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梅苑小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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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一語未了,忽的聽見門外傳來一陣的腳步聲,幾個丫鬟簇擁著一個打扮體麵的少女,婀娜款款的走來。

皇後見了那人,笑容不免收斂了幾分,麵上的客氣倒還是沒少,隻淡淡的說道:“誒呀,瞧瞧,可是來了客了,來的真是時候。”

心蘭悄悄的看了一眼,那少女梳著墮馬髻,三三兩兩的插了些珍珠做的頭花,便是金銀首飾也是少見,一身輕粉的羅衫,並上一條杏色宮絛,倒還稱得上雅致二字。

這人也算是個熟麵孔了。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那少女微微福了一身,並未將眼神分給心蘭一絲一毫“今兒咱們淑妃娘娘知道娘娘給新來的幾位小主安排宮室,想到娘娘向來事務繁忙,為了給娘娘分憂,咱們娘娘早早的就把這位小主的位子定下來了,掐著點兒算一算,這個時間,差不多也收拾好了。”

皇後麵色僵了一下,指甲都要嵌進了肉裡,可還是保持了笑臉未變:“多謝你們娘娘,平日裡那樣的匆忙,也不忘了幫我一把,你們娘娘是選了怎麼一個好地方呀。”

那少女甜甜一笑:“正是梅苑小築,淑妃娘娘聽聞這位新來的小主貌若天仙又心靈手巧,想到那梅苑小築高雅清幽,各類陳設也都精致,正是襯了這位小主的身份了。”

梅苑小築,真是好心思啊!皇後心中冷笑,麵上終究是露出了幾分不耐:“你們娘娘真是有心了。”

“自然,娘娘向來寬厚仁善,關愛眾人,能在娘娘手下做事,是奴婢的福分。”

皇後見她沒有分毫敬意,屈指敲了敲桌麵,半晌才悠悠說道:“真是嘴甜,冬兒,我真想把你討過來了,這樣巧的一張嘴,我竟是不舍得放你走。”

冬兒福了福身:“娘娘這是哪裡的話,冬兒天生愚笨,哪裡比得上娘娘宮裡的人伶俐,是娘娘謬讚了,估摸這這個點咱們淑妃娘娘已經打理好了梅苑小築了,就請皇後娘娘招呼著那位小主過去吧,淑妃娘娘可是著意添了好多精巧物件呢。”

皇後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沈心蘭,笑著叫人打發走了冬兒,柔聲道:“妹妹 如今是多了個好去處了,咱們宮裡的蘇淑妃那是頭一等的心善,如今她著意給你指了梅苑小築,你便過去吧,雖是有些遠了,倒也不失為一個清雅地兒。”

沈心蘭笑著應下,帶上銀海,跟著默默的江荷默默的走出了皇後的宮門。

江荷一路都說這安慰的話,無非就是小主好福氣,小主她日必得高升雲雲,可世上哪有那麼順遂的事兒?

沈心蘭隻說一路麵含微笑,顯山不露水,不乾己事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大半段的路程,江荷也沒問出個分毫。

好容易等她走了,沈心蘭這才撤下了笑的幾乎要僵硬的表情,冷聲道:“皇後過的隻怕不如意啊,若不是深得民心,這幾年又是個賢惠模樣,估計早被蘇皖晚給拉下馬了吧,也算是有些本事,耐得住性子,忍得住寂寞啊。”

銀海低頭不語,隻靜靜的聽著。

這樣的沉默卻沒讓氣氛變得尷尬,沈心蘭本就是懷著試探的心,銀海這一路不驕不躁,也沒露出什麼馬腳,讓她高看了幾分,隻是,不是自己從小帶到大的人,她始終用的不放心,何況,從小帶到大的,也不一定就真的忠心耿耿。

待到吃過午飯,秋日還未消散的熱氣倒是又起來了,沈心蘭剛到梅苑小築,還是有諸多不便。

梅苑小築不過一方偏遠的小宮室,正在禦花園東北角,極僻靜的一個地方,過往花鳥皆無聲。

大喇喇一看隻是個兩進的院落。進門過了一個空闊的院子便是正殿,後有個小花園。兩邊是東西配殿,南邊是一池枯敗了的睡蓮,許是因年久失修,石橋上都帶著鐵鏈順著雨水留下的鏽跡。

正殿、兩廂配殿的前廊與南邊荷塘的後廊相連接,形成一個四合院。正殿前是相拱而生的兩顆白玉梨花,但此時,已是秋季,花敗了,隻有幾顆酸澀的果子還掛在枝頭。

後堂是個不大不小的園子,正種了梅花,隻是沒到正季,光禿禿的枝頭瞧上去實在寒酸。

銀海拿著掃帚呼喇喇的掃著落葉,沙沙的生意憑空叫人生出一股煩躁,這四周寂寥的,像是荒蕪了的土地。

沈心蘭坐在正殿的主位之上,輕輕嗑開了一盞茶,茶湯沉色,帶著些陳年舊茶特有的水汽,喝了白叫人不舒坦。

地上隻稀稀落落的跪了幾個宮人,打頭的一個打扮體麵,看不清長相,隻是一雙露在外頭的手也能叫人知道,這是個清秀人兒。

“奴婢梅苑小築掌事宮女正七品內人薛雪茜。”

“奴才梅苑小築首領內監正七品守備黃遠航。”

