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願力根源(1 / 1)

符緣無儘 小道逝 6451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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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奉的是茶,用不著什麼三巡過後切入正題,但是淳羽花了一番功夫說了這麼長的故事,也沒急著詢問,真不知是城府過深,還是涵養太足。

師父說了這麼多,就是為了讓綾罌或方巧柔說出本覺祖師的相關訊息,全可與全能看得明明白白。但在他們看來,要綾罌這魔物開口,恐怕有點難度,所以下意識地把目光看到方巧柔身上。可問題是,盯著方巧柔看也不對頭,儘管他們年紀都小,但盯著方巧柔這位姊姊看,彆說是修道人,就是一般人也算是很沒禮貌,可讓這對師兄弟有點焦急了。

方巧柔呢,還沉浸在這位故事中,有點難以自拔,更使綾罌無語。要是平常時有點文人酸,那也還好,畢竟是個中文係,但是這時候,還酸什麼勁?若不是主動開口,不利於談判,綾罌都想直接出擊了。

因此,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足足過了三巡。幸好空氣流通,甚至稱得上十分舒爽,否則待在洞中,可真夠僵。

「閣下此來,想必不是隻為了喝茶。」淳羽總算開口了,但也還沒完全切入正題。

綾罌正要開口,方巧柔便驚醒似地回神,連忙放下手上手劄,取下脖子上的護身符:「道長請看,這符是不是清幽……哦,本覺道長畫的?」

綾罌一整個無言,隻好盯著空杯看,完全不抱談判成功的希望了。

隻是,全可、全能都目瞪口呆,連方巧柔也有些措手不及。

因為,淳羽一看到方巧柔手上的小紅布袋,徹底失態,拂塵一揮,小紅布袋眨眼間便飛到他的手中,雙眼都瞪出血絲來了!

好一會兒,淳羽總算神情平復許多,全可、全能、方巧柔這才鬆口氣。

但見淳羽輕輕撫過,本已縫合的袋口卻自動打開,內容物緩緩倒在木匣子的蓋子上,讓眾人一觀。

眾人一看,一個小紅布袋,一堆香灰,一張符令,簡簡單單,彆無它物,看起來真不知淳羽如此失態的理由。

然而,在淳羽的解釋下,眾人方知這些東西,一個比一個驚人!

小紅布袋,便是清幽子拜師之前,其母在天後宮求來的護身符袋子。根據記載,此袋有清幽子母親的守護願力,以及天上聖母親自加持的神力,前者力保清幽子一線生機,後者更是以一當萬的最佳保證。

不過,綾罌淡淡地補充,這個袋子的守護對象是清幽子,並非方巧柔或其家人,所以邪靈最多是看在聖母的麵子上不敢輕易來犯,真遇上了冤親債主,此袋仍保不住方巧柔。

對於這個說法,在場最有資格評論的淳羽點點頭。

香灰,若依記載,該是清幽子母親求來的護身符原有內容物,但是經過淳羽再三確認,卻潸然淚下。

因為,這些香灰不是上述,而是丹隱門第二十五代掌教在羽化之前,特彆傳予清幽子的信香。據載,這種信香是歷代掌教為求守護弟子,長年加持,固然不能像聖母那樣以一當萬,但也足以強行逼退上百鬼王,所以不傳則已,一傳便是宗門大事,幾乎可以當成一種傳承信物。當年,本該由二十六代掌教得取,但是同門眾人皆知清幽子身世,與其讓頗有道藝的新掌教得此信物當象徵,不如給發願救世的清幽子當法寶。

隻是讓淳羽怎麼想也想不到,清幽子竟然把此信香化灰,卻不留給自己,而是以其修為加持,使香灰的守護對象為方巧柔一家三世。難道,清幽子真不怕救了一家人,卻害得自己遭逢不測時,無從自救嗎?

符令,倒是簡單地多,清幽子親手所畫,內容是在水、火、風共三次劫難中獲得一線生機。當然,要能發揮符力,必須是為善之人,否則空有機會,也難以把握,縱使把握也不能毫髮無傷。

但是,讓淳羽感到震驚的是,明明符令上原有靈力早已耗儘,本該自動化為烏有,畢竟這符令的守護對象跟香灰一樣,都僅限於方巧柔的曾外祖母以下三代人。然而,如今符紙雖皺,看得出歷經滄桑,卻是堅韌猶存,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靈力不減當年威風,甚至略有過之,根本是比玄學更玄!

