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群中一陣紛雜,人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卻終是無人挺身而出,幫這師姐妹二人一把。眼看著,她二人便要矢手就擒,忽然半空中響起一個清朗無比的聲音,“甚矣,汝之不惠。”
朱時宣聞聲怔了怔,連忙抬頭循聲望去。卻見一個青影從街旁茶樓上飄然而落,衣帶飄風,神情怡然,遠遠望去,甚是瀟灑自得。他悠然地落到眾人之間,從懷中摸出一把紙扇悠悠然地扇著。隻見他一身青色素淨衣衫,麵容清俊而眼神清亮,左顧右盼間,總似帶著淡淡的笑意。而嘴角微微上撇,也似乎在為某事而自鳴得意。
朱時宣漫不經心地冷瞥了他一眼,“你是什麼人,竟敢管本世子的閒事?”
青衫少年大搖大擺地往朱時宣麵前這麼一站,昂然而生氣勃發。“嘿嘿。”他輕笑幾聲,手中的紙扇也應景地搖了幾下,“說起本公子的名號,倒還真是了不得。本來呢,我也是不準備說的,怕我這一說出來啊,會把大夥兒都嚇壞了,那怎麼好意思呢,唉!”說著,他頗為無奈地搖著頭直歎氣。
朱時宣被他這麼一弄,是耐心全無,冷聲喝道:“想說便說,不說快滾!”
青衫少年卻仿佛絲毫沒有聽到朱時宣的話一般,仍然意氣風發地一揚眉,朗聲接著說道,“不過呢,看在小王爺這般虔誠詢問的份上,那我也就勉為其難吧。”說罷,他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其實呢,我便是名震江湖譽滿神州曠古絕今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無人能及獨一無二舉世舉目的鬼影千變戚允傑戚大俠是也!”
話音未落,人群中早已有人“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師妹聽得他一口氣講了一大串的成語,竟也不換氣,也顧不得鋼刀架頸,便抿嘴嗬嗬笑了起來。
“鬼影千變?”朱時宣的臉色也變了,“難道他便是戚家堡堡主戚伯儒的兒子戚允傑?”戚家堡是冀中一帶數一數二的武林大派,朱時宣雖是王府中人,卻也不敢隨便惹上這些江湖教派,免得出些不必要的麻煩。
這時,青衫少年見得眾人開懷,打鬥也在不知不覺間也停了下來,便更加悠然起來,“小王爺,難怪我要說你甚矣,汝之不惠,因為你的不聰明,實在太過份了。對待這樣如花似玉的美人兒,當然要溫柔一點,怎麼可以硬拉強扯的?那太不辱斯文了!”
“有辱斯文?”朱時宣冷哼一聲,“戚允傑,我敬你父親戚伯儒是個人物,今日便也不與你計較,識相的,馬上給我滾,否則的話,就彆怪我不給麵子!”
戚允傑撇撇嘴道,“我好像也沒有那麼大的麵子可以讓小王爺給吧。”
朱時宣臉色立馬陰鷙了下來,“這麼說,你是趟定這趟渾水了?”
戚允傑淡淡笑道,“小王爺既然也知道這是渾水,那為什麼不讓它變清呢?”
朱時宣向來最討厭人家訓斥,今日竟連番被戚允傑當頭喝責,不由怒從中起,“這麼說,你是非與本世子作對不可了?”
戚允傑撇撇嘴道:“我可沒這麼說。”
朱時宣冷笑起來,抬手一揮,一聲喝道:“大膽刁民,不知進退,竟然公然以下犯上,來人!把他們給我抓起來!”“是,世子!”眾侍衛領命一擁而上。
戚允傑拊掌哈哈一笑,“打架?哈,我最喜歡了!”隻見他步履微動,輕輕一揮扇,便將兩位迎而衝來的侍衛給扇到了一邊去。有奸滑者,瞄準時機,一刀從背後劈來,刀風未到,戚允傑便一俯身,隨即右腳往後一鉤,便不偏有倚地鉤住了那人的腳腕,讓他往後摔了個四腳朝天。
戚允傑輕搖折扇,看著那摔在地上掙紮著的侍衛,哈哈笑道:“這招叫作‘王八曬日’。”師妹見狀,不禁大聲叫好。胸中一股豪氣上來,一把推開了架持著她的兩個侍衛,提著長劍便躍身而上,與戚允傑並肩作戰,一邊大聲叫道:“我也要打王八!”