“叩見沈才人,願沈才人吉祥如意,富貴安泰。”

沈心蘭放了茶盞,聲線雖是柔弱,可裡頭的威勢卻不小:“喲,這就來了,也好,免得我差人跑一趟,如今,咱們就算是認識了。今後,你們就是我的人。在我名下當差,伶俐自然是很好的。不過……”

那茶盞撲棱一聲摔在了地上,帶著澀味的茶水混雜著熱氣濺到了黃遠航的臉上:“做奴才最要緊的是忠心,若一心不在自己主子身上,隻想著旁的歪門邪道,這顆腦袋是長不安穩的!當然了,若你們忠心不二,我自然厚待你們。”

二人神色一凜,磕頭稱是。

沈心蘭這才滿意的拍了拍手:“好了,這人也見了,我也不為難你們,不過身為奴才,你們自己的本分,還是要做到的,就比如說,知道主子要來了,還這般的偷奸耍滑,換著東西,變著法兒的偷懶。這,我可容不得。”

黃遠航身子一抖,額前飄過幾滴豆大的汗珠,撲棱一聲摔在了地上:“小主饒命啊,小主饒命,都是奴才鬼迷心竅,貪墨了小主的茶葉,都是奴才鬼迷心竅,小主饒命啊。”

可這般求饒,沈心蘭卻不見一絲動容。

這宮裡,主子們可以和善,但威嚴是少不了的,黃遠航明擺著不把她放在眼裡,這樣的人,就是要下馬威。便是他千般求饒,沈心蘭都是紋絲不動的坐在原位,冷冷的看著他。

見沈心蘭不是那樣心慈手軟的之人,黃遠航又不住的扇自己的耳光,帕拉帕拉的生意,竟是蓋過了銀海在院子裡的笤帚聲。

“黃遠航,你膽子倒是不錯,也夠機靈,做奴才嘛,也是個合格的奴才。”心蘭屈指在桌麵上敲了幾下“隻是有時候,彆在那兒自作主張的打些小聰明,這,我可容不得你。”

黃遠航如蒙大敵,不住的磕頭。

沈心蘭卻連一個眼神也沒給他,這個宮裡,她隻看一眼,大致也明白了這裡的奴才們是怎麼回事。

黃遠航距銀海的調查,今年三十四,這個年歲還混在正七品,想必是沒得出頭日,這麼一個偏遠的地方,油水不多,如今來了一個年輕珠子,正好是揩油的機會,他怎會放過。

此人油嘴滑舌,陰晴不定,不是個能堪大任的,沈心蘭若是第一次進宮,也需還會饒他,可如今來這個見不得人的地方是為了複仇,那這樣壞事的人,自然留不得。

而那個薛雪茜。

沈心蘭不由多看了幾眼。

原本以為她是無用之人,卻不曾想倒還穩重可用。這宮裡的內人,大多是不得恩澤的秀女降下來的,薛雪茜如今二十三,已是快到了可放出宮的年歲,此番看著卻穩重,不驕不躁,也沒有多餘泛濫的同情心,比起來,倒還可以信任。

等黃遠航臉上抽出了一塊淤青,沈心蘭方道:“行了,我今日饒了你一把,你姑且去掃地吧。”

黃遠航如蒙大赦一般,叩頭如搗蒜,跪拜著謝了恩出門掃那滿是落葉的院子去了。

等他出去了,沈心蘭這才悠悠的喊道:“上茶。”

薛雪茜雙目低垂,從懷裡拿出了一隻小錦盒,跪在地上,雙手高高的舉過了頭頂。

“還請主人過目。”

聽見主人二字,沈心蘭笑了。

果然又是蔣客琪的人啊。

“淳親王真是好本事,這手臂,伸的有夠長的。”

薛雪茜低聲道:“主子說笑了,主子既然來了,那就是奴才的主子了,淳親王,也隻是淳親王了。”

沈心蘭笑了一聲,聽不出喜怒,隻是拿過錦盒後,銀海卻一把衝了進來,一把甩開了錦盒。

“小姐當心。”

那錦盒落到了地上,磕開了一個口子,咕嚕嚕滾出了兩顆渾圓的白玉珠。

沈心蘭嗔怪的看了一眼銀海,小丫頭臉一紅,一時間不知如何自處,低著頭手足無措。

“想必這就是主子的貼身丫頭了吧,看身手是薛師傅帶出來的人才。”

“你認識師傅?”銀海一雙烏黑的眼珠瞪得老大。

薛雪茜笑了笑,像是不好意思一般,柔聲道:“薛師傅正是奴婢的親爹。”

“是嘛。”沈心蘭敲了敲桌子,仔細打量了薛雪茜幾眼。

半晌,淡淡出聲道:“你起來吧。”

銀海有些不解,急切的抓住了沈心蘭的袖子道:“小姐,薛姑姑是薛師傅的女兒,是沒……”

沈心蘭陰測測的瞟了一眼,銀海立馬閉了嘴。

薛雪茜見狀,柔聲道:“主子不信任,也是應該,畢竟淳親王將奴婢送給主子前也說過主子疑心有些重,這都不是什麼大事,奴才都省的。”

“你倒是開朗。”心蘭皮笑肉不笑的譏諷了一句。

薛雪茜卻還是笑臉相迎:“主子隻管住著,日子久了,自會知道奴才一片忠心。”

沈心蘭狐疑的看了幾眼,沒在做過多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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