒做什麼!?亮瞎本族長狗眼!哎,真是糊塗了,我怎麼罵自己是狗呢!”
軒轅族長自言自語的罵著天上那似乎在嘲笑他的日頭,將弓拉得滿滿的。
“族長喲,您快點射出去吧,九殿下就要出世了,等他出世再射,那就晚了!”旁邊一低眉順眼,彎著腰,抱著拂塵的李公公看著他拉弓拉了五個時辰了。他總是拉到最後一個姿勢——弓滿即將防弦的時候,有各種不滿意的地方,最終都沒有射出去。
產房那邊傳來產婦,也就是軒轅族長的妻子淒慘的叫聲,斷斷續續,持續了五個時辰。
“這弓是不是太久沒用,都落灰了,擦擦。”第一次,拉弓放手,細心的擦了一個時辰。
“肚子疼,上個茅廁。”第二次,上茅廁一個時辰。
“小李子,給本族長倒口茶喝喝。”第三次,喝茶一個時辰。
“皇城四周都安排好僧人念經了沒?不行,不放心,我要親自去看。”第四次,巡邏一小時。
李公公再一次體會到,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精髓。
這一次,他不會想要看太陽一個時辰吧!?
產房那邊,傳來產婦最為淒慘的一叫:“啊!痛死老娘了!”
聽那聲音,都比方才急促太多,估計九殿下快要出世了。李公公急得汗流浹背,嫵媚的挪動小碎步,不斷用蘭花指擦著額頭的汗,用怨婦般的眼神看看自家族長,也懶得再勸什麼。
軒轅族長這會兒也急了。
但他就像是得了一種叫“佛係老爸”的病一樣,想要緊張,想要擁有那種急切的,充滿愛的,期盼自己孩子出世的那種悸動感,可就是熱血不起來。
佛係老爸的佛係也有限度,時間緊迫,到了危急關頭的時候,他就不敢再佛係。
顯然,此刻已經是要緊關頭。
他最後一次拉滿弓,將全身的力量灌注到弓弦之上,弓弦便像有了生命一般,充滿靈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那些光芒,又開始吸收天地精華,四海靈氣,全都聚攏到一根弦上。
弦對著產房,拉弓而射的方向就是夫人,夫人那肚子裡即將出生的孩子。
這位九殿下來到世上,是帶著拯救蒼生的使命的。他注定不能隻是個無憂無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坐吃等死的皇室子弟。他身上將會繼承射日弓的力量,這是唯一能與人妖後人抗衡的力量。
如果將人妖後人的力量歸為毀滅,那九殿下的力量就是重生。
此時此刻,瘦骨嶙峋,鬆鬆垮垮穿著人族族長繡著龍族花紋的軒轅族長,眉眼間精光閃爍,睥睨天下,整個人的氣質達到了頂峰。
“噌”的一聲弓弦一拉,天地風雲變幻,天上風卷雲殘,金光閃閃,普照世間,五彩祥鳥盤旋祝賀,鳳凰於飛,鯤鵬遨遊。地上枯木逢春,新發綠芽,魚躍龍門,百獸歡騰,生機勃勃。
李公公被那驚世駭俗的弓弦聲嚇了一跳,腳下一滑,一屁股跌在地上,一雙長著魚尾紋的眼睛,迷人的望著英勇威武的族長,臉色嬌羞,心中喊著:族長好帥,隻可惜老奴不能給你生猴子!
產房四周,金光閃耀。一看著天降祥瑞的樣子,軒轅族長心裡就明白了,射日弓的的靈力已經成功引到小九身上,現在隻等著他出來喊父親了。
“鴨梨山大!”軒轅族長將射日弓放在麵前的白玉雕刻龍紋的石桌上,半虛脫的狀態坐著,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沒來由的說了一句話。
“來人,上梨!”李公公也隻能這麼接話。
很快,一盤水嫩嫩,香露露的大白梨就出現在了軒轅族長眼前。
軒轅族長並不是想吃梨,他是真的壓力大。
否則方才也不會拉個弓,引個靈力射出去,會猶豫不決五個時辰。隻因為那一射,就會改變那孩子的命運。
如果那孩子一出生就隻是一名普通的軒轅皇室後人,這一生便就是榮華富貴,驕奢淫逸,碌碌無為,平庸快樂的過完。但是,一旦獲得了射日弓的力量,日後的路,隻會萬分艱難,一不小心,就是挫骨揚灰,萬劫不複的下場。
也不知道他這個做父親的,在孩子出世前就幫小九做了人生這個重大的決定,會不會有點不人道?
一口多汁的梨入口,酸!
李公公跟在族長身邊大半輩子了,察言觀色的本事,是整個皇城的扛把子,笑眯眯安慰著族長那顆脆弱的小心靈:“能為三界除害,保護子民,是何等殊榮,必會流芳百世,九殿下日後肯定能有一番作為,也必定會感謝族長你今日的一射!”
軒轅族長嫌棄他嘴巴太甜,將酸梨賞給了他。
軒轅家的另一位公主,五歲的軒轅婉柔,因為害怕族長夫人產子時一驚一乍的大呼小叫,捂著耳朵跑到軒轅族長身邊,伸手緊緊抱著父親的瘦腿,將整顆腦袋都埋入那空蕩蕩的褲腿中,尋求溫暖,獲得安慰,慰藉心靈。
軒轅婉柔是七公主,因為說話得到了李公公口蜜腹劍的真傳,最得父親寵愛。
“父親,我害怕,小九怎麼還不出來跟我玩!”
軒轅族長緊緊抱著她,給予她慈父的關愛,慈愛的說道:“快了。他比你小,長大後你可彆玩她。”
正說著,忽然間天地風雲變色,金光普照下的皇城,變成了一片混沌,無數黑色的雲朵飄來飄去,那黑雲多又從飄,變成了竄,上竄下跳,就像一群群魔亂舞的癩蛤蟆似的。
“要下雨了?”李公公抬著頭望著天,伸出一隻顫抖的手,試圖去抓一朵黑雲,但一觸碰到黑雲,便被黑雲咬得一隻手全是鮮血。
“哎喲喂!烏雲咬人了!”淒厲的一聲慘叫過後,李公公嚇得褲襠一片潮濕。
軒轅婉柔天真而好奇的看著李公公雙腿之下的那片潮濕,忽然想起三歲以前,她尿褲子時就是這副模樣,心裡想著:原來公公今年三歲。想著想著,她發現自己也被嚇得尿褲子了,又才發現:原來我也是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