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無煙揣著剩餘的兩個已經冰涼的饅頭,想起白天那好心的公子哥兒,或者自己這一輩子都不能抬起頭做人,就算眼前帥哥成群經過,都不能正眼看去,出來逛個街都被人當成瘟疫,也許是彆人的仔女都長得一表人才,又或者自己是沒有最醜,隻有更醜的那個,彆人長得再難看,滿麵麻子都不及自己千分之一醜樣,所以自己才會成為彆人眼中的異類。
她低著頭走著路,不知不覺,竟然再度回到了梁勇的賊窩裡,剛想轉身,就有人吆喝她:“你這醜八怪,還想逃,給我抓住她。”
冷無煙抬眼一看,竟然是梁勇身邊的小跟班,他的身邊跟著兩人,小跟班一聲令下,兩人向著她飛撲過來。
一看情形不對,冷無煙已經腳下抹油趕緊逃命,誰知還是慢了一步,被兩人按在地上,一人揍了她背部一拳,懷中的雪白的饅頭也滾到了地上。冷無煙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個就塞到嘴巴裡麵猛嚼。
這饅頭已經放了兩天,早已帶著餿味,可是她自從在賈府大門出來之後,一直在街上流浪,根本找不到任何食物,可她還是一天隻吃了一個,剩下的兩個不舍得吃,本來想等到明天吃,可是現在撞到了敵人,自己都不知道看不看得到明天的太陽,還是填飽肚子再說。
小跟班獰笑著走了過來,看到她臉上蒙上黑布,心裡倒是安定了不少,想起上次被她嚇暈的情景,氣不打一處來,揮拳就打在她脖子後麵,直接將她打暈過去。
冷無煙被拖進了原來睡覺的地方,她還在昏迷中,直到第二天被人用冷水潑了個滿頭蓋臉的,她才呀的一聲跳了起來,背脊被捶過的地方隱隱作痛。
這些人一般都不會下很重的手,隻是給點教訓就算了,打死了自己又要重新花銀子買彆的勞工回來,而且還要花錢葬屍體,所以冷無煙一直都咬咬牙就扛過去,隻是身上多了許多的疤痕。
梁勇一臉凶惡,站在門口像一尊惡魔神像,“怎麼,是不是樣子太醜沒人要,逃了好幾天還是回來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冷無煙扯扯嘴角,挨著牆壁坐著,“今天去哪兒乾活。”
“喲,怎麼突然變得這麼乖巧。”小跟班走上前去,盯著她:“還自覺要活乾了,不跑了嗎?”
冷無煙搖搖頭,“不跑了,我就賴在這了,隻要你們不打我,我會好好乾活的。”
自己已經有家不能回,如期到街上乞討,還不如留在這裡,起碼有地方住,有東西吃,隻要餓不死,自己一定能找到真心愛自己的人,不嫌棄自己醜的人的。
“這還差不多。”小跟班笑著說,從懷中拿出一個燒餅遞給她,“吃了吧,吃了好做事。”
冷無煙張大了嘴巴,她以為自己看錯了,還是聽錯了,這個小跟班竟然突然性情大變,對自己這麼好,好給東西自己吃?
梁勇假裝沒有看到一樣,轉身走了出去,冷無煙一手就搶過小跟班手裡的燒餅,上下翻轉看了看,並無異樣,再看看小跟班的眼睛,卻發現他眼裡閃爍這詭異的光芒,冷如煙在心裡冷笑一聲,隨手遞給了旁邊的那個女人。
那女人立即眼睛發亮,搶了過去就啃了一大口。
小跟班卻哼了一聲,悻悻的走出門口,冷無煙看著那女人一口一口的將燒餅啃掉,吃完還抹了抹嘴巴,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等了一會兒都不見她有任何不尋常的表現,冷無煙有點後悔,早知道自己吃了算了,莫非那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話說的就是自己?