綾罌還補充著,這符本為水、火、風三劫所設,如今三劫已了,守護功能轉換成因應任何危急情況,都為持符者爭取一線生機。對此,淳羽定睛再看,也隻能點點頭,並茫茫然地看向方巧柔,不明所以。

因此,方巧柔簡單敘述著曾外祖母、外祖母、母親這三代人的遭遇。眾人聽完後,明白這符確實讓方巧柔的家人度過三次難關,但是既已度過,何以符令尚存而不滅、靈力不減而反增?莫說全可、全能這兩名小輩不明所以,就是長年研究道藝的淳羽也嘖嘖稱奇,不知此符還在堅持什麼。

「本來,我以為人類是一種自私自利,比吾族更卑鄙下流的存在。」

綾罌開口,一罵便把在座其他四人給罵醒了。

「但是看到這符,我不禁懷疑自己過去的看法。」綾罌一彈指,香灰與符令飛入小紅袋,袋口在眨眼間縫合起來,整個袋子忽地飛回方巧柔的手上:「你們都沒看出來這張符的存在原因嗎?」

「請閣下賜教。」淳羽行禮,其他三人也都無法掩飾期盼的眼神。

「如果我沒猜錯,當年清幽子把這符送給這丫頭的祖先時,大概是這麼說的吧……」綾罌忽然神情一肅,正氣凜然:「貧道學藝不精,但也算出施主一家很可能有三個難關,希望此符能有些幫助。」

綾罌認真起來,是很有氣勢,但渾然看不出道者的慈悲風範。不過淳羽卻聰明絕頂,忽然意識到綾罌的答案:「閣下意思是說,貧道的太師叔雖然符令畫得明明白白,香灰也明確為方姑娘的曾外祖母、外祖母、母親加持,但是冥冥天機不容說明,所以受符者雖然知道可能有三個難關,卻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三種危難情形。」

「沒錯。」綾罌看向方巧柔,神情複雜地很:「妳的曾外祖母得到符後,很可能是供在神桌上,日夜虔心禱告。但是,自己度過劫難後,卻不以為是什麼難關,都到老臨終了,還滿心以為三個難關還沒到來,怕是要應在兒孫輩身上,於是給了妳的外祖母。」

此言一出,隻有淳羽嘆了口氣,其餘三人自是大驚。

「妳的外祖母也是,度過了難關,卻還滿心以為三個難關還沒到來,所以給妳的母親時再三叮嚀,一定要凡事小心謹慎,相信這道護身符。」綾罌繼續解釋著:「而妳的母親雖然沒給妳什麼交代,但妳抽空回去,稍稍問一下,八成她會告訴妳:『女兒啊,我們家有三個難關還沒度過,也不知到什麼時候會到,妳可千萬千萬戴好這道護身符啊!』」

方巧柔越來越感到震撼,倒不是綾罌的猜測都已經證實或實現了,而是除了這麼合情合理的解釋,再無他說了。

淳羽也很認同,又嘆了口氣後才說:「祖孫三代,都對此符產生信仰,都為兒孫輩著想。雖然每度過一個難關,符令原有靈力便耗去三分之一,但是祖孫三代的信仰所產生的守護願力,卻彌補了符力的不足。如今,此符紙墨尚在,卻再也不是為了幫助祖孫三代而存在,而是因為精誠的意念,使得此符繼續存在下來守護著方姑娘!」

「怪不得那天沒戴在身上,隻是摸一下而已,就足以抵抗守護神遊戲勾召來的邪靈。」全能不禁推敲著。

「主要是因為她沒有參與遊戲。」全可搖搖頭,隨即問說:「師父,這符還能維持多久?」

此問一出,方巧柔、全能都看向淳羽了。

「若為師所料不差,隻要方姑娘不闖禍,後代兒孫也不自招禍患,那此符至少還能傳承三代。」淳羽的眼神都跟綾罌一樣複雜起來:「要是方姑娘也像前人一般誠心為善,長年信仰祝禱,符力獲得補充,就能傳得更久了。」

此言一出,方巧柔總算明白了,全可、全能總算明白了。

為何綾罌神情複雜,連淳羽都跟進了?

因為,誰想得到,平平凡凡的人類,無私的付出,守護的意誌,其願力之強竟足以與神明加持、道門玄妙相提並論!

「全可,準備法寶。」許久,淳羽收拾好心情,淡淡地說:「全能,傳訊給最疼你的理塵太師叔,把方才的談話內容一五一十如實稟報,並請他老人家召回宗門內所有門人。」

全能還能理解,全可卻有點傻眼:「師父,你這是……」

「下山辦事啊。」淳羽一笑:「平時,你不是老抱怨為師不放你們下山,現在倒好,不想出門啦?」

「可是本覺祖師的下落還是未明啊……」

「已經夠了。」淳羽搖搖頭:「聖母加持的符袋、師尊加持的信香都拿出來送人,表示太師叔已經彆無選擇,連最後的法寶都得用了。」

「這……」

話雖然說得含蓄,但在場的沒一個是笨蛋,都聽得出來:清幽子本覺怕是已經凶多吉少了!

