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冬以來綿綿的小雨就下個不停,淅淅瀝瀝的,時大時小,有時加上點雪花,有時乾脆就是冰疙瘩,直到昨晚才真的變成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肆無忌憚。大地很快就變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
清晨的時候,雪停了,天晴了,久違的太陽懶洋洋的從地平線上爬了上來,陽光透過房間的窗戶,照在一具年輕的男性身體上麵。男性身體偏瘦,卻有發達的肌肉。古銅色的腱子肉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光,顯得很有力量感。大概是陽光刺到了他的眼睛,他動了動,緩緩的睜開眼睛,用手使勁的揉了揉太陽穴,這才緩緩的坐了起來。
女人早就走了,空曠的房間中就是他一個人,這讓他顯得有些孤單。他披上一件睡衣,從床頭的煙盒裡抽出一根煙來點上,走到陽台打開窗戶,潔白的雪花反射著太陽的光芒刺的他眯起了本就不是太大的眼睛。收回了視線,將目光轉到臥室的雪白牆體上,那上麵掛著一幅巨大的相片,相片中他笑的是那麼的燦爛,在他的懷中,一個小精靈一般的女孩子蜷縮著,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臉,眼睛彎彎的,跟月牙兒一樣。
他看著照片,又不像是在看著照片,視線沒有聚焦,神思不知飛到了哪裡。
冷冷的空氣從身後吹來,驅散了室內淫靡的氣味。一夜荒唐,夜夜荒唐,卻始終無法讓他真正的開心起來。自從女孩兒跟他最要好的朋友走了以後,他就從來都沒有真正的開心過。曾經的海誓山盟,曾經的海枯石爛,在現實麵前是如此的蒼白無力,這讓他開始懷疑,曾經在書上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刻骨銘心的感情真的是真實的嗎?還是就是那些所謂的作家們坐在家裡空想出來哄騙世人的呢?
愛情,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呢?
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是他心情最為低落的時刻,他會傻傻的站在陽台上,盯著那張象征著喜悅與幸福的照片看上半天。他在想什麼呢?沒有人知道,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他算是一個成功的人,當然,感情上不算。愛情使人迷茫,愛情使人瘋狂,愛情可以讓一個陽光燦爛的人變的消極低沉,愛情也可以讓一個悲觀失落的人積極拚搏。他當然是後者,原本就出色的他在努力拚搏以後取得如今的成績非常正常。年紀輕輕的他就有無數人對他仰望,隻是這種仰望非但不能讓他體會到成功的快感,反而讓他更加的失落,難道就是因為這所有仰望的目光中,沒有那一雙笑起來就彎彎的變成月牙兒也似的的眼睛嗎?他是寂寞的,他是孤獨的,香車美女錦衣玉食前簇後擁,可他依舊是寂寞孤獨的,因為他的心早就死了。
活著究竟有什麼意義?他想到了這樣的問題。事實上每一個優秀的人類到最後不可避免的都要想到這樣的問題,那就是存在究竟有什麼意義呢?黑格爾說合理必定存在,存在必定合理,尼采說上帝已死那麼之前上帝存在過嗎?柏拉圖,蘇格拉底,亞裡士多德……包括華夏的老莊孔孟,等等等等,太多太多的人考慮過這樣的問題——人為什麼而活?人死了究竟會怎樣?活著究竟有什麼意義?死去後人們對你無論是緬懷還是謾罵究竟對於你還有什麼樣的意義?人可以不死嗎?神仙究竟存在嗎?鬼魂呢?那些玄而又玄的東西究竟有沒有?如果有為什麼看不到?如果沒有為什麼又說的活靈活現?