忽然她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莫非那小跟班看上自己,才會送燒餅給自己吃,這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冷無煙又嘲笑自己,這是不可能的,除非他眼睛瞎掉才會喜歡自己這個超級醜八怪。
下午時分,梁勇帶著幾個女人去了一個特彆的地方。
冷無煙開始時還不在意,到哪裡不是做事呢,反正隻要有吃的有地方睡就好,誰知道去了目的地一看,她立即就有種想要逃跑的衝動。
眼前的一幢兩層式的木樓,外表看來古色古香,牌匾上寫著追月樓三個大字,冷無煙看第一眼的時候還以為是什麼酒盞吃飯的地方,可是進去一看,卻並非想象中那樣。
梁勇帶著四五個人從後門進去,冷無煙是其中一個,穿過後門來到後院,就聞到一陣清幽的花香,十來盆月季花正開得燦爛非常,兩名身材高瘦的男子正搖著折扇在賞花,冷無煙臉上蒙了黑布,倒是沒有嚇到他們。
偷偷瞄了一眼後,冷無煙從心裡感到震驚,想不到傳說中的潘安再世竟然是此等模樣,那眉目,那仿佛刻意雕琢出來的麵龐,無處不顯示出精致的一麵。
“看夠了沒。”梁勇在冷無煙身後低吼,自己卻不忘瞟了兩眼那兩名男子。那兩人展顏一笑,巨塔一樣的梁勇竟然臉上一紅,立即低頭走人。
冷無煙看得心裡暗笑,卻有驚歎這兩人長得粉雕玉琢似得,根本就像漫畫中走出來的人物一樣,一人白衣加身,一人水綠長衫,雖然同樣的發髻,可是那精致的容顏卻讓人不忍心將眼睛離開。
知道屁股後麵被梁勇狠狠踹了一腳,冷無煙的腦袋才清醒過來,對著兩人說聲拜拜,便跟在梁勇後麵走了。
那兩人麵麵相窺,根本就不懂得拜拜是什麼意思。
再走進去,就是一條長廊,長廊兩旁各有廂房,門派上分彆以花的名字命名,什麼牡丹、芍藥、梅花、菊/花、水仙之類的,共有十二間。
梁勇站在長廊的入口,對冷無煙等人說道:“一人打掃三間房,速度要快,因為就快到開門迎客的時候,知道嗎?還有,裡麵的東西一件都不能動,誰動打死誰!”
四個人低聲應了聲,便紛紛走向屬於自己負責的房間。
冷無煙負責的是最後麵的三間,蘭花、梅花、牡丹。蘭花的門派不知道為什麼翻轉了,冷無煙好心的將它調整過來,然後推開木門,前麵一道厚實的屏風呈現在眼前,把後麵的睡榻遮擋得嚴嚴實實,冷無煙拿著抹布,走向桌子,隨便掃了幾下。
今天的工作還算輕鬆,隻是這個地方怎麼看起來神神秘秘的,而且剛才一路走來,看到的都是長發飄逸,身材出眾的男子,一個女的都看不到,就連那些端茶送水的下人都是男的,難道...
額,冷無煙被自己心裡的想法嚇了一跳,莫非傳說中的寵男說的就是這些?這個念頭在她一邊工作一邊在腦海盤旋,擦完桌子擦文案,書櫃,然後是屏風。
剛擦完屏風這一麵,忽然聽到屏風後麵傳來令人麵紅心跳的聲音,雖然聲音很低,可是冷無煙卻聽得清清楚楚,這可是男女在做那事時才發出來的聲音,難道屏風後麵有人?
她想立即逃出去,可是好奇心卻有促使她停下腳步,她眼珠滴溜溜轉了幾下,最終還是忍不住在屏風後麵頓了下來,在極小的縫裡瞅向裡麵。
這一看,讓她立刻醜麵通紅,原來裡麵果然有兩人正在做著劇烈的推送運動,男子身底下的女子雙手攀著榻邊,一身香汗淋漓,嬌/喘籲籲。那男子更加賣力,每一下都發出低吼。
非禮勿視,何況是這樣香/豔的場景,冷無煙用雙手把眼睛遮了起來,半邊臉紅撲撲,剛想偷偷轉身離開,忽然身後衣服一緊,已經被人拎了起來,她驚嚇得掩著掩嘴抬頭一看,竟然是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子。
那人皺著眉,直接將她拎出了房間,然後往地上用力一丟。
“你是何人,竟然敢進來。”此人長得牛高馬大,顯然是這裡的保鏢一類的人。
冷無煙從地上爬了起來,抓抓頭發,剛要解釋,梁勇已經大踏步走過來,對著那人滿臉推笑:“馬護院,她是我的人,剛來,不懂規矩。”
馬護院黑著一張臉,伸手就甩了冷無煙一個巴掌,“不懂規矩就能亂來,你沒有看到門派翻轉了嗎?還進去?”
