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治病一般得有十足的把握才敢對症下藥,而她想出用花莖來克製雪蘭芽花朵的毒也是突發奇想,唯有以身試藥看出個究竟才敢定奪是否該對珍妃用藥,否則一旦出了問題,珍妃性命堪憂。
雪暮卿神色微怔,他以為她是餓了,沒想到拿到草藥就開始試,可是學蘭芽是毒藥,她全吃下去一定會中毒,可想要阻止,在她手裡握著的隻剩了孤零零的花莖。
“你快吐出來!”雪暮卿連忙蹲下身來去握著她塞的鼓鼓的腮幫,誰料她咕嚕咽了下去。
“沒事的。”允兒眉眼彎彎笑道,雪暮卿的手觸碰到她的臉頰沒有暖和,她的臉早就凍僵不知感覺,這時候搖了搖手裡的花莖道,“不知道花莖能不能解毒,等雪蘭芽藥效發揮時候我再吃下花莖便可知道可不可以解毒。”
雪暮卿額頭青筋微露,這女人到底是傻還是蠢到家,難道就不知道吃了雪蘭芽也會中毒麼,要是花莖不能解毒的話,她也會中毒身亡!
想要怒罵她兩句,又至於喉間,必定這是為自己母妃好,雖然他依舊搞不懂為何允兒如此膽識,但心裡卻對允兒有所改觀。
也許,她真的並沒有存什麼心思,是本性使然,否則怎會如此儘心儘力。
“走吧,回去。”雪暮卿看了看天際漸漸發黑,雪蘭芽已經采到了是該回去了,呆在這山間隻會遇到危險,這山裡經常有野獸出沒。
“嗯,”允兒頷首,從地上站起,豈料還未站直身子腿上一軟又坐了下去,她暗道不妙,這雪蘭芽的藥效竟然來的如此之快, 她以為還要過些時候,就算沒有珍貴藥材壓製也會隔個一兩時辰,這她才吃下居然就已經四肢無力了。
“怎麼了?”雪暮卿邁開步子正準備走,見她又坐了下去察覺出端倪來,“是不是雪蘭芽?”
允兒點了點頭,胸悶到幾乎喘不過氣來,她這才明白雪蘭芽之毒到底是有多厲害,可想而知珍妃每日都在曆經著這種痛苦。
她咬了咬牙嘗試著再站起來,就算是毒性發作,等到回到壽康王府後再倒也不遲,這天寒地凍的巍峨高山,要是站不起來就等於要在這山頭活活凍死。
“快吃下花莖試試,我背你下山。”雪暮卿遇事鎮定果斷,說著蹲下身,將她手裡的花莖奪在手裡送到她嘴邊,劍眉微蹙略顯擔憂。
允兒張了張嘴將花莖咬在嘴裡細細嚼來,花莖很硬但出奇的甜,她突然有了信心,這花莖一定可以治愈雪蘭芽的毒,她的想法沒有錯!
她咬了一段咽下便不肯再多食,搖了搖頭示意雪暮卿不用再服用,這花莖就這麼一根還要留著給珍妃入藥,她都吃了去這趟峨眉山之行就白來了。
她秀眉緊擰,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五官精致此刻卻寫滿了痛苦,自咽下花莖整個胸膛像是一把烈焰在燃燒一般,熊熊大火試圖要將她焚燒個乾淨。
允兒拚命的忍耐著,實在是太過痛苦隻好將手放在嘴裡緊緊咬住,仿若如此這般可以緩解痛苦。
雪暮卿看的出她的痛,此刻卻無他法,蹲下身在她麵前,“背你回府,你忍著點。”
不管花莖是否能解除雪蘭芽的毒,但是在這深山之中呆著總歸是不妥,就算不能醫治,回到王府或許還能找到彆的辦法。
允兒愣了愣,瞧著自己麵前厚實的背部,白皙的脖頸,青絲高束,一時間竟然忘卻了痛苦。
從來沒有,他好像從來沒有背過她,不管是前世還是這輩子,最多也就抱抱她,卻從來沒有這麼屈身在她麵前背過她。
雪暮卿,這一瞬她心裡喚道這個名字,眸光裡晶瑩閃動,終究忍不住奪眶而出。
“怎麼了,趴上來。”雪暮卿扭頭看她淚痕斑斑心裡有些心疼。
允兒擦了擦眼淚搖了搖頭,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了,自己都禁不住發笑,雙手搭在他溫暖的肩頭,狐裘入手柔軟順滑,可能是沾了雪花,有些地方濕淋淋的。
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背在背上,她的身體真的很瘦弱,太輕。發絲垂在脖間有些穩癢,雪暮卿看了看下山的路,一段路上的雪已經溶化,全數凝結成了冰,想要從這條路沿路折返饒是他也不可能了。
“你可知道其他下山的路?”他開口問道背上的人卻沒有回音,淡淡的呼吸聲很均勻,看來是睡著了。
雪暮卿無奈,不過也情有可原,她連夜出行加上身體疲勞,如今以身試藥,已經是精疲力竭。
問她估計也問不出個什麼,她一路山上還是問東問西,他隻好背著她一路去找下山的路。
山路上的雪溶化又凝結都成了冰,走起來愈發的危險,雪暮卿撿好的路走,可想而知,如果他沒有來,這丫頭估計就死在這深山裡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暮色的天如同墨色暈染一般,鋪天蓋地,讓人看不清更多的景物,他越走越是迷惘,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山上還是在下山。
