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我?”
那年,桃園書院一場大火,院長一家死於非命。
追悼會上,書生們長跪靈前,嚎哭不止。都說院長那麼好的人,怎麼會受這樣的災禍?
有昔年受過院長恩惠的書生,怒不可遏,抓起人群中的一名身形消瘦的青衣書生質問:“是你!李景池,一定是你,是你害死院長的!”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回頭,看向那名失態的書生。
“李景池,一定是你,你仗著婉兒喜歡你,故意討好院長,得了秀才功名後,進了書院,認識了沈家小姐,於是你又起了攀附權貴的心思,又怕婉兒誤了你,所以便在飯菜裡下毒,再放一把火,將他們一家活活燒死。”
“李景池,你好狠的心!!”
書生咬牙切齒,目眥欲裂,狀若瘋癲,以至口不擇言。
眾人,連忙將兩人拉開。
李景池不做任何辯解,隻慌亂的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青衫,然後望向沈羨魚輕聲問:“你,不信我?”
布衣韋帶,儒雅書生打扮的沈羨魚莞爾一笑,自然是信的。
那晚,李景池意外落水,生了重病,一直在沈府養病,直到三日後,方才退燒,書院的火,又怎會與他有關?
她望向失態的書生,長而直的柳眉一挑,:“陳兄,我與李兄純粹君子之交,斷不是你所說的那般。況且,李兄滿腹經綸,貌勝潘安,風雲際會將來必定能成國之棟梁,小女子不過一介商賈卻如何能高攀上?”
她心裡惴惴,表麵上是在與李景池劃清界限,其實是在試探他是否真對自己有意......
不想,次月,李景池便帶著老父上沈府提親。
聘禮僅僅隻是兩籠,桃花河裡的鯽魚,以及一句“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她與表哥馬臨淵早有婚約,兩家門當戶對,兩人也是青梅竹馬,沈羨魚正是知道馬臨淵博聞強識,擔心嫁過去會被他欺負,因而才女扮男裝進書院求學。
恰是少女懷春的年紀認識了李景池,不想,一見李郎誤終生!
沈父自然不同意,一來,他沈府雖為一介商賈,但好歹也是名門望族,兩籠鯽魚便嫁了女兒,傳出去像什麼樣子?二來,他也存了一份心眼。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啊。
沈母見他,雖是個落魄書生,但衣著乾淨,唇紅齒白,確有幾分翩翩佳公子的樣子,而且她本就不喜歡馬家那尖酸刻薄的主母,擔心女兒嫁過去布自己後塵,受婆婆欺負幾十年。
她沈家家大業大,也不需要什麼門當戶對,隻要女婿真的疼愛自己的女兒,女兒也真心愛自己的相公,那就夠了。
沈羨魚早迷了心竅,一心隻想跟著李郎走。
不要萬貫才禮,不要三媒六聘,更不在乎什麼門當戶對。他愛我,我也愛他,這就夠了啊。
於是,母女兩,白天說,晚上說,軟磨硬泡的終於讓沈父鬆了口。
次日,便腆著老臉去馬家退婚。又是道歉,又是賠銀子,更是讓出了沈家在江浙大半個市場,這才讓裡子麵子都過去了。
從馬家離開時,表哥馬臨淵追了出來。
“羨魚,你想清楚了?”
明媚的春光裡,他一襲白衣,眸色蕭索的看著一身紅衣的沈羨魚問。
沈羨魚嫣然一笑,微一俯身,頗顯距離的向他行了個婦人禮,敲冰戛玉道:“想清楚了!”
“李景池,不是好人!”他說。
沈羨魚原本還有些歉意此刻鳳目裡儘是惱恨:“表哥,我沒想到,你堂堂君子,竟也是如此行徑,這般當著我的麵,詆毀李郎你究竟是何居心?”
“桃園書院的事很蹊蹺,我敢斷言與李景池脫不了乾係.....”
沈羨魚陡一轉身,清脆而爽利的一個耳光,重重地扇在馬臨淵的臉上。
“表哥,日後你若再敢在我麵前詆毀李郎,我定不饒你!”
“從此我與李郎夫妻一心,我也隻信他!”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了,曼妙的身姿瀟灑而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