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底比斯城內仍是豔陽高照,但在這城外隱蔽的鄉間彆墅周圍,大概是靠近綠洲的緣故,空氣中仍微泛著淡淡的水氣。
彆墅外的守衛森嚴,看來這裡住著的不是不得了的大人物,就是價值連城的寶物,除了彆墅的主人,恐怕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但凡事總有例外,現在是侍衛換班的時間了,其中一名皮膚略微蒼白的男子向其他同伴打聲招呼,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不疑有他,站了這麼久的衛兵去要杯水喝也是理所當然的。
男子待離開同伴的視線範圍後,一個眼神使向擦肩而過的侍女,在那交會的一瞬間,侍女唇邊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笑,腳步一轉,往內室走去。
這名侍女就是雅哈˙羅曼,幾小時前她透過卡菲爾情報網的幫助潛進埃裡斯親王的彆墅,現在她正往莎樂美的房間走去,準備執行小姐委托的任務。
守門的努比亞侍女見她來了也不阻攔,隻是挑挑眉,左手微微抬起。
雅哈淺淺一笑,兩人擦身而過之後,努比亞女孩的手中已緊握一把黃澄澄的金幣。
幾乎整幢彆墅的人都已經被卡菲爾收買了,金錢的力量讓他們相信:隻要他們的忠誠足夠,王子殿下絕對是慷慨的。
走進內室,一股恬靜的香氣迎麵飄來,珍珠般無瑕的美人半臥在躺椅上,在海藍色的家俱襯托下,美人如同大海中飄流的珍珠般惹人憐愛。
‘日安,莎樂美小姐。’雅哈知道,眼前的這個美人就是她的目標物,莎樂美˙丹˙普利卡利歐。
她笑盈盈的走到躺椅邊,莎樂美微抬起海藍的眸,淺淺打量她幾秒。
‘你是新來的侍女嗎?’不同於一般貴族小姐的驕氣,莎樂美的語氣很溫和。‘你叫什麼名字?’
‘是的,從今天起由我侍候小姐,小姐喚我雅哈即可。’即使麵對驕縱的貴族小姐也無所謂,雅哈心想,但她還是鬆了口氣。‘小姐要出去散散步嗎?’
莎樂美的眼睛閃過一道亮光,但很快就消逝了,她沉默的搖搖頭。
這個結果並不意外,雅哈走到窗邊打開紗簾,金粉似的陽光照進室內,原本死氣沉沉的空氣一掃而空。‘今天的太陽沒有很大,空氣也很舒服的喔,小姐我們出去走走嘛,一直待在屋裡會悶壞的。’她回過頭,不難發現莎樂美臉上掙紮的表情。
‘還是不行。’理智還是戰勝了欲望,莎樂美絕豔的臉上卻滿是失望的神情。
‘那,小姐到窗邊來看看吧,主人不會生氣的。’雅哈退而求其次,拉著她來到窗邊,這次莎樂美沒有推拒,她靜靜地望著遠方的沙漠和大城,目光變得深邃。
她將在那裡被當成禮物獻上,進入那陰暗的宮廷,成為法老的玩具──甚至可能在政變中犧牲性命……
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啊!莎樂美安慰自己,卻無法忽略心中那塊發酸的區域……
‘我的老家在底比斯。’雅哈的話拉回她的思緒,眼前這個瘦弱的少女,雖然她沒有自己的驚世美貌和樂器上的卓越才華,但從她閃亮的眼神看來──她很快樂。
‘多說一點外麵世界的事給我聽聽。’莎樂美笑道,她被關在這豪華的監獄已經太久了。
雅哈說起在底比斯發生的趣事時,莎樂美聽得很專心,這都是她沒接觸過的事物,從小親王總是告訴她:外麵是很危險的世界,而她需要做的,隻是乖乖的待在親王的羽翼下成長就好。
下午就在溫暖的氣氛下度過,莎樂美的房間不時傳出女子的笑語聲,門外的侍衛心照不宣的互相使眼色,傳遞同樣的訊息:雅哈小姐已經得到目標物的信任。
這個消息將以最快的速度傳入卡菲爾耳中,當然艾瑟兒也會立刻知道。
幾天過去了,莎樂美和雅哈幾乎已經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所有的人都在等待時機成熟的那一刻。
‘小姐您有喜歡的人嗎?’同樣的午後,雅哈有意無意的提起這敏感的問題。
莎樂美紅了臉,好半天才其其艾艾的回答。‘說什麼傻話,怎麼會有!’看她的反應,雅哈格格笑著。‘笑什麼?’莎樂美嘟起嘴。
‘在底比斯時曾聽說有個美麗的貴族小姐,她周旋在五個優秀的男人之間,那才叫厲害呢!’對不起了小姐,雅哈在心中默禱。
‘這哪叫厲害?女人應該忠於自己的丈夫不是嗎?’莎樂美頗不以為然。
‘艾瑟兒小姐沒有結婚,她的年紀跟小姐差不多大。’雅哈說道。
‘艾瑟兒?是伊西斯神殿新上任的水神官-艾瑟兒˙杜克嗎?’莎樂美問。
雅哈做出訝異的表情。‘是啊,小姐您怎麼知道?’
