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渝幾乎都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從王家離開的,直到走到自己屋前,看見守在門口的招娣才回過神。
“你在我家做什麼?”
聽見魏獵戶的聲音,招娣嚇了一大跳。
明明他說話的時候一向都是麵無表情的,但是招娣就是覺得很危險。
就像是有一年冬天她實在餓得受不住了,偷偷跑去山上想要找一點吃的,被野獸盯上的時候那種感覺。
招娣捏緊了雙拳,往後退了一步,勉強鼓起勇氣道:“我,我娘咳血了,我想來借一點銀錢,我不會白借的,我會賺錢還你的。”
魏子渝嗤笑了一聲,“你連飯都吃不起了,怎麼賺錢還我?去找村負責人要吧,村裡有公祭田也有應急的銀子。”
他早就說過不能多管閒事的,上次王思韻走後想到她看招娣可憐的眼神,之後的幾天也會送一些吃食過去。
你看,現在就得寸進尺的想要借銀錢了。
那招娣的娘生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要是借一次銀錢就能請來郎中治好,村負責人早就借了。
無非就是以為他有一點好心罷了。
招娣來的時候九已經預料到了魏獵戶不會輕易借錢的,隻是看著娘親咳血實在忍不住抱著最後一絲幻想還是過來了。
想到村負責人,她苦笑一聲,要是村負責人願意借錢,她們家也不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
低落道:“我,我知道了,我這就走。”
招娣失魂落魄的離開了,魏子渝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妥。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爛好心的人是活不下的。
多的是人饑一頓飽一頓的,即便是他所擁有的也是靠自己雙手獲得的。
這幾日給招娣送飯菜,他看見了她家的窘迫和困頓,但是這不代表招娣母女兩人就能夠隨意利用他的好心。
之前沒有接濟的時候,招娣還知道自己去山腳尋一些野菜。
可自從他開始送一些吃食之後,招娣已經好幾天沒有去摘過野菜了。
送走魏子渝,第二鍋的冬瓜糖也差不多炒好了。
這一次吸取了經驗,糖入口更加的軟糯一些,吃起來冬瓜的香味也更加的濃鬱,就連外麵粘著的白霜都更加的潔白了一些。
“這個火候剛好,以後咱們就按照這個火候來炒製。”
王成林拿了一個編製的麻袋把前麵晾在簸箕裡麵的冬瓜糖裝起來,“行,我也摸到訣竅了,以後炒出來絕對都是這個樣子的。”
倒是張氏四下張望了一下問道:“剛才不是說魏小子過來了嗎?人呢?”
王思韻不在意地說道:“我給他裝了一點冬瓜糖當做感謝讓他回去了。”
聽到女兒的話,張氏有些不讚同。
“人家上次可是給家裡送了肉呢,怎麼隨便就讓他走了。”
那語氣裡麵大有一副還想要留人下來吃頓飯的意思。
“娘,你們都在灶房裡麵做事情,等下咱們也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留他下來人家是看著咱們忙還是跟著一起幫忙啊,再說了,上次不是已經送了雞蛋和鹹菜了麼,我剛才還給他送了冬瓜糖呢。”
張氏斜了她一眼,“幾個雞蛋和一點糖可不上肉,不能讓人覺得咱們家不知回報,這樣下去就沒有人家敢跟咱們家來往了。”
王思韻笑了笑沒有再說話,王成林夫婦就是這樣心地純良又憨厚。
隻要是被人對他們表現出一點善意來,他們一定會加倍地還回去。
說到還禮的事情,王成林便提起了給嶽父家送一點糖食過去的事情。
“還有李嬸子一家和堂爺爺家,都要送一點過去。”
王思韻聽著皺了皺眉,這冬瓜糖才剛做出來,要是送出去,在這個沒有什麼隱私的古代,估計不到半天就要傳出去。
要是老宅那邊知道了,還不知道又要起什麼幺蛾子呢。
便趕緊製止道:“咱們先誰家都不要送,先拿去賣點錢,等有錢了買一些肉食和東西再送過去吧,不然彆人看見了上來問做法怎麼辦?咱們家現在還欠著錢,連秋稅都拿不出來呢。”
王成林夫婦一想也是,雖然糖食稀罕,但是到底不是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
買點肉或者是早點還上錢才是正經。
“咱們現在再趕緊把院子裡麵的冬瓜都摘下來,今天用石灰水泡了過幾天又可以做出來了,爹你明天就去鎮上賣糖去,鎮上擺攤子要收錢嗎?”
王成林早就放下手裡的事情,專心地聽女兒說話了。
趕緊回道:“要收的,不過隻是擺一個小攤子賣糖食收不了多少,一早上三文錢,一天收五文錢,不過咱們這個冬瓜糖要賣多少啊。”
以前王成林也是走街串巷的賣貨郎,但是這十幾年沒有做了。
現在也不是很清楚糖食的行情。
王思韻想了想問道:“這冬瓜是咱們家自己種的,暫且先不算錢,糖霜是多少錢一斤?”