“啊,我真不知道,我還以為...”冷無煙想解釋。
沒等她解釋清楚,那馬護院又一個大掌打下來,還沒接近她的臉,忽然被人一手握住了手腕,馬護院扭頭一看,登時不敢造次,恭敬的叫了聲:“賈公子。”
梁勇也立即換上一副哈巴狗的笑容,走上前去拱手叫了聲:“原來是賈府的賈梧昌賈公子,幸會幸會。”
賈梧昌?這個就是最大的鹽商賈府的公子?冷無煙好奇的看著他,藏在黑布後麵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他居然救了自己。
賈梧昌點了點頭,“帶她走吧,剛來不懂規矩就不要亂跑,驚擾這裡的佳人就不好了。”
“是、是。”馬護院連說幾聲是,瞪了一眼梁勇:“還不帶她去彆的地方,還有儘快打掃好,不然以後都沒有合作機會。”
梁勇點頭哈腰說了聲“是。”就一手將冷無煙拎了起來,走到第二間梅花房,見牌子顯示的是正麵,便開門將她丟了進去。“快點,差點廢了我的生意,你這醜八怪。”
原來這追月樓正是冷無煙心裡所想的男/寵場所,剛才彆人的門牌翻轉,正正顯示的是裡麵正有人咿咿呀呀,是不容的被人打擾的,冷無煙竟然以為誰把牌子弄反,還好心的翻了過來,才會看到剛才那一幕。
梁勇轉身離開視察其他房間,冷無煙從門口探出頭來,看到那賈梧昌正與馬護院說說笑笑的,肩並肩的向著長廊的另一頭走去。
想不到他也來這種地方,那他是恩客還是彆人的寵物呢,寵物!冷無煙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不過轉身就哈哈大笑,看他眉清目秀,身材高挑,一臉俊俏的模樣,做寵物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有什麼這麼好笑?賈梧昌回頭看了看梅花房,微微笑了笑,然後與馬護院去了倉庫,自己帶來的下人正把貨物搬進來。
其實賈府除了鹽之外,還涉及很多的商品,今天搬來的絲綢和錦緞就是其中一樣,這裡的男/寵所穿的衣裳都要專人來量身訂造,而且選料上乘,每次做新衣裳都是賈府負責送來,賈梧昌不恥當官,自然而然的接收賈父的事業。
第一次來他也是感到尷尬萬分,特彆看到那些男子衣衫不整,搽脂蕩粉,他更是以他們為恥,可是有一次看到一個富家公子毒打其中一個男/寵時,他又同情起他們來。
每個人的生存方式都不同,有人出賣體力,有人出賣腦力,有人出賣色/相、肉/體,這些都是無可厚非的,隻是性質不同而已。慢慢的,賈梧昌也接受了現實,不再對他們心存厭惡,倒是時不時還與他們把酒言歡,暢談風月,其實說起來,他們之中有的也是滿腹詩論,懷有雄才偉略,隻可惜時不與我謀,才會產生厭棄人生的念頭而跑來這裡當寵物而已。
冷無煙終於打掃好其餘兩個房間,出來時間時卻碰見蘭花房的那對男女摟肩搭背的從裡麵走出來,一見冷無煙手裡拿著抹布,那男子就吆喝她:“快進去收拾,彆耽誤了。”他的聲音尖尖細細的,瘦削的臉龐依舊帶著幾滴汗珠,顯然是剛才賣力的結果。
冷無煙嗯了一聲,拿著抹布就走進去,繞過屏風,一看到那亂成一堆的睡榻,不禁發出嘖嘖的聲音,這些人真能乾,竟然差點把睡覺的地方都翻轉了,看那羅帳都被扯下了一半就知道剛才那女人肯定很滿意。
冷無煙撇嘴嘴巴,把落在榻邊的東西一件一件丟回原位,然後又疊好,把羅帳重新掛好,做完一切後已經累的滿頭大汗,她一屁股坐到榻前的橫隔木板上,手中的抹布直接在額頭上擦了兩下,四下一望,忽然眼睛一亮。
