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湖東麵居民樓到了。
馬小玲捂著包站在單元樓門口很緊張地看著康奇豪,想邀請他進家來坐坐,但她又害怕康奇豪嫌棄,隻好尷尬立在那兒不語。
康奇豪倚在車座靠背上,冷冷淡淡地看著她,半天沒說話。
“……謝謝。”後還是馬小玲拘促地說了一聲,準備轉頭走進家門。康奇豪對她越來越感興趣,所以忍不住做了一個絕不符合他個性的舉動。
開門,下車,大踏步走上前抓著馬小玲的手。
“你這是?”馬小玲驚得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知道掙脫開他的鉗製。隻是這時臉也忍不住紅了起來,像個熟透的蘋果。
康奇豪另一手chā兜,“都到你家門口了,不請我進去坐坐?”
他說得明明是問句,可是馬小玲聽著卻像不容拒絕的肯定句。也就是說,康奇豪去她家坐定了。
馬小玲赧然抿著唇,隻好轉身一個個按起了按鍵。
康奇豪靜靜看著她撥了503,眼中浮上一抹愉悅,像是高興馬小玲沒在騙他一樣。要是迪恩這個時候站在這裡,一定會大吃一驚。
他們康氏集團的大總裁怎麼會露出這麼人性化的表情?
康奇豪可是商業界出了名的冷麵總裁啊!
馬小玲等了一會兒,對講門都沒有動靜。馬小玲隻好拿著手機往家裡打電話,又等了一會兒後還是沒人應答。
偷偷看著康奇豪,他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看起來耐心很好。
馬小玲放下心,不好意思地對他說:“實在對不起啊,讓你白等了。我家裡沒有人,沒辦法請你進來坐了。”
“沒關係。不是有你在嗎?”康奇豪根本不把馬小玲的為難放在心上,反正此刻他隻是對這個女孩兒感興趣。
康奇豪想跟著她回家,馬小玲也沒辦法。她隻好紅著臉,帶著康大總裁爬樓梯,等兩個人都氣喘籲籲站在503門口時,馬小玲掏出了鑰匙打開門,習慣性地換鞋,又幫康奇豪拿了一雙。
康奇豪看著地上的鞋,皺了下眉。馬小玲以為他穿不慣她們家裡的鞋,有些尷尬地收回手:“我們家隻有這樣的鞋……”
馬小玲話還沒說完,康奇豪低頭直接將拖鞋穿上了。
掃視一圈,馬小玲家裡的擺設都很老舊,看起來並不是純粹的複古風,而是家中卻是窮困的那種窘狀。
沒有彩電,沒有電腦,連風扇都是老式的立式風扇,根本不能轉向吹風,而且電線又長又粗特容易絆倒人。
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家裡收拾的很整齊,沒有異味兒,讓康奇豪勉強能夠適應。他環顧周圍,又開始皺眉。
因為馬小玲的家實在太小了,他名下任意一棟彆墅的臥室都比這房子的麵積大。
“你確定,這裡是你家?”康奇豪驚訝地問。
馬小玲垂下頭將鞋子擺放整齊,把包習慣性地放在門口的破搖椅上,輕輕應了一聲:“嗯。”
迪恩大哥的表弟既然是生意人,生意人肯定很有錢,大概是不喜歡她們家這種小地方吧。
“要不要喝水?”進門之後馬小玲去找暖壺倒水,家裡沒人,暖壺的水也是涼水。這讓本來還要翻出茶葉招待客人的馬小玲更是尷尬,隻好問康奇豪要不要喝水。
康奇豪看了一眼那個老式的熱水壺,不適應地皺了下眉。
馬小玲知道他肯定是嫌棄的,於是更加尷尬了。
“叮鈴鈴!”刺耳的電話鈴正響在康奇豪手邊,嚇了他一跳,眉頭皺得也越深了。“你家電話響了。”
“真的不好意思!”馬小玲誠懇地抱歉,彎身去拿話筒,結果那邊人一等電話接通就劈裡啪啦地發問:“小玲啊,我聽你媽說,你從C市回來了?”
