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如愣了,伸手去端茶盞的手僵在半空,茶盞已經隨著劈成兩半的木桌摔在了地上成了兩半。
隨著沙啞的聲音她回過神來,抬眼去看,黑暗裡顯露出一個人影來,一襲夜行衣將他與黑暗融為一體,若非是近看還真分辨不出。
肩頭扛著的是那把能夠一刀劈開木桌的大刀,額頭到下頜是一條長長的疤痕,看起來分外的猙獰。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相對於林夢如的不知所措顯然雪暮卿鎮定自若許多,站在店門口一瞬不瞬的看著黑衣人問道。
他很少讓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除非是親近之人,而太子派來的人屢屢失手更重要的就是找不出他的真身。
但是京城距蜀地實在是太遠,所以太子每次派來的人不多,一方麵是怕皇帝察覺,另一方麵也怕引人非議。
而來的人根本就沒和他照過麵,往往都是全軍覆沒,然,雪暮卿看著眼前這個黑衣刺客麵色凜冽,這人明明就不認識他,怎的會如此輕易的就分辨他在這裡而不是在王府之中?
更重要的是,他說入王府的隻是一部分人,也就是說,事先他就知道他在這裡,入王府送死的人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你既然知道,那我也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讓你死也瞑目,我也隻是在街上聽到這姑娘說話罷了。”黑衣人用下巴指了指還瞠目結舌的林夢如,他們已經到上官城好幾天了,本是打算進王府刺殺,然而王府戒備森嚴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
而今日卻恰巧遇到林夢如認出壽康王的那一出,於是籌謀著活捉了壽康王,打個措手不及。
林夢如聽聞黑衣人這麼說,納納的不知怎麼辦才好,這一切居然由她來開篇,原本她還想來幫雪暮卿躲過這一劫,誰料得正是他將自己最愛的人推向深淵。
雪暮卿劍眉微蹙看向她,她還懵懵懂懂的樣子,他那時候在市井就懷疑有耳目,沒料到還真被人撞見了。
“王爺,您是想束手就擒呢,還是我砍斷了你的手腳把你帶回去呢?”黑衣人不慌不忙,將大刀從肩膀上取下擱在麵前,伸出猩紅的舌頭來在刀刃上舔上了一舔。
林夢如惡寒思緒從混亂中清明過來,猛地站起身擋在了黑衣人麵前,神色緊張道:“你不能殺他!”
事到如今她已經不知道故事將往什麼方向發展了,當年的壽康王遇刺時候還好有護衛在身旁,如今居然是鐘了調虎離山之計,等雪暮卿支開了疾無後這刺客才出現。
若是真的因為她的一念之差而害死了雪暮卿的話她會後悔一輩子不說,這燕國將失去的是一位明君。
她該怎麼麵對自己的靈魂,怎麼對得起林夢如,怎麼對得起燕國千千萬萬的黎明百姓?
“你是個什麼東西?”黑衣人顯然沒有把這個若女子放在眼裡,他也奇怪這女子到底是誰,在市井之中竟然一眼就認出了壽康王,若非不是她現在站出來阻撓,他都會以為這個女人是太子派來的人。
林夢如麵對黑衣人的嗬斥反而沒有膽怯,挺起胸膛破為俠肝義膽的模樣說道:“你要殺他先殺了我。”
雪暮卿則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女子了,明明是她讓黑衣人得到了線索,現在又要奮不顧身的擋在自己麵前,到底認出他是偶然還是早有籌謀,到底現在是惺惺作態還是甘願赴死?
他分不清楚,天下沒有幾個他看不透的人,這個女人是其中一個。
“你想死就來吧,刀在這裡,自己撞上來。”刺客說著將大刀放在地上,炸起一層灰燼,抄著雙手在懷就等著她撞刀上去。
林夢如秀眉緊皺,微微偏了偏腦袋無聲的對雪暮卿說了二字:快走!她想隻要拖延時間,等到雪暮卿回到王府之中一切還有的救,就算太子派來的刺客凶猛,這裡畢竟是蜀地是他壽康王的封地,在怎麼的也不會被刺客殺死吧。
雪暮卿看清她在說什麼,奇怪的是見她開口便知她所言何意,此刻卻是愣了愣往茶樓裡走去。
“彆想逃!”刺客雖然是在和林夢如糾纏,但確是一直在注視著雪暮卿,見他身形一動提起大刀便越過林夢如衝了過去。
林夢如心驚,隻感覺到一陣勁風掠過,刺客已經走到了雪暮卿麵前, 急忙趕了過去。
雪暮卿入茶樓內室並不是為了找機會回到王府,而是順手從櫃台裡抽出一把劍來,刺客大刀砍去時候硬生生連帶著劍鞘將刺客的招式擋了下來。
“暮卿!”林夢如驚呼道,心裡擔心死了,很明顯這刺客是個大力士,拿著一把大刀有百十來斤,壓下的氣勢足足讓雪暮卿屈起膝蓋險些跪了下去。
林夢如是知道他會寫武功,但還是暗暗為他捏了一把汗,這大刀要是落到他肩頭,免不了會少一條胳膊。