“好一點的糖霜是40文到45文一斤,像咱們這個屬於中下等的,賣30文左右。”
王成林說完想了想又把鎮上比較出名的甜食價錢說了一下,“像是蜜餞這樣的要貴一些,也是四十文左右一斤,糕點二十多文到三十不等,在糕點鋪買會便宜一些,放在酒樓裡麵得翻個價。”
王思韻換算了一下,現在糙米也才三文錢一斤,精米大概十文。
一斤瘦肉賣十三文一斤,白肉十五文一斤。
一百文錢是一錢,十錢也就是一千文是一兩,可想一兩銀子的購買力是很大的。
這也是為什麼在王思韻還沒有徹底斷氣的時候,老宅那邊一知道員外郎願意給十兩銀子買人,連臉麵都不要了也要來要人的原因。
一戶五六個人的人家,一年的花銷也就在二兩不到三兩的樣子。
換算完王思韻說道:“那就按一斤三十五文賣吧,咱們這糖霜掛上去也是好糖,做一次冬瓜糖要花三天時間,還要加上人工費,冬瓜不夠了也要跟人買,也要算進去,這一次的糖霜也不是白得的,是爹你的工錢,也是要算在裡麵的,要是賣低了就虧了。”
王成林本來是想說訂太高了,可聽完女兒的話又覺得說得有道理。
張氏聽著砸了咂舌,“人家糕點鋪子裡麵賣這麼貴是有名氣,還是傳家的手藝,咱們這個隻是用冬瓜弄出來的,怕是——”。
王思韻笑著打斷了娘親的話,“娘,等賣出去了咱們家冬瓜糖也是有名氣的,況且我還想到了一個價格低一點的糖點的點子。這冬瓜糖賣相好看我就沒準備一直賣給普通老百姓,等出來一點名氣了就包給酒樓,那時候就能降一點價錢了,現在就定低了以後就不好講價了。”
“再說了,咱們家這個也是家傳的手藝啊,還是獨一份兒的呢。”
想到老宅那邊的性子,王思韻轉了話頭。
“不過咱們家這是外婆家傳給您的手藝,等看看情況咱們再跟外婆家通個氣,要不然彆人知道我傻了這麼多年忽然就知道這些,怕是要懷疑我了。”
王成林聽到後麵的話原本是有些難受的,他雖然對老宅那邊已經沒有多少感情,但是畢竟也是姓王的。
有了賺錢的法子,卻要推到嶽家身上,反而避著自己家。
不過一想到老宅那些人的德行,再想到他們要是知道了或許還要想法設法的從女兒手裡拿好處,搞不好還要害自己女兒。
這一次他出門,女兒差點被拉去結陰親不就是最好的證據麼。
再想到嶽家那幾個大舅子品行,哪一點難受也沒有了。
王思韻一直觀察著爹爹的表情,就怕他心軟。
等看見他眼裡的釋然,放下了心來。
而張氏則是從頭到尾沒有對這件事情發表看法,她是早就對老宅那邊的人失望了,要不是顧及著相公的名聲,她是不願意這樣隱忍的。
“那我明天一早就去鎮上去賣冬瓜糖,我在鎮上也給好些酒樓做過活,到時候再去跑一跑,看能不能賣出去。”
王思韻很喜歡自家爹這樣有乾勁的性子,便給他說了一下自己看見的另一個世界的人,都是怎麼做推銷的。
還說了一下冬瓜糖的功效,在知道現在已經有說書先生之後,更是給冬瓜糖編了一個淒美又吸引人的故事。
直把王成林夫婦聽得一愣一愣的。
“我的老天爺誒,原來做生意還能這樣做。”
王思韻笑道:“爹你以前做賣貨郎的時候,不是也要一邊走街串巷一邊叫賣的麼,這叫做打響知名度,等有了錢了咱們還要弄一個獨特的標準,就像是大家一聽你的聲音就知道是哪個賣貨郎一樣,以後一看見哪個標誌,就知道這是咱們家的東西。”
說了這麼多,夫婦兩人不僅一點懷疑都沒有,甚至已經覺得女兒就是福星下凡了。
安排好明天的事情,現在就要動起手來趕緊把剩下的冬瓜都給削好切好,然後泡起來。
家裡的罐子不夠,還有石灰也沒有了。
王成林抓了一小把冬瓜糖去隔壁李嬸子家借東西去,這一次王思韻倒是沒有攔著。
說白了村子裡麵十分講究人情往來,拿一次那是人家好心,要是次數多了那就是占人家的便宜了。
他們一家都不是那種會隨便占彆人便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