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孕婦的慘叫聲越來越大,一聲慘過一聲,揪著在場所有人的心臟,於小劍一時也拿不出最好的辦法,他瞻前顧後,思慮良久,耳邊的慘叫聲越來越大,讓他額頭的“川”字皺得越來越緊。
“有什麼好辦法?”旁邊的孫培培的嗓音裡明顯帶著顫音,急促的話語打斷了於小劍的沉思,於小劍腦海裡飛速運轉,短短幾分鐘內,腦海裡冒出的幾個方案都被他快速否決,不得已隻能拿出一個在他看來勉強可行的方案。
誰知道他話才說出,孫培培立刻出聲反駁,於小劍很清楚自己提出的方案,就眼前的條件而言,實施起來確實有些難度,這套方案雖然可行,但是想要護住這對母子周全,確實存在幾分危險。
孫培培厲聲嗬斥他,將如果實施他方案所要麵臨的困境和危險一一說來,於小劍深知方案所存在的不足,但在聽到孫培培數落完他後,將她自己的方案道來後,嘴角抿得更緊了。
“你這方案如果實施了,雖然能保證嬰兒的周全,但孕婦極有可能會出現大出血,我們現在醫藥都不全,孕婦一旦出現大出血,你知道後果嗎?”
於小劍拿著把手電筒一關,抬頭嚴肅地看著孫培培,目光往旁邊投去,就看見孕婦臉色更加慘白,一雙大眼睛瞪著天花板,渾濁的眼球裡儘是茫然,於小劍在心裡歎了口氣,每一個將孩子安全生下的母親,都是這世上最偉大的人,他在產科呆得雖然不久,但也看儘了這世間的人情冷暖。
“醫生,醫生,她又要昏過去了,”暫時充當助手的幾個婦女,看見孕婦突然失聲,雙目一沉,又要暈過去,於是趕緊打斷於小劍和孫培培兩人的爭論。
孫培培雖然很清楚自己的方案確實存在很大的風險,但是她已經在上車之前就打了120 ,心裡揣測著救護車應該已經在路上了,接生這種事情是等不得,她隻能冒險施術。
孫培培不再搭理於小劍,隻對著那幾個婦女厲聲道:“想辦法把人給弄醒,我這就施術。”
於小劍見孫培培一意孤行,咬牙上去按住了她的手,壓低聲怒道:“孫培培,我的方案雖然同樣存在風險,卻比你的小很多,這一點你不是不知道,眼下孕婦眼見沒有了力氣,咱們再糾纏下去,隻怕這對母子都得死在這裡。”
孫培培抬頭冷冷地看著他,臉上也是遮不住的焦急和憤怒,咬著後槽牙狠狠道:“你既然知道時間的寶貴,就被妨礙我施術,我明白告訴你救護車已經在路上了,隻要我掐著時間把孩子給接生出來,孕婦即便不幸出現了大出血,也能得到及時的救護。”
於小劍聽見孫培培提到救護車已經子啊路上,眉頭忽地一舒,按住孫培培的手更加用力,他沉著臉冷聲道:“既然如此,就必須用我的方案。”
孫培培在工作上一向都是起主導作用,她基本是說什麼就是什麼,於小劍不僅當麵質疑自己的方案,還用命令的口吻拒絕使用,在她看來,於小劍是在質疑她的業務水平,這算得上是挑戰她的底線了。
“於小劍,你不過是個才畢業幾年的新人,憑什麼保證你的方案就比我的可行?”孫培培怒不可遏地推了他一把,然後走到他身邊,跪在夫人抬起的雙腿前,低頭準備施術。
於小劍被她推得往後倒去,撞在前麵的扶杆上,他一見這女人根本不聽人話,明知她的方案風險更大,還有如此堅決的一意孤行,心底壓下去的火氣也蹭蹭竄了上來,就見於小劍從身後抓住了她的衣服,往後一拽,又在她快要摔倒的時候,上前又把人給扶住。