馬小玲聽出這是她舅媽的聲音。因為舅媽的聲音一向富有這種尖細到刺耳的特色,所以生怕康奇豪這個客人不適應,馬小玲特地將話筒拿得遠了點。
“嗯,是的。”
“哎呀,不是考研好好的嘛?我聽我家二棟說,昨天發榜了?你考得怎麼樣啊?”
馬小玲臉色難看得漲紅:“沒、沒怎麼樣。”
“你這孩子不說實話是不?你媽告訴我,你省下來學費要給你爸交醫藥費,不是說了不用你小孩子家家操心嗎?等你考上研,找到好工作,什麼高薪工資沒有啊?咱們這一大家子不都等著你光耀門楣嗎?聽舅媽的話啊,回C市去,你爸有我們看護著呢!”
馬小玲的舅媽不等馬小玲再說什麼,啪就掛了電話。
她舅媽就是這樣子的,雷厲風行一點不拖泥帶水。要換做是男人,她舅媽這樣性格無可厚非,還算是比較精明難被糊弄的。但是這種性格放在整日家長裡短的女人身上,就未免有些霸道了。
原來馬小玲沒離開南縣去C市上大學時,一家人就終日惴惴不安地活在舅媽他們等一眾親戚的陰影下,抬不起頭來。
就是因為馬父懦弱,馬母勢利眼又好打腫臉充胖子,馬家其他叔伯們都生了兒子,唯獨馬父家就生了馬小玲這麼一個女兒,在重男輕女之風盛興的南縣,也難怪親戚裡道的都瞧不起他們家人。
“誰打來的電話?”康奇豪正對馬小玲感興趣,一聽他們家人一來電話劈裡啪啦就一通說,立即就給他一種很不禮貌的感覺。
馬小玲臉色不太好看,聽到康奇豪的問話更是窘迫了。“那是我舅媽。”
“你爸你媽呢?怎麼你們家不見人?”康奇豪又問。
馬小玲眼神悲傷,無助地抿著唇:“我爸心臟病複發了,現在在醫院。我媽大概是在醫院做陪護,對不起啊,你來我們家做客,我都沒法好好招待你。”
真的很慚愧啊,迪恩大哥在火車上那麼照顧我,結果他表弟到我們家居然連口茶水都喝不上……
康奇豪突然站了起來,兩手chā兜居高臨下看著馬小玲:“走。”
“去哪兒?”馬小玲傻傻地仰視他。
康奇豪不耐煩地先走回門口換鞋,“去醫院啊!你爸你媽不是在醫院嗎?要是回C市的話,你起碼要看一下你爸你媽對吧?”
“誰說我要回C市了!?”馬小玲像隻受驚的兔子似的蹦起來,搖頭如撥浪鼓:“我考研落榜了,再回去也沒意義了。”
康奇豪最不喜歡半途而廢的人,對馬小玲的好感也有些減退了。見她怯弱無能的樣子,不知為何氣不打一處來:“走不走?”
“走。可是再麻煩你,不要緊嗎?”
生意人每分每秒的虛度光陰都是損失啊!他白送我來回,不是耽誤光陰耽誤掙錢嗎?真的,不要緊嗎?
“廢什麼話,上車!”康奇豪直接甩袖走人。
真不知道在火車上吃了什麼迷魂藥了,對這種平平無奇,長相僅是清純的女人感興趣!嗬,該不會最近忘了紓解,多少開始饑不擇食了吧?嘁。
坐上車,這一路康奇豪再沒有跟馬小玲說一句話。
到了醫院,馬小玲拋下康奇豪就往心腦血管科跑去,等問過醫生馬父的病情後,馬小玲目光無神地坐在病房前的長椅上,把臉埋在陰影下,兩手悲哀地捧著頭,任由哀傷蔓延。
醫生說,爸爸這次恐怕挺不過去了。
上次和爸爸分彆回C市考研的時候,爸爸人還是好好的啊!本來還健健康康的人,怎麼可能說沒就沒?