雪暮卿麵色陰戾可見太子已經心急了,這次派出的刺客顯然比以前還要厲害許多,又偏偏疾無不在,他一個人應付這刺客有些吃力。
但是他彆無選擇,如果不和刺客抗衡唯有死路一條,他必須趕在疾無回來之前撐上一陣子。
相比於雪暮卿的吃力,刺客顯得反而輕鬆許多,麵帶笑容看著被自己大刀壓的快喘不過氣的雪暮卿帶著幸災樂禍之意,隻要殺了壽康王他的前途一片光明,封官加爵是遲早的事。
林夢如站在一旁緊攥著胸口衣衫,看情形如此凶險一點辦法也沒有,她倒是想去壽康王府搬救兵來,但是又怕要是她走開了,雪暮卿支撐不住被刺客傷了可如何是好。
擔心時候,雪暮卿突然鬆了手,林夢如一顆心頭險些跳出了嗓子眼,而雪暮卿在鬆手的同時整個人在大刀下退了出去,鋒利的刀刃險之又險的劃過他右臉頰,帶出一絲細長的血痕來。
林夢如捂著嘴一臉驚恐,想起他曾經背上的那條傷疤揪心的疼,那些年見到的是痊愈的傷痕都那麼觸目驚心,若是親眼看到那麼大的一條傷口在自己麵前那還不得心疼死。
雪暮卿從刀下逃脫並沒有停下來,飛身踩在桌上還想要發起進攻,但是他的劍方碰到刺客麵前三寸之處,刺客大刀一揮他立足的桌子又是碎成幾片。
還好雪暮卿激靈,在桌子碎開後立馬跳到了上二樓的扶手之上才免去了跌倒的危險。刺客沒料到已經山窮水儘的雪暮卿竟然還能從大刀下逃走,此刻如同一隻瘋狂的野獸揮刀又砍了過去。
扶手全數折斷,雪暮卿也犯起難來,這刺客沒有什麼武技就是力氣大,一味的用蠻力來看,而力量像是無窮無儘一般。
他想要近身都難更彆說傷了他,他緊擰了劍眉,這時候踩到了大黨中的椅子上思量著對策,誰知一不留神大刀揮來,他眼睜睜的看著寒光乍泄的刀刃在自己眼前放大,心裡暗道不好,可是腳下卻挪移不動。
是他走神了一瞬間,就是那麼一丁點時間就是致命,可是大刀來的太突然他根本躲不開,給他的時間隻能讓他從椅子上退下來,而大刀的軌跡就是要將他攔腰斬斷。
“暮卿!”林夢如驚呼,這時候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然衝了上去,千鈞一發之際保住了他。
他的胸膛還是那麼的暖,他的心跳在她耳邊清晰綿長,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上輩子她總是問為什麼他身上有好聞的薄荷味,就算禦書房裡天天熏著龍誕香,他身上還是故我的薄荷味。
縈繞鼻尖讓人感覺的清爽,如同春日裡的風涼爽迎麵吹來,又猶如輕柔的羽毛輕輕掃過麵部肌膚。
他眼裡沒有多餘的情緒,又仿佛那漆黑如墨的眼底隱藏著許多情緒,她看不透,隻是覺得那雙眼如同夜空中繁星點點,光華流轉分外的好看。
會死嗎?撕裂的疼痛襲來,她能感覺到那削鐵如泥的刀刃劃破了她的衣衫,觸及她皮膚的時候是一派冰涼,冷到徹骨。
緊接著是吃痛,但刺痛來的快去的快,餘下的是痛到不能呼吸的感覺。
溫熱的液體從背部流下,一直蔓延到她的腿,打濕了她的鞋,在地上畫出了一朵朵不知名狀的東西。
她慘叫一聲隨著大刀的抽離整個人往雪暮卿懷裡倒去,她突然想起那碗墮胎藥喝下肚後的感覺,不比這被刀幾乎砍成兩半好受。
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她居然要死兩次,她不想死,誰知道這次死了還能不能活過來,再說她死了,刺客必然不會放過雪暮卿,那她就是白死了。
“奶奶的!我這把刀還沒砍過女人!”刺客氣惱罵罵咧咧,雖然他剛剛叫林夢如自己撞上去也是篤定她不敢,他這人殺人無數滿手是鮮血但是卻從沒有殺過一個女人。
原本這次是十足把握殺了壽康王誰料這個女人突然不要命的衝了過來壞了他的好事,若非下手的時候他及時抽出大刀來非把她切成兩半。
雪暮卿任林夢如倒在自己懷裡,卻沒有伸手去扶她,但是眼裡終於是閃過一絲異樣情緒,這個女人為了什麼?
為什麼在她一遍遍喚他暮卿時候,他會感到一種莫名的感覺。
她背上是個大口子,血濺了刺客一臉,這時候正像洪水一般往外湧出血來,不一會兒,背後的衣襟全數被鮮血所染紅。
刺客也是愣住了,一個女人為了王爺這麼奮不顧身,難道是王爺死士不成,可是明顯是個弱女子,更本不會武功的人。
“還好,還好。”林夢如欣慰笑道,好在刺客是砍在她身上,若是砍在雪暮卿身上後果不堪設想。雖然是不想死,但是自己就算死也死不足惜,而雪暮卿將是燕國而今一代明君,天下可以沒她林夢如,也不能沒有雪暮卿。
聽她說這麼一句,雪暮卿伸手抬起又放下終於是撫上了她肩頭,薄唇微啟,“你怎麼樣了?”
這女人竟然在受了重傷之後居然說還好,難道她不知道她受了這麼重的傷可能會死嗎?這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