這樣的問題算不算是杞人憂天呢?如果算的話,那麼無數著名的哲學家簡直就是吃飽了沒事乾的典範。吃飽了沒事乾的人還少嗎?可無法否認,這些人對人類的進步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就算是最為偉大的物理學家牛頓到了晚年都開始驗證上帝是否究竟存在過這樣的問題,何況他呢?是的,他很出色,同時,他也是個普通的人。
時間是2012年12月21日早晨。在這個看起來非常普通的早晨,故事的主人公丁雨閒極無聊想到了愛情的問題,想到了死亡的問題,想到了神仙鬼怪是否真正存在的問題,他想到了很多,當然,他也想到了一年多以來傳的沸沸揚揚的瑪雅人的預言。瑪雅人說2012年12月21日的黑夜降臨以後,12月22日的黎明永遠不會到來。這樣的問題在之前無數人跟他談論過,就在昨晚,那個夜店的女人在跟他瘋狂完之後還問過,他也隻當這是個笑話罷了。
難道不是笑話嗎?太陽是如此的明媚,街上行人匆匆,車流如水,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早晨,哪裡有半分世界末日的影子?
九點鐘,他洗漱一番穿戴整齊準備去公司,正要出門的時候,手機響了。王思雨,這個熟悉到骨子裡的名字顯示在手機上麵。這個名字有多久沒有出現過在他的手機上麵了,他不知道,時間太久太久了,久到已經記不起來了。一千九百八十三天嗎,還是一千八百八十三天?以前習以為常的事情現在竟然如此的陌生,陌生到要他猶豫很久,才終於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沒有說話,隻是稍顯粗重的呼吸暴露了對方的心情也跟他一樣並不平靜,愧疚嗎?想要回頭嗎?該死的,想到這裡的時候他竟然發現自己隱隱有些期待。
“丁雨,是你嗎?”
“嗯。”
“今天是葉開失蹤的日子,到今天為止,他已經整整失蹤兩年了。”王思雨說道,口氣平淡不見波瀾。
丁雨的心裡卻如同開了鍋的水一般翻滾了起來。葉開是他的大學同學,因為意氣相投,兩人很快就成為了好朋友。可就是這個可以同穿一條內褲的兄弟卻奪走了他青梅竹馬的女朋友,這對他的打擊是巨大的,他恨透了葉開,當然,更恨王思雨。畢業五年了,他獨自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中打拚,跟過去徹底斷了聯係。兩年前他隱隱聽說葉開在一次空難中失蹤了還暗暗解氣一陣,現在又一次聽到了這個名字,心中不禁又起波瀾。
“我知道你恨他,我也知道你更恨我。不過,在這樣的日子裡,我真的希望你去他的衣冠塚前麵去看看他,咱倆一起去。”
“葉開是誰,我認識他嗎?為什麼要去看他,他失蹤不失蹤跟我有關係嗎?”丁雨冷冷的說道。
“我知道現在我說什麼你也不信,可是我還是要告訴你,葉開沒有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的人是我,我想的太簡單了,想的太美好了,到最後痛苦的卻是我們三個人,這應該是我們兩個人的災難啊,卻生生的將葉開拉了進來,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他啊……”原本還很平靜的王思雨忽然激動了起來,語氣哽咽。
“什麼?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彆哭,先彆哭好不好?”丁雨被王思雨磨靈兩可的話震驚了,搞不清楚王思雨究竟是什麼意思,可他隱隱有種預感,當初的事情可能並不是移情彆戀橫刀奪愛那麼簡單。這顛覆了他的認知,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
王思雨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小雨,我想你了,真的,我每天都夢見你,你能來見見我嗎?我想和你死在一起。”
“怎麼了?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在哪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什麼死?好好的你怎麼會死呢?”
“我在京都(華夏國首都)。你沒看電視嗎?嗬嗬,我一直以為隻有我自己才是最悲慘的,現在看來上天對我真的不薄啊,竟然要所有人跟我一起陪葬。可我不要彆人,我什麼人都不要,我就想跟你在一起。”王思雨嗬嗬的苦笑著,語聲哽咽,狀若瘋狂。
即使丁雨看不到,也能想象到王思雨現在的樣子。他想到王思雨的話,連忙打開電視。不用選台,所有的頻道都在播出同樣的一條消息。看著電視,他驚呆了,手機掉到地上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