“小玲!不是說讓你彆回來了嗎!”舅媽尖細的聲音在病房門口叫響,馬小玲受驚地抬起一雙淚眼,然後趕緊手忙腳亂地擦乾淚痕。“舅、舅媽。”
馬小玲小聲地喚,心裡對趙芹還是有畏懼的。
趙芹一看這怯怯縮縮的外甥女就來氣,“叫你回C市好好顧著學業,你怎麼就不聽呢!你爸的病有家裡人看著,你小孩子家家彆管那麼多,努力博個好前程多好?這樣你爸你媽也放心,咱們這一大家子的人也為你高興!現在發榜最重要的時候呢,你怎麼就回南縣了啊?”
馬小玲緊緊揪著衣服,“舅媽,發榜的時候我在……”
“上榜沒有啊?第幾名?”趙芹眼睛亮了。
馬小玲頭垂得低低的,聲音更是細如蚊訥:“沒考上……”
“什麼!?”揚了八度的尖細高調,震得馬小玲耳朵麻,也讓她更加怯縮地站遠了,努力跟盛怒中的舅媽保持一定距離。
“馬小玲啊馬小玲!你有本事啊!家裡人費勁巴力湊錢讓你繼續讀研、考研,你就拿這麼個結果糊弄我們哪?啊?早知道你考完能落榜,那個時候我怎麼也不可能借你們家錢啊!好嘛,現在這筆錢我找誰要?指你?我更沒指望了啊!”
趙芹老家是在東北鬆花江那一帶,說話不像馬小玲他們家人一樣軟軟糯糯就像正經南方人一樣,一開口就好比機關槍,打擊得馬小玲體無完膚,遍體鱗傷。
馬小玲沒法反駁,本來信心十足地能考上碩士的,結果在考場上折戟沉沙,白白給家裡丟了臉,更讓一眾親戚沒指望,難怪舅媽會罵得她狗血淋頭。
馬小玲咬著唇,皮肉都被咬破流血了,她還無知無覺。
舅媽的變臉她有預料,可是馬小玲最擔心的還是舅媽不借錢給他們,放棄對爸爸的治療。
怕什麼來什麼,趙芹罵完馬小玲找來一堆圍觀群眾不說,還指天罵地嚎啕大哭對著病房裡頭的人撒潑,說什麼信錯人種種,要馬小玲家這幾個騙子還她血汗錢。
考不上研,好工作沒指望,期待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親戚們沒有羹分,一個個自然翻臉無情。
馬小玲無措地麵對舅媽趙芹的指責,一語不發,又是慚愧又是自責懊惱,如果這時候有條地縫她相信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鑽進去。
圍觀群眾的指指點點,更讓馬小玲心中蒙上一層無望的陰暗。
“讓開。”康奇豪拿著外套從人群外麵擠出一條道路,一直來到馬小玲身前。“哭什麼哭,哭能解決問題嗎?”
馬小玲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眼睛霧蒙蒙一片,看什麼東西都不清晰了,麵頰上也有絲絲涼意。
我哭了?迪恩大哥的表弟怎麼還在這裡?他不是……
“你以為我走了?”康奇豪皺眉。
來了醫院總要看病人吧,出於禮貌他總得去買點東西吧?怎麼就認定他那麼冷漠無情,把人扔醫院門口就走了?
康大總裁下意識無視了他揚長而去時忘記跟馬小玲說明去向的事實,這才引起了誤會。
“對不起!”馬小玲說話聲音帶著哭腔,惹人憐惜。
康奇豪彆看人冷,對女人梨花帶雨的哭泣是最沒法子的。所以他除了冷麵總裁的名聲,還有個憐香惜玉的光環。
正因有這個光環,所以無數名門淑媛趨之若鶩。
康奇豪隨意從外套兜裡掏出一麵手絹,遞給馬小玲:“擦擦,臉都成花貓臉了,臟兮兮的難看。”
話一出口康奇豪臉色就變得怪異了。
他跟這個女人很熟嗎?憑什麼這麼溫柔地關心對方?
他今天種種舉止反常,果真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錯什麼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