師姐見師妹脫離敵手,也釋然一笑,手中一柄長劍隨著曼妙的身影而動,時而飛旋如龍,時而又蜿蜒如蛇,時而橫衝直撞,時而又變幻無蹤,當真是絕妙至極。而那些侍衛皆是草莽之輩,怎耐得了如此精妙的劍法,不出三招,便一個個地敗下陣來。
戚允傑更是悠閒至極,隻見他腳底輕滑,身如浮萍,衣袂飄飛,在人群中,左搖右閃間便已避過紛至遝來的刀光劍影而毫發不爽。更時不時地踢上一腳,或扇上一扇,抑或推上一把,直把那些侍衛打得暈頭轉向,不知西東。
朱時宣在一旁看著,急得直跺腳,“快,快抓住他們啊!抓住他們!”
一侍衛看準時機,一刀砍去,聽得“嘶”的一聲輕響,師妹的雪白衣袖上頓時染紅一片。“婷師妹!”師姐大驚失色,當下便想衝過重圍去看看師妹的傷勢,怎奈官兵人數太多,幾乎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不管師姐怎麼奮力地朝師妹那邊移去,中間總是擋了一大圈的官兵。
師妹手臂中刀,不禁低低地*了一聲,但這背後來的一刀,不由地把她的火氣也砍上來了。眼中不覺寒光一閃,也顧不得手傷,一抖長劍,便劃破了一個欲提刀砍來的侍衛的咽喉。
眼前驀然閃現的血光,看得師妹也不禁怔住了。她雖是武林中人,但卻並未殺過一人,此時卻見鮮血四射,濺紅了她雪白的衣衫,不由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你們竟敢殺官兵!”朱時宣大叫起來,驚愕之外也有了一絲懼意,他沒有想到他們竟然大膽到殺害官兵。“快!快抓住他們!竟然殺害官兵,不想活了,不想活了是不是?!”
戚允傑聞言,瞥了他一眼,濃眉微蹙,似乎不耐煩他在一邊大喊大叫,打擾到他打架了。忽而又嘴角一揚,一把推開圍在身前的侍衛,身影飄閃,刹那間,便已來至朱時宣麵前。
“你?”朱時宣大驚失色,還未回過神來,卻又發現戚允傑不見了,正納悶,猛然間,背後一陣疾風吹過,重心一個不稱,整個人便重重地往前撲了去。摔下了大轎,結結實實地一頭撞到了青石板地上。
“世子,世子!”侍從們大驚失色,慌忙從四麵八方湧過來扶他。朱時宣隻覺得一陣鈍鈍的痛過後,隨即喉嚨中便有一股鹹澀的味。而當他被侍從們前呼後擁地扶起來的時候,他卻發現眾人臉上露出的不同尋常的驚駭之色,忽而又覺得嘴角邊一陣溫潤,不禁伸手一抹。
“血,血?”朱時宣一雙眼睛頓時瞪得老大。
師妹見狀,拍手哈哈大笑起來,“嗬嗬,這叫作‘土豬掘地’。”
戚允傑笑著補充道:“還是一隻沒有門牙的小土豬!”
原來朱時宣這麼一撞,竟然撞掉了前麵的兩顆門牙,現在一裂嘴,便是空空的一個大洞,看來以後說起話來,也得漏風了。
朱時宣氣得臉色發青,全身也不由地顫抖起來,“殺了他們,快給我殺了他們!”他忘乎所以地大叫起來,頗有不把他們三人碎屍萬段而誓不罷休之勢。
眼看著官兵又要圍攻而來,戚允傑故作驚異狀,倒吸一口氣,道:“不會吧,又來?”忽而又搖頭晃腦,歎息道,“唉,你們那幾下子實在不夠看,不跟你們玩了。”說罷,他便閃身來至師姐妹二人身前,一手拉起一個,身影閃閃,步法零亂,一陣恍惚間便消失無蹤了。隻剩下朱時宣一夥人在背後氣得砍胡子瞪眼的,卻又隻能眼看著他們漸去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