“孫培培,必須用我的方案,這樣,如果孕婦和嬰兒出現了問題,我願意拿命抵命,”於小劍餘光掃到被婦女門手忙腳亂掐人中,再次給弄醒的孕婦,額頭的冷汗直冒,他被孫培培這個討厭的女人逼的沒辦法,嘴裡的話也不過腦子直接噴了出來。
孫培培氣得牙癢癢,她恨不得就著沾了血的手給他一巴掌,但是眼前情勢危急,她實在顧不上收拾他,又聽見他說出這不過腦子的保證後,打心裡覺得可笑,就算是孕婦和嬰兒出事了,他作為施以援手的醫生,頂多就是被社會輿論臭罵,再不濟就是賠款,怎麼也用不著抵命。
“孫培培,彆逼我打女人,”於小劍是真的怒了,他看見孫培培轉身一臉又氣又急,恨不得上來咬死自己的樣子,他的怒氣也是直衝腦門,眼前這個女人簡直就是個不講理,還不顧惜人命的怪物,他實在不想和她再糾纏,氣沉丹田,怒喝一聲,把人往旁邊一推,徑直走到孕婦身前,蹲下來準備接生。
孫培培被他大力推到一邊,差點身體不穩,砸到地上,幸好她隨手抓住了一邊的椅背,穩住了傾倒之勢,等到她扶著椅子站起來的時候,就看見於小劍雙手緩慢地捧著著嬰兒的小身體往外托,看他手勢雖然緩慢,但是卻很順暢,明顯是嬰兒被卡頭的問題已經解決了。
“要出來了,大妹子,快使勁,使勁啊!”旁邊的婦女驚喜地對著渾身被汗水浸濕,翻著白眼快要暈厥的孕婦大聲鼓勵著。
孕婦大概是聽見了嬰兒快要出來了,原本要閉上的眼睛,艱難地睜開來,痛苦的臉上霎時間浮現出母愛的光芒,“孩子,出......來......了嗎?”孕婦微微抬頭想要去看身下的情景,嘴唇顫抖著斷斷續續地問道。
“大姐,你快使勁,孩子就快要出來了,加油!”於小劍滿臉大汗地小心地將孩子大半個身體托出來,含淚激動抬頭對著孕婦哽咽地說道。
眼見孩子的腦袋就要從急速縮擴的子宮裡出來,他心裡的一塊石頭才重重地放下,也許彆人看見他不過數分鐘就解決了嬰兒卡頭的問題。
隻有他知道在這數分鐘裡,一顆心在心房裡如悶雷滾動,在腦海裡模擬了無數次的方案,最終成功實施,他的一雙手顫抖地快要抽搐。
孫培培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於小劍如捧著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把嬰兒安然無恙地從母體裡接生,他轉頭對著孫培培哽咽了一下,麵色激動地對著她揚了揚下巴,“發什麼呆,快把你的外套拿過來,給嬰兒包著啊!”
孫培培如夢初醒,趕緊把放在一邊的呢絨外套拿了過來,又擔心孩子柔嫩的皮膚呆在裡麵不舒服,連忙把身上的棉質長衫脫了,翻了麵鋪在膝蓋上,麵色興奮,聲音激動道:“我的醫藥箱裡有醫用剪子,你快些把臍帶剪了,去看看孕婦的情況。”
於小劍努力平複激動的情緒,側身把手裡還沒完全睜開眼的嬰兒輕輕地放在她的長衫上,然後動作極輕地起身,繞過她背後,把醫用剪刀取來,又半蹲著把嬰兒肚子上的臍帶給減掉。
孫培培急忙快速熟練地把嬰兒層層包裹抱到一邊,於小劍趕緊起身,起得太匆忙,他腳下發麻,膝蓋一軟,腦袋暈沉,差點栽倒在地,幸好旁邊額孫培培及時出手扶住了他。
“謝謝,”於小劍咧嘴朝她笑了起來。
一笑泯恩仇,他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