莎樂美失笑。‘親王上次來把她痛罵了一頓,還揚言要找巫師把她碎屍萬段。’
想起小姐上次的行為,雅哈暗笑。‘親王殿下的脾氣真大啊……’‘才沒有那麼一回事呢!’聽到有人說親王的壞話,莎樂美幾乎是反射動作的回嘴。
雅哈愣了一下,接著了然於心的掩嘴笑。‘小姐真是不會說謊呢,心事全寫在臉上了。’被說中心事,莎樂美顯得有點不知所措。‘明知道那是不可以的,卻越想要伸手去碰觸,這就是為什麼禁忌之戀總是可以流傳千古……’雅哈蠱惑的聲音在她耳邊輕道,莎樂美不禁閉上眼,幻想那美好的未來。
‘也許他不在乎我們身分懸殊,也許我們之間存在真正的愛,也許他會為了我放棄榮華富貴,與我共度餘生……’在雅哈的引導下,莎樂美無意識的說出壓在心底已久的渴望。‘但那是不可能的啊……他會買下我都是為了將我獻給法老,這麼做對它的政治前程有莫大的幫助,我應該這麼做……不,我一定要這麼做……’
‘那你為什麼要哭?’雅哈微帶冷意的聲音讓她馬上清醒過來,這才注意到自己已淚流滿麵。‘即使你可以強迫自己的身體順從親王的命令,但你的心哭泣的聲音,你聽不到嗎?’最後幾句話幾乎讓她精神崩潰,她捂住臉,顫抖著肩,卻不敢哭出聲音。
‘你不願意吧?你想要反抗這樣的命運。’雅哈極有耐心的引導她,莎樂美點頭,她現在已經沒有看清事情的能力了。‘要不要和我們合作呢?’
莎樂美抬起頭,瞪大眼打量眼前的少女,她不是她所熟知的雅哈,現在的她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你是誰?’重新的認知讓她的警覺複蘇。
‘我是雅哈啊,莎樂美小姐。’褐發的少女笑容不變。
‘不對。’莎樂美顫抖著舉起手指著她。‘你真正的主人是誰?’
雅哈逼近她,嬌小的她現在看來竟有十足的壓迫力。‘隻要莎樂美小姐跟我們合作,王子殿下絕對是慷慨的。’其實這件事帕特裡克根本不知情,但艾瑟兒囑咐絕對不可以說出她的名字。
‘你是間諜……哼……我早該知道的。’莎樂美沒有驚慌失措,反而出奇的冷靜,她趴在軟墊上,半閉著眼沉思。‘你不用說了,我寧死也不會背叛親王殿下。’
雅哈挑挑眉,她不會放棄,她絕不容許她的外交官生涯在此劃下句號。‘好,那我們先不談合作的事。嗯,我們來想一想,如果親王殿下當上了法老,那你呢?’
莎樂美的表情變得不太自然,她沒想到這一層。
雅哈也不給他插話的機會,繼續說下去。‘他頂多會讓你當一個後宮的妾,不對不對,你是被彆人玩弄過的女人,沒有男人可以接受這樣的女人的;而且你知道的太多了,也許在他登上王位的下一刻──’手指在頸子上冰冷的一劃,雅哈現在的笑容變得殘酷。‘呐,你該不會認為,他會讓你當上王妃吧?’最後一擊,徹底粉碎莎樂美心中的一點幻想。
‘就算如此,我還是不會背叛她。’莎樂美儘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穩定,即使她做得失敗透了。
雅哈跪坐在她麵前,溫柔地拉起她的手。‘聽我說,莎樂美小姐。’她直視著她,無比堅定‘你的人生都是在聽人擺布下度過,至少這一次,讓你自己決定要不要追求幸福。’
莎樂美望著她,眼神裡滿是掙紮,但看得出她已經動搖了。
自私,絕對是我最愛的原罪。艾瑟兒曾對雅哈說過的一句話,卻成為日後翻天覆地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