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是我唯一一個玩得不錯的男孩,彆看他平時說話沒輕沒重,偶爾有點“大喇叭”,但為人還不錯,至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偽君子。
有一次我們被一隻瘋狗猛追,六子為救我還被那狗咬了一口。我問他疼不疼,他居然笑著摸摸屁股,說老子這點痛都怕,將來還能乾的了什麼。
雖然六子人不錯,但我倆並不能像哥們一樣闖蕩江湖,他是個有“老婆”的人了。
我見過那女生一次,頭發很長直到屁股,經常性地編成一個大麻花辮。
她前麵沒有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一看就是那種學習很用功的學生。
六子說他從小學就開始喜歡了,可是當時害羞一直沒敢開口,初中時沒在一個學校,誰想居然跑一個高中來了。後來,六子就表白,那女生並沒有拒絕。
於是,他們就談戀愛了。
六子這人嘴巴也倔得厲害,經常和那女孩產生口角。
不過,現在好些了。
我聽著六子講的話也都信了,可唯獨這個有點兒半信半疑。
我也一直沒問我爸,他最近挺忙,從沒和我提及那個女人的事。
不過,我是絕對不允許她和我爸結婚,我年紀還這麼小可不想被她克死。
也不知道我爸什麼眼光。
天漸漸黑了下來,馬戲團越來越熱鬨,火紅色的帳篷裡足足容納了幾百個觀眾。
主持人站在高高的戲台上朗誦著開場白,隨著群眾的歡呼聲,徑相出現了很多動物,有獅子猴子該有蛇…
我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我清楚地看到那條蛇是如何將它惡心的一麵在我麵前展現的淋漓儘致。
我膽子本來就不大,我想我都快吐了。
猛得一回頭,突然對上一雙水靈灼熱的目光。
是蔚藍。
她還沒回家,我以為她已經離開了呢。
然後我胃部便傳來不適,所有的難受在那一刻由汙物宣泄出來。
我身後的那個男人,猛得甩了我一巴掌,我直接倒在地上。
已經看不清他的樣子,我耳邊隻傳來他粗暴的大嗓門“哇考,你小子把老子的衣服搞成這個樣子,我艸!”
那個男人很凶狠地跑過來想踹我一腳,加上胃部的難受我已經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天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恨我的爸爸。
眾人圍過來的時候他還在和那個女人聊天,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叔叔,他爸爸來了!”蔚藍突然大叫一聲,那男人臉上閃過一絲驚色,但很快變成更加猖狂的猙獰。
“好啊,老子今天就他媽得不爽,我就想當著他爸爸麵前揍他兒子!哈哈!”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怒視著麵前的大漢他顯然是喝多了。
我隻覺得眼淚滑過了側臉,那一刻沒有人比我更絕望。而這一幕都被我最愛和最愛我的人儘收眼底。
我想,就讓他把我打死好了,反正已經沒人愛我了。
我仿佛聽見了蔚藍的聲音“雲之姚,你真是一個窩囊廢,如果是雕木絕對不會這麼懦弱!”
因為我不是雕木所以你才會那樣對我,對麼?
有些快樂,與愛情無關,對麼?
眼看著醉酒大汗的皮鞋向我飛來,我的心臟開始很劇烈地跳動,仿佛在下一秒就蹦出來。
還有,我居然在蔚藍的眼裡看到了疼惜,或者是可憐。
我絕對不要這麼窩囊地死去。
目睹了周圍人的漠視,在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一切都要靠我自己,沒有誰願意真心付出。
還有我的爸爸,麵對這種情況,就算他不知道躺在這裡的是他兒子,他怎麼可以還那麼淡定地同彆的女人聊天。曾經口口聲聲說愛著我離開的媽媽,我還傻乎乎地同情他。
女人有那麼重要麼。我不知道,那就讓我當作每個女人都很壞吧。
他的皮鞋越來越近,我的手掌冒了很多細細的汗,“啊…”
我突然大叫一聲從地上蹦了起來,眾人顯然被我爆發的力量嚇破了膽。
我的頭狠狠地撞在他胸膛上,我想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在這裡我隻有自己拯救自己的資本。
那個男人被我頂到了欄杆上,他的嘴裡又吐出很多汙穢的詞語,怒吧,儘管來。
在很多年以後我回想起那件事時,我都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揚,或許就是那件事真正地改變了我。
我聽見周圍人的鼓掌和起哄聲,他們的目光早就從那些動物上轉到我們身上。人和人打鬥遠比動物之間的爭奪有趣多。
我的眼睛瞥向了那條害我出醜的大蛇,我叫不出它的名字,但我敢肯定它沒有毒性,儘管它看起來那麼可怕。
我儘量忍住胃裡的翻騰,走向那條蛇。
它乖乖靠近我,然後又乖乖地向那男人靠近。
這個醉酒的大漢被蛇嚇得屁滾尿流,居然威脅我“你個小雜種趕緊把這玩意兒給我弄走,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已經酒醒,那條蛇也爬了過去,它撲到他的胸膛,緊緊纏著那男人的脖子。
周圍的人嚇的隻喊“是蛇神俯身了,那個男孩被蛇神俯身了。”
我的心裡發出感慨,哪裡來的蛇神,嗬嗬,沒知識真可怕。
過了不久,那條蛇從那男人身上爬下來了,而那男人已經被嚇暈過去。
…這場荒唐的鬨劇本該結束,可蔚藍卻假裝好人地跑過來“這男人如果不送去醫院,不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接著她叫了一輛車,我也跟了過去。
我說,“這個酒鬼死了才好,我們為什麼要救他!”