“哇,地上撿到寶,問天問地拿不到。”她跳了起來,跑到靠牆位置的紫檀木衣櫃旁邊撿起了一個銅錢。
原來有錢的感覺是這麼棒的。
冷無煙小心翼翼的把銅錢塞進腰帶中,還用手拍了拍,才走出房間,她還記得上次路小柔曾經用一個銅錢就買了兩個包子,想起路小柔,也不知道她是否找到自己的爹娘,是否平安。
打掃完畢之後,梁勇一人發了一個饅頭,還有一個銅錢,說是剛才的賈梧昌賈公子叫人送來的,冷無煙心裡一陣感動,想不到那有錢人家的公子居然如此體恤她們這些黑市勞工。
幾個饅頭,梁勇也看不上眼,倒是把賈梧昌說要打賞給她們的每人十個銅錢,隻給了她們每人一個,其餘的全部裝進了自己的袋子,他想著就得意,心想要是遇到幾個想賈梧昌這樣的主子,自己根本就不用東奔西跑的攬活兒,累個半死才賺那麼一點點。
冷無煙有了兩個銅錢,心裡更加高興,從開始的身無分文到現在有了兩銅錢,她忽然感到原來錢真的很重要,更重要的是,如果想找到心愛的人,自己首先要整容,可是這裡不是二十一世紀,根本不可能有那樣的儀器,能讓豬扒都變成女神。
不過冷無煙非常樂觀,書上不是常說,古代有那種隱世神醫嗎?不但能起死回生,還能換臉,雖然現在自己還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可是隻要有錢,就能發廣告招賢納士,把那些神醫都吸引過來幫自己整容,也許容貌改變就能找到真愛,回到現代。
冷無煙怕梁勇搜出自己的錢,便趁著眾人熟睡的時候,在牆角挖了一個洞,埋了進去,然後再弄平整,反正自己睡在牆角,而且自己長得這麼恐怖,彆人躲自己都來不及,根本就不會有人願意靠近自己,晚上自己睡成大字型彆人也不敢說話。錢埋在這裡應該沒有問題。
三更時分,身邊躺著的那個女人卻咿咿呀呀起來,雙手捂著肚子,在地上翻來翻去,冷無煙被吵醒,看了她一眼,她不是白天吃了那個小跟班送給自己的燒餅的那人嗎?難道那燒餅真的有問題?
看著她痛得難受,冷無煙也不忍心,便跑出去踹梁勇的門,誰知道踹了老半天,那小跟班才從裡麵探出半個頭,睡眼惺忪的罵冷如煙是不是想死,半夜三更在這裡鬼叫。
冷無煙跟他說那女人肚痛,叫小跟班找大夫來看她,誰知那小跟班卻碰的一聲將門狠狠的帶上,然後丟出一句:“那是她活該,誰叫她貪心。”
小跟班這樣說,擺明就是那燒餅有問題。可是眼下他也不理這事,冷無煙隻好又回了房中,卻發現那女人不見了,估計是跑茅房去了。
果然,不久之後她就臉色蒼白的回來,可是剛躺下不久又往茅房跑,如此整夜來回數次,最後一次回來已經去了半條人命,天也亮了起來。
梁勇也從外麵鬼/混回來,看到那女人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用腳踹了兩下之後就去了睡覺,也不管她死活。冷無煙暗自興幸運,還好自己沒有吃那燒餅,要不現在倒在地上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接下來的幾天,梁勇接的都是打掃的工作,也不知道他從什麼渠道接到這些工作回來,反正女人就去打掃,男人就去碼頭搬貨。
冷無煙不知道是不是路上踩了狗/屎,這幾天運氣超好,每到一處都能見到錢,少則一個銅錢,多則一串。她在心裡樂開了花,難道是自己的好運氣要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