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長龍的心情大好,幾杯紅酒下肚,頓時容光煥發,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整個人仿佛年輕了許多,就連邁著步子都覺得飄了起來,說起話來更是鏗鏘有力,他帶著鄭中天去給那些大佬敬酒。
“中天啊,這些都是我生意上的朋友,如果不是他們的照拂聶家是做不到今天這個位置的。”
鄭中天恭恭敬敬的舉起酒杯,做出了敬酒的姿勢,大佬們皆客客氣氣的端起酒杯。大家說的不過是互相關照的吉祥話。
“哎呀老聶啊你可真是太謙虛了,以後我們還得指望著和你共享富貴呢,再說你又招了這樣一位氣宇軒昂的乘龍快婿,簡直就是如虎添翼啊,江城遲早被你收入囊中。到時候你可彆說不認識咱們哥幾個啊。”
人群中更是隨聲附和,將鄭中天裡裡外外的誇讚一番,然後順帶著將聶長龍捧上了天。聶長龍欣然的享受著盛讚,看著鄭中天得體的應酬著,內心更是樂開了花,免不了多喝了幾杯。所謂酒莊熊人膽,更何況聶長龍是一隻有勇有謀的狼,此時他的膽子瞬間膨脹,竟有幾分欲與天公試比高的興致,他看了看在大堂中央和張立強交頭接耳的張立申,嘴角上竟然扯出一抹輕蔑的微笑,他拉著鄭中天走了過去。
“立申啊,今天你可來遲了,自罰三杯啊。”
張立申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平日裡聶長龍見到自己都是熱情洋溢十分恭敬,今日竟然直呼他的大名,感情有了鄭家的勢力他便真的以為自己一步登天了。張立申挑了挑眉毛,他越過聶長龍,想鄭中天伸出手。
“鄭二少,幸會幸會。”
兩隻手握著一起,鄭中天瞬間感受到了力量,和自己修長的手指不同的是張立申的手掌有厚厚的老繭,隻有長期勞作或者使用武器的人才會有這樣一隻手,相比張立申並不是一個隻懂得坐享其成的人物,鄭中天不禁抬起頭多打量了他幾眼。
濃眉大眼,鷹鉤鼻,泛著亮光的大腦門,嘴唇不厚不薄,隻是習慣性的向上翹起。簡單來說他是一個善於偽裝的人,因為此刻根本從他的麵相上看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看上起他仿佛真心實意的想結交鄭中天這個朋友。可是隻有鄭中天自己知道,握住自己的這隻大手究竟用了幾分力氣。
手腕上傳來微微的疼痛,但是鄭中天也不是吃素的,他牟足了力氣緊緊的掐住對方,張立申的眼中再次閃過一絲錯愕,他本來以為鄭中天不過是個頂著鄭家頭銜的紈絝子弟,徒有其表,虛有其名,花花架子不堪一擊,但是對方卻有一股韌勁,張立申的臉上出現了汗珠,他本想支撐下去,但是張立強卻大呼道,
“大哥,你出汗了,是不是太熱了,讓小弟幫你退下西裝。”張立強像一隻哈巴狗一般的舔著臉看著張立申。果然是豬一樣的隊友,他一定是上天派來給他討債的人。若不是張立強的父親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然後臨走前將張立強托付給自己,他又怎麼會讓這個沒有腦子的人坐上張家浜二把手的位置。
張立申朝著張立強的臉上啐了一口,然後轉身離去。不知所以的張立強連忙抹了臉上的唾液追了上去,一聲高過一聲的大哥喊著。
聶長龍覺得十分爽快,從前他都是對張立申低三下四,但是今天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番,他心情激動的拍著鄭中天的肩膀。
“中天啊,以後我的就是你的,隻要你好好的待芊芊,你就是我聶氏未來的掌權者,明天就跟著程式均熟悉一下聶氏的情況。”
站在一旁的程式均發出細微的咳嗽聲,奈何此時聶長龍情緒高漲根本就無視程式均的提醒,他唾沫橫飛的描繪著未來,時不時的做一些親昵的動作,儼然一副準嶽父的派頭。這顯然是鄭中天所期待的結果,他微微的低下頭,耐心的聽著聶長龍所描繪的聶氏江城,時不時露出合體的微笑,兩人相談甚歡,仿佛誰也沒有算計過誰。