蔚藍拍拍我的肩膀,帶著笑說道,“如果出事了,看你怎麼收場。”
“你不懷疑我是蛇神俯身麼?”
“雖然我上學的成績不好,但基本的道理還是懂得的,況且我親眼看見你把那東西塗在那男人的胸口處,蛇喜歡吃那東西不是麼?”
蔚藍還是看出來了,而那群草包根本就不知道蛇是因為要吃東西而爬到這男人身上了,什麼蛇神都見鬼去吧,我才不希望和那種惡心的玩意兒扯在一起。
很多年後,我似乎應該感謝那條該死的蛇。
在醫院的急救病房外,我和蔚藍開始攀談。
我們很久沒有這樣說話了。
“你為什麼不救我?”我問她,如果我沒有起身,可能現在躺在裡麵的就是我了。我不得不懷疑他的一腳是否能把我踩成殘廢。
“你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裡麼?問那種弱智的問題有什麼用?”她低頭玩手機,心思完全沒在我的問題上。
“那不是一碼事,如果我沒有起來呢?你怎麼救我,還是你根本沒救我的意思。”
“嗬嗬,不,你一定會反擊的。”
“你怎麼就知道我會反擊?你不是經常嘲笑我懦弱麼。”
“你很勇敢啊,我說你懦弱又沒說你不勇敢,況且,我相信你。”她站起來向廁所走去。
“我相信你”這最後四個字我聽得格外清晰。
從來沒有人這麼對我說過,我說過蔚藍和其他女生不一樣。
此時天已經黑了,醫院的緊急病房終於打開。
一個醫生走了出來,如果他告訴我這個男人死了,我也許會很驚喜。那樣我將被冠上殺人犯的稱呼,我爸爸也許會後悔這麼多天來對我的冷漠。
也許他還會放棄那個女人,我們也不會被她克死。
“病人有心臟病,剛才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心臟病突發,還需要手術!誰是病人家屬來這裡簽個字吧,還有醫藥費…”
如果這裡沒有蔚藍,我想我會一走了之,他死了才好。
我剛要寫下我的名字,就聽見那醫生說“你成年了麼?這裡沒有大些的病人家屬?”
“我已經十八了。”我簽下字,開始糾結接下來怎麼辦,果真是小說情節,那個男的居然還有心臟病!
“你給你爸打個電話吧,現在隻有他能幫你了。”
我不說話,但還是接過她遞來的電話。
“爸,你來一下…醫院…”我爸顯然已經知道我就是那個“蛇神”,在電話裡罵道“你個臭小子,又給老子惹麻煩!”
什麼叫做“又”,我什麼時候給他惹禍過。
“你爸爸不是最疼愛你了麼?”蔚藍看到我難看的臉色,小心地問了一句。
“人都會變的。”
我們都沒再吭聲,我靜靜地等著爸爸。隻希望他不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把我打進緊急病房才好。
我爸趕到時,醫生已經開始給那男人做手術了。
“爸。”我輕輕開口,剛想道歉來著,卻瞥見他旁邊那個女人,她紅色的長裙外麵披著著一件黑色的外套,他曾告訴我那是當年我媽買給他的。
“叫孫阿姨!”他的眉頭皺在一起,我隻是嗯了一聲變彆過臉去。我知道那女人姓孫,單名一個雲,她有什麼資格叫“雲”。我悶悶地坐到椅子上,我聽見我爸解釋的聲音“我兒子就這樣,怕生,以後熟悉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