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陳屠戶的說法,七年時間我已經把信客需要學的東西學了個七七八八。
按理說應該是老信客帶著我完成第一次守夜的事兒,但是他不是信客,強行參與守夜隻會壞了守夜人的規矩,
因此我的第一次守夜,是家裡那隻老不死的黑貓和陳屠戶家的藏獒陪著我的。
那天到了天擦黑的時候,我從炕上翻身起來,到院子裡拜了信客行的祖師爺,昭告了天地,就算是正式成了一個新的信客。
信客行做的就是溝通陰陽的生計,因此我將一個用來燒香的破舊香爐擺在院子外麵。
這是活人給死人燒香用的,但凡有需求的人,點上香,把自己的要托給逝者的東西仍在門口。
而院子裡則擺上一個畫著符篆的郵筒,這是鬼給尚在人世的故人留東西的方式。
而我本人則規規矩矩的盤腿坐在正屋裡的炕上,炕桌上擺著水果香茶,這是給有難事兒需要解決的人和鬼準備的。
信客的足跡雖然遍布五湖四海,但是卻隻在本地顯名聲。
因此信客的大部分生涯隻是將屋子外的東西處理完畢就好。
這會兒我剛剛出師,雖然有師承門派但是到底陳屠戶在捉鬼方麵是個二把刀,真遇到什麼麻煩事兒我還真不好解決。
再說了,這也是我進入信客行的第一天,自然也是不希望遇到什麼難纏的大事兒,能平平安安討個大吉的彩頭。
可往往怕什麼就會來什麼,前半夜一直老老實實呆在屋子裡打盹的貓狗忽然在後半夜開始不安走動起來。
我心裡咯噔一下,壞了,這是來事兒了。
不過事兒既然來了,我也沒有躲著的道理,就像陳屠戶以前給我說的一樣。
如果連各行各業守夜的人遇到事兒都躲起來了,那些普通人可就活不下去啦!
就在我這般想著的時候,正屋的門簾被人挑開,一個穿著一身老舊中山裝的男子飄了進來。
我規規矩矩一抱拳:“半夜進的都是貴客,朋友是求個前路還是尋個平安?”
這算是守夜人的行話了,求個前路的往往是那些投胎無門的鬼魂野鬼,外麵漂泊久了攢了點東西請人幫自己找一條往生的路子。
而尋個平安則是有些逝者知道了自己的家人朋友遇到了不乾淨的東西,陰陽相隔沒法出手相助,借著信客這個能溝通陰陽的第三方去平事兒。
來客沒有說話,隻是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大拇指大小的珠子。
入了守夜人的行,信客還是個活人不假,但是壽數卻成了陰壽,想要活下去,就得要一些老鬼用陰氣凝成的陰珠或者地府官人賞的陰符來續命。
眼前這人拿出來陰珠陰氣純正,珠體飽滿,顯然是花了幾十年的功夫才熬出來的好寶貝。
“給後人尋個平安,慕秦家的名聲而來,這是給先生的一點敬意。”
說著來人將珠子放在我擺在炕上的桌子上,同時端起桌上的茶淺淺地啜了兩口。
得,這是個懂規矩的。
守夜人的行當傳承久遠,有些規矩比天大。
他也不說報酬,隻是言語間把信客的麵兒給足了。
無論送鬼的信客,斬妖的屠戶還是除精的匠人,在古代都是下九流的行當,有時候把麵兒看的比命還重。
這人拿這話一捧,說穿了我就沒有拒絕的餘地了。
我掂了掂手中的陰珠:“行,留個親戚好友的地址,我最近會過去一趟的。”
那人聽了,說了個地址,對著我拱手抱拳,轉身向著外麵走去。
天亮和天黑的時候都是屬於陰陽交彙的時辰,而天亮時,就要把逝者托給活人的東西給送過去。
這些往往都是平安符什麼的,隻要找到了地址,該悄悄埋在人家門口的就埋在門口,該送進去的就規規矩矩給人把東西送到。
這是信客行的另一條規矩,信譽比天大,一旦名聲臭了,這行也就呆不下去了。
等我把附近一些人家的東西送完之後,陳屠戶已經進來了。
“接了個大活兒?”
這幾年的接觸下來,陳屠戶也確實對我好,因此這種事兒我也不會瞞著他,說不準他還能給我出點有用的主意呢。
我不由得苦笑道:“陳叔,你說這事兒給弄得,人家上來就一顆純正的陰珠,說話也懂規矩,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問到底是什麼情況。”
陳屠戶點點頭,頗有幾分認同道:“小子,你的命是靠著你乾爹用信客這一行的禁忌術給救下來的,你活了命,就得守著這行的規矩。”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一入方外兩世人,從此生死不餘恨。”
“人家既然是懂規矩的,你也收了人家給的定子兒,就得好好給人家把事兒做了。”
我點點頭,既然當了信客,入了陰陽這座江湖,就得守著該有的規矩。
陳屠戶話鋒一轉說道:“理是這麼個理兒沒錯,但是人家給的定子兒大,事兒就簡單不了的,你自己該有的準備還是要做好。”
“這我知道的,總不能第一次接活了就把招牌砸在自己的手裡吧。”
陳屠戶點了根煙問道:“這次的事兒是要去哪兒啊?”
“在陝西的一個村子裡。”
陳屠戶一口煙噴了出來:“這地兒是秦腔的發源地吧?”
我看陳屠戶一臉震驚的模樣像是知道有什麼事兒:“怎麼?陳叔,這地兒你熟啊?要不咱爺倆一起去唄?”
陳屠戶擺擺手,不同意和我一起去,但是卻死活要求讓我把藏獒帶過去:“你帶著藏獒,在那地兒有大用呢。”
陳屠戶是斬妖的,他養的藏獒也是極具靈性和攻擊性的生物。
他這麼要求我把藏獒帶著,我心裡對這次的事兒又看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