大廳裡充斥著高雅而綿柔的音樂,賓客們觥籌交錯,其樂融融。晚會直到淩晨才散去,送聶芊芊回家的重任理所當然的落在了鄭中天的身上。雪花已經變小,車窗外銀裝素裹,闌珊的燈火緩緩的在身後退卻,這條路似乎很漫長,車輪軋在厚厚的雪路上發出咯吱的聲響,路上的車輛並沒有因為深夜而變少,相反歸家的人越聚越多,車子總是走走停停。
這條路似乎又很漫長,車內開著輕柔的音樂,鄭中天專注的開著車,帥氣的側麵在燈光的照耀下美的迷離,聶芊芊偷眼看了幾下,然後若無其事的擺弄著寇紅的指甲。車窗微微打開了一條細縫,風灌了進來,將鄭中天身上的氣息吹了過來,一絲絲的酒氣混雜著薄荷香,讓人漸漸的沉淪,時光流轉,冬雪紛飛,她此時希望這一刻的美好能夠定格。
“謝謝你,中天。”她實在不知道應該跟他說什麼。
“你是指什麼?如果說你要謝謝我送你回來,那麼我欣然接受,如果你指的是彆的事情那就算了。這場雪就要結束了,明天會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陪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好”聶芊芊的睫毛亂顫,滿心的歡喜抑製不住的爬上嘴角。她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和凍得嫣紅的櫻唇形成美好的反差,很美,美的撩動人心,美的蓋過白雪聖潔的光華。
鄭中天的腦子一熱低頭吻了下去,她的嘴唇微涼,卻是那種讓人感覺舒爽的涼潤,他隻想汲取更多,用舌頭撬開她的貝齒,吸取更多的芬芳,直到她無法呼吸,鄭中天才放開她。
此時的聶芊芊臉色紅的滴血,深如潭水的雙眸波濤起伏,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吻了他。直到雪花落儘自己白皙的脖頸才恍然醒悟,她有些害羞的邁著慌亂的腳步向聶家大宅走去,留下一深一淺的腳印。
鄭中天覺得這樣的聶芊芊很可愛,心裡就想輕輕的浮起一根羽毛,有一下沒一下的撓著他的心,酥酥癢癢卻極其渴望。欣喜之餘一絲愧疚一點點的蕩漾開來,有的時候我們不得不被迫選擇一條自己所不堪的道路,麵對自己的所愛多數男人會抱著高傲的自尊風度翩翩的出現在她的麵前,這也是女人所期望的,就像是紫霞仙子所說的那樣,她希望她的英雄踏著七彩祥雲來救她。但是對鄭中天而言,他卻隻能以這麼卑微的方式依附著聶家攀爬,聶長龍也罷,聶芊芊也好都將成為他日後複仇之路的墊腳石,雖然事實有些殘酷,但是這就是現實,他所能做的隻能是儘心儘力的以真心換取真心。
吃過早飯,聶芊芊梳洗打扮一番便如約來到小城故事,顧小春客氣的將聶芊芊安排在包間。
“聶小姐,請隨意,中天隨後便到。”顧小春將一盤水果拚盤擺上來,晶瑩剔透的葡萄搭配著鮮亮的小橙子,還有幾塊碎小的木瓜,豔麗的色彩讓她的眼前一亮,即使剛剛吃過早飯她也忍不住用牙簽插起一塊木瓜慢慢品嘗。
“味道不錯。”聶芊芊滿意的笑著,臉上可愛的小酒窩淺淺的出現。
“這可是中天親手切的。”顧小春一邊說著一邊將一杯咖啡推給聶芊芊。
“沒想到他還挺細心的。”
“嗬嗬,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凡是對他好的人他都會放在心上,總是給你時不時的給你一點小驚喜,我若是女人一定會選擇他,哈哈哈,讓聶小姐見笑了。”顧小春爽朗的笑著。
“我倒是覺得其實顧老板也挺有魅力的,一定也有很多女孩子追你吧。”聶芊芊的眼睛亮晶晶的,八卦是女人的本能。
“沒有。”顧小春的眼色黯淡下來,父親的死因還沒有查清他哪裡有那個心情去談戀愛。
“那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個?我這裡可是有一把風姿綽約身段苗條的淑女名媛哦。”聶芊芊用蔥白的手指夾起一顆綠色的葡萄,酸酸的甜甜的就如她現在的心情。