「可是,小紅袋裡頭原本的香灰不見,會不會是本覺祖師自己帶走了?」全能反應地快:「那香灰也是聖母娘娘為祖師加持的,說不定還有希望啊。」

「那也得是聖母親自追蹤,而不是你們宗門。」綾罌不見悲喜:「你們有本事辨認的,隻有這丫頭護身符的香灰。」

這一答,全可、全能都呆住了。

「哦……我想……我不是烏鴉嘴喔,隻是在猜……」方巧柔小心翼翼地斟字酌句:「會不會本覺道長已經安詳地……自然往生……」

全可、全能相識一眼:對吼,一百二十年前拜入師門的人,現在要是活著都幾歲了?

不料,綾罌搖搖頭,淳羽更是直說:「真能如此,還真是感謝方姑娘的吉言了。但是,敝門雖然平凡,飛昇仙界者也還不在少數,遊戲人間者都有三甲子的歲數,畢竟敝門主修的是丹鼎。」

眾人一聽,三甲子,一百八十歲,那麼一百二十年前是小孩子的清幽子,沒意外的話還有一段頗長的歲數。要是真能像方巧柔說的自然往生,倒還真的是吉言,怕就怕在有什麼意外……

不想了,越想越覺得有意外,全可、全能隻好遵照淳羽的吩咐動起來。淳羽則向方巧柔確認當天遊戲地點,並承諾會度化邪靈,讓方巧柔與她的高中同學們儘快恢復生活正常軌道。

妙的是,淳羽表示為了確保成功,希望當天遊戲在場者能吃素一個月,再困難也至少要半個月。方巧柔倒是老實,把喝了城隍招待的茶,現在得吃三個月的素,所以難就難在其他同學們,而不是她。

淳羽聞言,不免一奇,區區一個凡人怎麼會被城隍招待。為此,方巧柔這才把昨天見四海龍王、城隍之事簡單說了一遍,淳羽聽得嘖嘖稱奇,看向綾罌的眼神都不知是讚賞還是驚奇了。

綾罌被看得煩了,便催方巧柔向淳羽告彆,隨手一揮,兩位頓時回到半屏山登山步道口。眼看著車水馬龍,便知是回到人間的時空了。

但是眼看著在夜色中的車水馬龍,方巧柔不禁瞪著錶看,無法理解。

「不過就是八點整而已,緊張什麼?」綾罌走在前頭:「這裡離高鐵站算是夠近了,妳又不是住學校宿舍,還怕門禁?」

「也不過是聊個天而已,真的有十二個小時嗎?」方巧柔連忙趕上。

「要不然妳覺得應該隻是過多久?」

「頂多也隻是四、五個小時吧。」

「看來妳到現在還不習慣啊。」綾罌笑出了淡淡的邪氣來:「虧妳怎麼說也算個半宅女。」

「什麼話嘛,難道你就對時間一點概念都沒有嗎?」方巧柔還真有點不服氣地嘟著嘴。

「那妳就對時間有一點概念囉?」綾罌不屑地笑說。

「至少比你有吧。」

綾罌冷冷一笑,也不爭辯,隻是繼續向前走著。

隔天,方巧柔傳訊給有參與守護神遊戲的高中同學們,請他們虔心祈禱,懺悔過錯,並吃素一個月。

但是,就在她把訊息傳出去後,赫然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神色都發白了。

果然,接駁車都才剛經過地標,眼看著警衛哨口就快到了,一堆簡訊瘋狂湧入,但內容大同小異,都認為方巧柔是在開玩笑吧。

收回手機,方巧柔滿心叫苦。

是啊,自己是專程南下,兩天之內見到傳說中的神明與未來的仙人,幾乎已經開始能用平常眼光看待仙佛神靈、妖魔鬼怪,完全不覺得奇怪。可是其他高中同學們,卻都是普通意義的普通人,誰會像她那樣被綾罌帶著跑來跑去,儘是什麼道場啊、世界啊。

好,這下可好,高中同學們肯定以為她瘋了,要不然就是聽信什麼宮廟或某某大師的胡說八道,專搞一些神神道道的古怪勾當。看來想說服她們,還真是一個困難的工程。

可惡啊,這一切都是綾罌害的!

當然,此時的方巧柔刻意忘記綾罌的好,否則心中罵不下去。

第一堂課,全校必修英文課,方巧柔真覺得雙眼一黑。

為什麼初、中、高三班,自己會莫名其妙跑到高級班去,這是準備第一個學期死當,準備大二時重修嗎?

