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弓的突然倒地嚇了四人一跳,他們齊齊向後躍出半步,將圓盾護在胸前,隻怕長弓又在想著什麼詭計。
可是幾秒鐘過去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四人從圓盾後探出頭來,他們看到那長弓還是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你們快看!”四人中最眼尖的那人指著長弓身下叫道:“那是血!他在流血!”這個發現無疑鼓舞了幾人的氣勢,他們腦中躍出一個結論,“這個長弓已經死了?”
四人精神大振,但是他們也不敢就這樣下定結論,畢竟方才長弓給與他們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就連他們一向敬仰的紮爾都死在了長弓的劍下,這樣的事實由不得他們大意。
他們四人先是對視了一眼,隨後最為高大的那名鐵衛衝著倒地的長弓高聲喝道:“不要裝死了,你的計策已經被我們識破了!”
話一出口,他們四人就察覺到了自己的愚蠢,就依照長弓方才的實力,要殺他們不過是一二三的事情,何必裝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這樣一想,現在場麵上的情形就一目了然了。
那長弓不是死了,就是暈了過去!
無論是哪種選擇,現在他對他們四人的威脅性無限接近於零,當然了如果是死了那就最好了,如果還沒死,那就送他一程吧!
四人心中打定主意,舉著圓盾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動著腳步,他們一邊低聲喚著長弓的名字,一邊慢慢舉起鋼刀,長弓陷入絕境。
就在此時,長弓突然動了。他奮力仰起頭,試圖對著密林喊叫寫什麼,可是最終一個字都沒有從他的口中喊出。
不遠處密林樹梢之上,大光頭懷抱著陷入沉睡的黑炭蜷縮著身體,不安地打量著樹下的戰局,當那四人不斷接近再次陷入昏迷的長弓,他的心臟緊張地竄到了嗓子眼。
他已經看清了長弓方才挪動的雙唇,那分明就是一個‘走’字。
可是這種時候,他怎麼能走?就在他準備跳下樹梢的檔口,他懷中的黑炭悠悠地睜開了血紅的雙眼。
黑炭扭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下的長弓,淡淡地說道:“時間到了,我們聽他的話,走吧。”
“走?”大光頭難以置信地看黑炭,“你在瞎說什麼呢?老大還在下麵,難道你要我背叛老大,自己夾著尾巴落荒而逃嗎?”
黑炭從大光頭懷裡掙脫出來,輕輕一躍跳上枝頭,淡淡地說道:“你的老大已經死了,沒有任何一個普通人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接收兩次我的煉氣,他是不可能活下來的,死亡隻是時間問題。”
“我不相信!”大光頭抱住自己的腦袋低聲喝道。
黑炭優雅地揮動著尾巴,不屑地望了大光頭一眼:“你不相信又能怎樣?難道你還想要抱著你那隻廢腿下去送死嗎?廢物就應該有廢物的覺悟!”
廢物?對於黑炭的評價,大光頭無力反駁,自己或許真的就是一個廢物吧,在他認識長弓之前,他就是一個被彆人看做廢物的人。被這個世界所排斥的廢物。
大光頭從小腦袋就不聰明又長相凶惡,隻有一把傻力氣。
村裡的人不喜歡他,就連自己的家人討厭他,因為他笨,因為他醜,因為他一無是處。
吃飯的時候他沒有權利上桌,村裡的小孩見到他都要丟幾顆石頭叫一聲傻子,要不是他長相凶惡,隻怕受到的欺負會更多。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願意做他的朋友嗎?
他從小就沒有感受過友情和親情的滋味,所以他慢慢開始對一切都麻木了,那些責罵,那些侮辱,他認為理所當然。他就應該生來孤獨,他就應該一個人,直到有一天這一切都改變了。
他還記得那一天玄荒人衝進他的村子,殺死了他的家人,搶走了他的糧食,燒毀了他的房屋。
那些玄荒人還奪走了他自由的身份,奪走了他的一切,給了他最低賤的一個名號,“奴隸”!可是這一切似乎與他沒有關係,因為他已經麻木了,這個灰暗的世界原本不就是這樣的嗎?
直到長弓的出現,他還記得當時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每一個字都刻在他的心上。
“你叫什麼名字?”
“李大傻。”
“李大傻?這個名字可真難聽,以後你就叫大光頭了。”
“大光頭?”
“對!大光頭。”紅色的皮鞭頂住大光頭的下巴,將他低垂的腦抬了起來,“你仔細記住我的樣子,因為從今以後,你就要跟著我混了,我就是你的老大,我叫做長弓!”
