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娘所說,大成三年閏月一直都不好好下雨,而我出生那天突然下起了傾盆暴雨。
爹爹就給我取名雨兒。
幼年時的我特彆愛哭。
大成的桓侯之妻,我的姥姥恒氏,
就成日裡把我養育在恒宏世家的大花園裡。還收留了二個孤女陪伴我。
我七歲那年,大成的邊疆被蠻夷入侵。
姥爺就親帥百萬兵馬出征了。恒宏世家已經幾代人都是手握兵權的將軍。
所以國家有難匹夫有責,這樣的思想一直根深蒂固在恒宏世家每一位子弟的心裡。
姥爺去邊疆正是,炎熱的夏季,主母就整日裡嘮叨,她很擔心姥爺在荒僻的邊疆染上時疫。
最精明的三嬸,就乘機也很及時的,把她家裡的三個男孩,都送來恒宏王爺府邸裡讀書。
表麵上是在安慰主母,實則是為她家裡那三個庶出的世家子弟弄出路。
我的姥姥眼裡看的明白,心中一點不糊塗,可是她膝下無子嗣,隻有我娘親一個女兒,
恒宏王爺府邸裡沒有男丁繼承將軍之位已是事實。
姥姥很大度的接受下三嬸家裡的三個孩子後,就順勢在府邸裡開班辦學起來。
很快姥姥的私塾就擠滿了各方世家子弟。
看見彆人都在讀書,我也吵鬨聲不斷,非要去讀書。
姥姥拗不過我,就答應下來。
我和其他世家子弟,也都同在學堂裡念書。
母親怕我整日裡和男同學相處太多太久,也早早安排好身為宰相的爹爹,
他同僚們的家裡十幾位女孩子,同來讀書上學。
大成太子幼兒時登基,宰相被附有監國的使命,我爹爹每次上朝往往是和太子,同進同出大殿之上的。
其實太子隻是坐著的傀儡皇帝,而我爹爹卻是站著的真帝王。
才上學堂的歲月裡,我是最開心的。
太子的母親聖母皇太後,當然她也是我的姑姑,父親同父異母的姐姐。
還親自點名讓翰林院大學士,顧言。當我們的私塾教官。
顧言大學士秉性很溫和,總是喜歡把女孩子安排在一起上課,男孩子又上另一堂課,
這樣他就要在雞鳴之前到學堂上,響午才得到下課休息的機會。
有一次,恒宏府邸招待的午飯才吃完,顧言老師就非常疲乏的,躺在私塾的小客房裡睡著了。
私塾學館裡,大家都自由自在起來。
我就趁機獨自一人心情愉悅的,溜達一圈走進後花園裡的池塘。
陽春三月,草還不綠,花也半開,站在水塘一處美麗的花果樹下。
我默默看著池塘裡魚兒喜戲,忽然之間就在隔岸我的正對麵,
三嬸嬸家裡的大哥和二哥,二兄弟冒出來,伸手踢腳打鬥著。
放眼望去,我很快看清楚大哥已經占上峰,二哥明顯打不過他。
我心中奇怪又著急,這麼個打架法可不像一般的事兒。
此時我的頭,忽然疼痛難忍一陣眩暈,就不知道是什麼了。
也不知咋回事兒,我掙紮著爬起來摸摸頭,還是老樣子很疼。
此刻,我傻傻分不清楚的探頭探腦的左顧右盼,才知道,一個爆炸性的事兒發生了。
三嬸嬸家裡的二哥早已經潛泡在池塘裡。他的身體漂浮著。
三嬸嬸家的小弟,大喊大叫道
“救我哥哥啊!救命啊!”
而隻有我一個人,站在池塘的岸邊上。聽著喊叫聲的老管家,吩咐仆人都匆忙跑過來。
所有人都七手八腳,打撈著二哥的身體,我害怕的不敢睜眼看。
後來就聽到,大家議論紛紛,二哥已經溺死。
我和三嬸家二兄弟都站在大禮堂前,
姥姥詢問我道
“雨兒,你們都在那裡,你看著啥沒有?”
三嬸嬸家的小弟大聲喊道
“我看到,是雨兒,就是雨兒,推搡我二哥。就是她,是雨兒。”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誣陷搞糊塗了。
半天沒有反應過來,許久我才“哇”一聲大哭起來。
姥姥很嚴肅的臉色盯著我,詢問道
“雨兒,不哭不哭,不鬨,你老實交代,是咋回事兒?”
我勉強壓下恐懼的心裡,隻是七歲孩童的自己,鼓足勇氣說道
“我,我沒有,我,我看見了。”
三嬸嬸家裡大哥,主動搭話說道
“雨兒,你看著啥了?”
我抬頭凝視他,他的臉上表情非常冷靜,一對大眼睛明亮深邃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麵對著這股看似不動聲色,卻冷徹心扉的目光,
我就覺得,三嬸嬸家裡的大哥已經知道我心裡的事兒。我莫名的異常恐懼他,害怕到突然就語塞,半天說不出話。
七歲孩童的自己,那一刻,就覺得三嬸嬸家裡的大哥,早晚有一天也會要我的命。
嚇破膽的我,就是一個勁兒害怕。
最後在禮堂前,我隻是沉默許久,姥姥歎口氣自言自語道
“嗯!以後還是,都不要再去後院池塘裡打鬨玩耍了。”
管家跑過來,對著姥姥耳朵根,小聲嘀咕幾句話,姥姥麵色憂鬱的點點頭,積極說道
“嗯!依你的吧!”
第二天,三嬸嬸來到恒宏將軍府邸裡,大哭一場,
三天三夜後,我和三嬸嬸家裡的大哥和小弟,一起披麻戴孝,發喪了二哥。
姥姥因為二哥死的蹊蹺,命令管家把他屍身安葬在恒宏將軍的祖墳墓園裡,還給他在宗廟裡安排個牌位。
當然也不會虧待三嬸,她領走一大筆錢財。
事情做的很周全,後來三嬸也隻是跪在宗廟裡哭了一鼻子,再沒有半點不樂意的意思。
服孝的黑衣服很快就被仆人們給我脫了去。
學館裡,顧言老師依舊在講台上,獨自詠讀(詩經)。
其他同學都一起在跟他讀書。隻有我一個人,無法凝神讀書。
長這麼大第一次,我心裡難受的不行。開始心事重重,壓抑的都透不過氣。
雖然大家都不再多說一句話,這樣古怪的安靜,靜止似的不議論此事,
更令現在的我,渾身難受萬分,因為所有人都認為,是我害死了三嬸嬸家二哥。
下學後,女孩子們都有意疏遠我。我覺得自己後背被訂下一個重重的罪孽。
有時候我突然回頭看,一個女學生在和彆人竊竊私語,就好奇的多看看她倆。
她們往往很避諱的,彼此互換眼神,刻意躲躲閃閃,不再說啥。
在學館裡如此被孤立,回到我的小樓上,奶娘又十分殷勤的伺候我。
好似唯恐那裡有半點閃失。自從那次三嬸家二哥溺水的事情以後,我成了許多人眼裡的,女魔障。
沒有仆人們圍繞著,我就獨自迎著風雨,默默看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