“嗬嗬,那多謝了。”顧小春也不多說,他看了看腕表覺得鄭中天差不多到了。
此時鄭中天正開著車沿著江城大道急速駛來,他的車上坐著一個妖嬈的女人,與其說坐不如說捆綁。
女人發絲淩亂,身上的旗袍皺巴巴臟兮兮的,纖細的手腕用粗糙的麻繩綁著,腳下的紅色高跟鞋掉了一隻,修長的玉腿上有幾條淺淺的傷痕。
“大哥,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啊?”女人顫抖的小心翼翼的向鄭中天身邊挪了挪。
“哼!你不過是出去了一個多月難道就不認得自己的家鄉了?人最可憐的就是忘本,那真是畜生不如。”鄭中天幾乎用鼻子哼出來。女人身上的香水味讓他不禁皺了皺眉。
“嗬嗬,大哥,小女子的記性不好,您能不能提點我一下?”馮彩依探著頭小心翼翼的看著鄭中天,她對這個男人並沒有任何的印象。
她的腦中如過電影般的思考著,這個男人費勁心機的將自己帶回江城到底有什麼目的。難道是對自己傾慕已久,隻是自己不曾搭理他,所以他惱羞成怒,要將自己占為已有?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好辦了。她隨時可以施展自己的魅力將他拿下,然後借機逃走。或者是她的情敵雇人要打擊報複她?可是她的情敵那麼多,她實在想不出誰會有這樣的手腕能讓這個男人不遠萬裡將她找出來。不管是哪種,她都要為自己搏一搏。
馮彩依撅著屁股幾乎要貼到鄭中天身上了。
“大哥,人家真的好痛嘛。能不能先給人家鬆開,你想做什麼,人家全部都依你。”聲音嗲嗲的,如發情的母貓。
“看來馮小姐的記性果然不是很好,那好吧就讓我提醒你一下,我這次帶你回來呢不過是讓你和老朋友敘敘舊,馮小姐會對我感激不儘吧。”鄭中天的眼眸裡滿是笑意,但是馮彩依看來卻是泛著冷氣的寒井。
馮彩依的心瞬間涼了,寒氣從腳底升起,全身的雞皮疙瘩也起來了,諂媚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她怎麼會忘了聶芊芊,看來張立強並沒有得手,否則此時的聶芊芊應該傷心欲絕的窩在家裡排遣痛苦,又怎麼會有心情報複自己呢。
冷靜一定要冷靜下來,馮彩依開始搜腸刮肚的為自己找合適的借口,聶芊芊向來是個心軟的,或許自己還有一線生機。
包間裡的門打開了,馮彩依被推了進去,她踉蹌著摔倒在地上。
聶芊芊看到從天而降的馮彩依臉色瞬間黑了下來,她咬著牙對馮彩依怒目而視。
馮彩依硬生生的抬起頭,眼淚竟然及時的掉了下來。
“芊芊,我是被張立強逼迫的,你想想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了,我怎麼會舍得下那個狠手?如果我不隨了他的意,他便會斷了我家的生路,人心都是肉長得,我怎麼可能看著一家老小真的拿著空碗去乞討呢?芊芊,你要站在我的立場上為我想一想啊,你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人,你怎麼能體會我這種大喜大悲的反差?我再也不想過那種窮日子了,我賭不起,賭不起啊。”馮彩依的鼻涕眼淚流了一大把,她索性將臉貼在地板上,此時她需要把自己弄的越慘也好,這樣才能激起聶芊芊的同情心。
隻是她不知道的聶芊芊對她已經沒了同情心,她突然覺得馮彩依很可憐,仿佛躺在她麵前的完全是一個跳梁小醜。馮彩依賣力演唱隻不過是想獲得一線生機,可是早知道現在又何必當初呢?她是那麼的信任她,把她當做自己的好姐妹,有什麼好東西總是和她一起分享,其實當時她並不是討厭陸然,陸然完全可以做她的男朋友,長得不錯,家世又好,正是父親所喜歡的類型,關鍵是他對自己真的很好。如果說父親硬是要讓她在富家子弟中選擇一個男朋友,陸然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選。但是為了馮彩依,她拒絕了陸然的好意。