大光頭不明所以地望著長弓年輕的臉龐,機械地重複著長弓的話,“大光頭,老大,長弓?”
“你學的很快,跟我走吧。”說著長弓單膝跪地,將鑰匙插進大光頭腳上的鐐銬。
大光頭疑惑地看著長弓,“我知道了,我以後就是你的手下了。”
“手下?”長弓突然停下了開鎖的動作,嚴肅地看著大光頭。
大光頭被他亮如白晝的雙眼瞪得心中發慌,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長弓再次抬起他的低垂的腦袋,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記住,跟隨在我身後的,沒有手下,隻有兄弟!”
沒有手下!隻有兄弟!
隻因為這一句話,大光頭決定這一輩子都跟隨長弓,無論他做怎樣的決定,他都會誓死相隨!
黑炭疑惑地看著大光頭,他發現大光頭竟然從慌亂的心神之中安定下來。
大光頭在懷中摸索了一陣,掏出了半截煙屁股,“最後半根了呢。”他將煙頭叼在嘴上,一邊摸索著打火石,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我決定了,我要去救老大。”
“救人?”黑炭對大光頭的說法嗤之以鼻,“你不過是去送命罷了。”說著,黑炭雙手一撮,大光頭嘴上的煙頭冒出煙來。
大光頭眯著雙眼,含糊不清地說了聲謝謝,隨後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那些煙草的精華統統吸進肺裡,就像是在抽這一輩子最後一支煙,煙頭燒的很快,這一吸就見了底。
煙霧從大光頭的鼻腔之中翻滾而出,他微微一笑,“應該會死吧。”說罷,他便從樹上一躍而下,“反正我早就決定好了,這輩子都要跟在老大身後,抽自己喜歡的煙,過短命的人生!”
那四人見到樹上突然出現一個人影,同時心中一驚,端著圓盾向後連退兩步。
大光頭的小腿原本已經受傷,他忍住刺骨的疼痛,撿起腳邊一把鋼刀便向著四人飛撲而去,“誰要殺我老大,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四人一時間被大光頭的氣勢壓製,再次後退出一步,等他們反應過來,大光頭已經衝到了他們麵前,將長弓護在身後。
大光頭沒有學過刀法,可是他的力氣不小,一把鋼刀被他舞得虎虎生威,一時間心有顧忌的四人竟然沒能逼近他的身邊。
不過,大光頭畢竟小腿受傷,動作不便,再加上作戰經驗稀缺。當對麵的四人穩定心神之後,立刻就找到了他的破綻。
“唰!”的一聲,刀光閃過,獸人親衛的鋼刀從大光頭的空隙處紮入,刀尖挑中大光頭左臂,大光頭的刀勢立刻停滯下來,四人趁著這個機會拉開陣型,隱隱將大光頭包在核心。
大光頭又要擔心身後的長弓,腳步又不靈活,這一刀被製,立刻節節敗退,身上再次中刀,雖然幾處都不是要害,可在這樣下去必敗無疑。
大光頭也知道自己必敗無疑,反正他跳下來就沒有想過活著回去。
就在此時,最左邊的鐵衛刀勢轉折,不再搶攻,而是直接掠向大光頭身後的長弓。大光頭心中大急,這麼能讓他們傷到老大,他想也未想立刻揮刀去救,右側的刀光已至。
右側那一刀再次命中大光頭小腿,大光頭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地,將自己脆弱的脖頸暴露在危機之中。
中間兩個鐵衛當然不會放過如此良機,兩把鋼刀毫不猶疑地斬向大光頭的脖子,他們心中高喊:“中了!”
大光頭麵如死灰,已經無力招架。
“噗嗤!”鋼刀入肉,鮮血飆了大光頭滿臉,然後中刀的卻不是他的脖頸,中刀的是,長弓的手臂!
長弓在千鈞一發之際再次奇跡般地挺身而出,為大光頭擋住了致命一擊,“你們,誰敢殺我兄弟!”
說罷,長弓體表竟然迸發出耀眼的烈焰,沒有人想到他會突然暴起,四條火蛇從他體表飛射而出,瞬間貫穿了那四名親衛的腦門,那四人如同稀泥一般倒了下去。
“怎麼回事?”大光頭疑惑地望向遠處的樹梢,隻見到黑炭同樣疑惑地從樹上跳了下來。
不是黑炭的力量?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一人一貓搞清狀況,長弓便七竅同時湧出鮮血,軟倒在大光頭後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