走到一處峽穀,有溪水潺潺,他停下來,一輪明月當空,風吹來揚起肩頭的狐裘,這時候也很冷。
他找了一處凸起的岩石下停下來,將允兒放下地來,好在岩石遮擋,岩石下並沒有被雪覆蓋,能短暫休息。
她還在昏睡中,雪暮卿附上她額頭,很是滾燙,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花莖解毒有了作用,還是風寒使然。
真是的,這丫頭,他又氣又惱,現在東南西北不分,他怎麼帶她下山,彆說帶她走,就算是自己下山也困難。
為了一株雪蘭芽居然要曆經千難萬險,他現在生氣也沒有用,隻好親手去找來乾柴用火折子點燃搭起篝火,以夜裡驅寒也可抵禦野獸。
山間的鳥兒因寒冬早已經躲起來,靜謐的山穀唯有細碎細流的聲音,他把狐裘取下蓋在她身上,而自己則坐在火堆旁看著火星躍起又熄滅怔怔的出神。
他的一生雖然貴為王爺,卻是活豬狗不如,在宮中時候總是被排擠,曾經險些被人推到寒冬的湖水裡凍死。
現在被封為蜀地王爺,然而卻又一次次受到太子的暗殺,他雖然知道,可是卻拿現狀一點辦法也沒有,他敵不過太子,並非是因聰明才智謀略才乾,而是太子的黨羽遍布朝堂,就算他有心反抗,也沒實力。
“水......”微弱的聲音在夜裡格外的清晰,弱弱糯糯,短促無力。
雪暮卿回過神來,允兒正一臉痛苦之色的呢喃,他皺了皺眉頭,起身走往溪旁順手采了片樹葉來盛水。
再細細的往她嘴裡度去,她長的並不醜,可算得美人胚子,素淨的臉龐,眉目如遠山,隱隱透著一股清幽的感覺。
雪暮卿憶起那雙澄明雙眼來,黑白分明,乾淨透徹,純粹到似乎沒有一絲渣滓。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他現在還沒看明白,一直介懷的是她對自己的態度,也擔心她是太子派來的人。
現在到是沒有什麼顧慮了,至少她能為了珍妃這樣不顧性命,可見沒存有一絲壞心,是他太多疑。
允兒喝了整整一片樹葉盛著的水這才又安睡下來,她隱隱知道雪暮卿在她身旁,隱隱知道他的氣息,可是想要睜開眼卻是無能為力。
醒來是有白鳥高歌,半睜的眼映入山間的景物霎時愣了愣,對麵的山丘不高,雪花覆蓋,山下青草依舊,雪花鑲嵌其中,不遠處的一條小溪沿岸結冰,但溪水尚且還在流動。
麵前是燒為灰燼的柴火,而再往旁側看去,男子靠在石壁上已經安睡,但劍眉依舊微微蹙起好似睡的不大安穩。
允兒腦袋發沉,但手腳已經恢複了正常的力氣,她不禁歡喜,看來雪蘭芽的花莖確實能克製雪蘭芽之毒。
歡喜之餘瞅著他睡著的樣子暗暗心疼,伸手顫巍巍的蓋了去,輕輕撫平他的眉頭,一點點撐開。
她從來不知道他還不是皇上的時候有這麼多的憂愁,那時候的他雖然政務繁忙,但是處理事情來遊刃有餘,燕國也在他的治理下繁榮昌盛,是位難得的明君。
“你一定要好好的。”她此時又是那個愛慕著他的林夢如,一個傾儘一生隻為了他的林夢如,隻是他不知道而已。
許是聲音驚醒了他,細長卷曲的睫毛微微顫動,允兒一驚連忙移開了手來,紅著臉縮了回去,如同一個做了虧心事的賊人。
他徐徐睜開眼來,一雙瞳眸光華朦朧,允兒笑了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道,“王爺,你醒了?”
“嗯。”他抬手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約莫是半夜才睡下,中途醒來好幾次,睡的一點也不安穩,抬眼看著她神色不錯也問道,“身體怎麼樣了,花莖有沒有作用?”
“有的。”允兒笑答,想起方才若是她慢了一步被他察覺的話恐怕又會尷尬,生怕他察覺了什麼,岔開了話題環視群山道,“這是哪,下山了嗎?”
“還沒有......”雪暮卿也無奈,他摸黑到了這裡,也不知道此地地處何處,這裡是否是在峨眉山腳下他也不大清楚。
準確來說是迷路了,允兒看他欲言又止也猜到了,不禁咬了咬唇難過起來,“都是我的錯,若非是我偷偷來這裡王爺也不會跟著在這深山中受苦。”
瞧著眼底灰白的柴灰她不難猜到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是他背著自己來到這裡又親力親為燒了火,他身份尊貴竟然做了這些事,想來都是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