聶芊芊覺得馮彩依很可悲,直到這個時候她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總是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在彆人的身上,甚至想到的都是自己,這個人真是自私到了極點。以前怎麼沒有發現呢,是馮彩依隱藏的夠深,還是自己太過於重情重義忽略了這個人的本性?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聶芊芊閉上眼睛,她雖然很怨恨馮彩依的無情無義,但是她覺得馮彩依這個人已經無藥可救,即使狠狠的教訓一番又有什麼用?再說這個人已經不值得自己浪費一毫的力氣,不如讓她自生自滅吧。
馮彩依呆滯的看著聶芊芊,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的苦情戲還沒有演完,聶芊芊怎麼就給自己喊了停?難道她真的不恨自己嗎?
“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其實剛才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心裡是痛恨你的,隻是我不想臟了我的手,臟了我的心,人若是作孽多了,自然有老天來收拾,我又何必浪費力氣呢。”聶芊芊優雅的起身撫平衣服的褶皺,她的動作很輕柔,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馮彩依笑了,她瘋狂的將頭磕在地板上,她笑的流出了淚。對她而言這一切真的很可笑,她的戲還沒有演完,而聶芊芊就要退場了,這是多麼絕妙的諷刺。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寧願聶芊芊給她幾個耳光,這樣更痛快的多。
聶芊芊輕輕的搖了搖頭,她拿起挎包挽著鄭中天的手臂向外走去。
隻聽馮彩依大嘶吼道,
“聶芊芊收起你那副觀世音菩薩的嘴臉,我最討厭你這樣了,明明恨的不行了,還滿口仁慈,一副悲憫。男人就是被你的表象所迷惑了,才會對你百般的討好,告訴你,我不會感激你的,我恨你,我恨你!”
顧小春拿起桌子上的抹布將馮彩依的嘴堵上了,她隻能乾瞪著眼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響。
“我們走吧。”聶芊芊揚起頭甜甜的笑著。
兩個人默默的來到了江邊的水域花園,圓圓的冬青頂著厚厚的雪層,碧綠和潔白巧妙的結合在一起竟然讓人的眼前一亮,聶芊芊此時的心情真的很好,她看開了很多東西,一些不能解開的死結頓時明朗了起來。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對等的,不是你對彆人好,彆人便會掏心掏肝的對你,因為每個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是不同的,我們也沒有什麼權利去要求彆人。
“為什麼這麼輕易的放了她?”鄭中天忍不住問道,倘若有人綁了鄭耀天在他的麵前,他至少是要上前踹上幾腳的,然後摁著他朝著父親的墓碑磕上三天三夜。
“沒有為什麼呀,想這麼做便這麼做了。“聶芊芊將頭斜斜的靠在了鄭中天的肩頭。
“你呀就是這麼心軟,我想我運氣還不錯。”鄭中天刮了一下她漂亮的小鼻子。他說的是心裡話,有時候想想其實老天對自己還是不薄的,至少讓他遇到了美麗善良的她,未來的路會是荊棘叢生,可是有了她的陪伴他或許會覺得路不再漫長。
此時夕陽一點一點的落下,周圍的雲朵渲染上了一層暈紅,江麵上升起一層薄薄的霧氣,遠遠地望去有一種人間仙境的感覺。
“很美。”鄭中天摟緊了身邊的女人,命運讓我遇到你,很美,路上有你陪伴,很美。夕陽西下,江麵映紅,你依偎在我的身旁,晚風習習,一切是那麼的美好。美景傾心,與你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