遠遠看著害人不淺的綾罌戴著耳機,悠哉悠哉地往初級班走去,方巧柔真是恨得牙癢癢,巴不得立刻把他揪出來……嗯,牢騷一頓。

好不容易,兩節過去,方巧柔幾乎比中暑脫水來得嚴重,沉重的步伐昭示著此人已死的心境。

就在她一邊不知道該如何應付窮凶極惡的英文課,一邊不知道該怎麼跟高中同學解釋消災祈福的難題時,忽然發現自己的路被堵了。

堵在前頭的,是方才還跟她一同上課的女同學。

按理說,大一英文課依原係原班拆成三種程度,那麼剛才一起上課的同學肯定是同係同班的同學。但是,方巧柔非常認真地思考,卻覺得自己根本是第一次看到這位同學,上禮拜的新生輔導活動根本沒碰麵。

當然,中文係人多,一個班也有六十幾個,就算隻算女生,四十幾個也跑不掉。但是,眼前這位同學,實在沒理由讓人忘記她。

實在太精緻了,比洋娃娃還精緻!

一頭烏黑柔順的長髮,用的是純白薔薇髮箍;一雙貌似失焦卻離奇深邃的黑眼,鑲嵌在比陶瓷人偶更無從挑剔的臉龐;一身純黑卻帶有潔白蕾絲花邊的歌德蘿莉裝,以及黑絲連褲襪、銀鞋帶的黑馬丁靴,籠罩著讓眾多女性妒忌的高挑曼妙身材;脖子掛著銀色十字架,雙手的手鏈卻都是銀骷髏。

更特彆的是,她人就站在前麵,看第一眼,不論是容貌、身材、氣質什麼角度切入,都會變成無條件地驚艷。但是,再看第二眼,卻開始感覺不真實,彷彿完全可以了解到她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甚至沒有腦波。因此絕的是,充滿危險美感的她,明明存在感異常強烈,足以讓觀者打從靈魂深處感到震撼,但真要認真地感受時,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有所謂的存在感!

不過,沒存在感可不代表沒記憶。那怕方巧柔沒認真看過班上的女同學,但是她很肯定,眼前的這位如果上週有來,她根本不可能把對方給忘了!

「護身符。」

說真的,方巧柔一聽到對方的聲音時,真的覺得自己的耳朵有問題。

哪有可能對方站在兩米餘的距離,聲音卻從數十米外飄飄蕩蕩地傳過來?不用音效設備,聲音還能像在空穀反射後環繞而歸,就算是專業製作電影的音效組也弄不出這種效果啊。

「能借我看嗎?」

好吧,真的沒聽錯,這種秒殺無數聲優的空靈音色,確實是出自眼前這位同學的口中,而且她還輕舉白皙玉指,準確指向方巧柔的心口。

但是,正當方巧柔準備從藏在上衣內的護身符取出時,忽然停下,抬頭看向眼前的同學。

哪怕對方半點表情也沒有,比洋娃娃還洋娃娃,但是方巧柔仍是不禁大感惡寒,雙手都微微發抖。

——對方怎麼知道她有護身符?

「妳的身上,有六重光芒。」眼前同學略一停頓,貌似非常難得地又多說一些話:「五重圍繞在妳的身上,一重正從妳的體內慢慢浮現。」

方巧柔真的傻了,原地定格。

五重結界,昨天是已經知曉的,正是指符袋、香灰,以及符令上的三代守護願力。儘管自己看不到,但是淳羽、綾罌說得很仔細,方巧柔也選擇相信。

但是,眼前這位竟然看得到,甚至還說有第六重,這不禁讓方巧柔開始懷疑這間大學是怎麼了,難道又讓她遇到一位非人類了嗎?

「妳很怕我?」

雖是問句,卻無疑惑之意。雖然沒有表情變化,但是方巧柔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傷害到對方了。想了想,還是解了下來,亮給對方看。

對方似乎明白方巧柔的顧忌,所以也沒把手伸過來,隻是凝視著護身符,看得方巧柔越來越緊張,卻不知道是在緊張什麼。

「妳很幸福。」

對方忽然來了這麼一個肯定句,讓方巧柔覺得自己像是被遠古祭司宣布審判結果。不過,那不帶絲毫情緒的肯定句,也讓方巧柔隱隱感受到一種羨慕。

就在方巧柔不知道該回什麼話的時候,對方緩緩轉身,就這麼離開了。

堵得突然,問得突然,看得突然,說得突然,就連最後離去時,也是那麼地突然,突然到方巧柔深覺莫名其妙,但又隱約中似能感到一種理所當然。

想了很久,也不知這麼突然的際遇,究竟該怎麼麵對。不過,既然目前還不知道,那就算了,於是方巧柔收好護身符,準備前往下一堂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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