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媒婆一走,大堂裡便隻剩下了宋梔、明兒與柳家兩夫妻。
“宋家姑娘坐。”柳夫人淡淡對宋梔道。
柳家壓抑的氣氛讓讓人有些坐立不安,宋梔此次前來隻想同柳家說清楚欠債的事情。便率先開口道:“多謝柳夫人招待,宋梔今日上門是來還債的,還請柳老爺柳夫人將我爹之前借錢的拮據歸還宋梔。”
柳秀才原本一直坐在上首不說話,聞言,目光冷冷地逼問宋梔道:“你這錢是哪裡來的?”
宋梔從袖口裡麵掏出一個荷包,恭恭敬敬放在柳秀才身邊的案幾上方才退回來道:“隻要宋梔能將錢還上,柳老爺何必管這錢是哪裡來的呢?”
柳秀才將宋梔的荷包丟給柳夫人,柳夫人拿起荷包來查看便從裡麵拿出了兩張輕飄飄的銀票,都是大額票麵。
柳秀才站起身來打量著宋梔道:“聽說那日·你寧死也不嫁,你個小小女子倒是有幾分氣節。”
“氣節倒是不敢當,隻不過宋梔知道百善孝為先,我父親新喪連孝期都還未過,做人子女的哪裡敢考慮自己的終生大事?我想柳老爺秀才功名在身,這道理應該比宋梔更清楚不過。”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消亡了沒人知道,最後卻隻換來了加害之人的幾句有氣節,也是諷刺極了。
“哼!牙尖嘴利!我倒是小瞧了你!”柳秀才被宋梔頂嘴氣得一掃衣袖就將案幾上的茶盅給揮到了宋梔腳底下。
“吱吱!”明兒幾乎是在柳秀才摔茶杯的時候就站到了宋梔麵前。
宋梔看了眼臉色陰沉沉的柳秀才,又看了眼摔碎在腳下的碎片,鎮定地往後退了一步。
“柳老爺,宋梔今日來隻是為了還債拿回我父親糊塗簽下的借條,並無意惹得您不快。但柳老爺卻拿那日的事情出來說道,恐怕也是違背了聖人之言吧?人有惻隱,不知道柳老爺可也有惻隱之心?”宋梔不卑不亢道。
自古讀書人都重禮樂孝道,宋梔這樣說不知道是不是戳中了柳秀才的那跟逆鱗,他隻是陰沉著臉背過身去並不再看宋梔。
宋梔不自討沒趣,便轉個方向對柳夫人道:“夫人,勞煩您清點銀兩是否齊全了?若是賬目都對便請夫人將家父的借條還給宋梔。”
柳夫人將荷包放在案幾上,麵上看不出什麼情緒道:“銀兩齊了,賬目也對。”
她說完,外麵進來了一個丫鬟端著一個托盤上來恭敬遞給了宋梔,宋梔看清楚了那借條的字跡和內容後心裡麵鬆了一口氣,擋著柳秀才和柳夫人的麵就將借條撕了個粉碎。
“宋梔今日的債已經還清,今後宋梔與柳府井水不犯河水。”宋梔鄭重道。
柳秀才看宋梔的神色深了一分,柳夫人看著宋梔也沒有阻止的行為。
既然借條也已經毀了,宋梔心裡頭的那塊大石頭也落了地便向兩人告辭:“既然今天的事情已經了了,那宋梔便不再打擾。”
宋梔拉著明兒,便要走。
“且慢!”
兩人的腳步尚未踏出門檻,柳夫人焦急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
“宋梔姑娘等等!”柳夫人的聲音有些焦急,不知道是不是話說快了,顯得有些沙啞。
“不知道柳夫人還有什麼事?”宋梔轉身警惕地問柳夫人。
“宋梔姑娘,老婦人今日在這裡向你賠罪,我們也不是什麼惡人,隻不過恰巧你父親死的那一天和原本定好的婚期撞到了一塊兒,這也是我們沒有料到的事情,下麵仆人好心辦了壞事所以才造成這些誤會……”柳夫人走近,眼裡麵紅潤了一片帶著水潤光澤,倒像是真的誠心認錯一般。
“宋梔不知道柳夫人說這話幾分真幾分假,但這件事的始末如何,宋梔卻也不想追究了,隻希望宋梔還了錢以後您二位不要再找宋梔麻煩,這就不叨擾了。”
說罷,宋梔拉著明兒又想走,袖子卻被柳夫人從後麵拉住。
宋梔皺著眉頭轉身,便見柳夫人臉上淚珠連連:“宋家姑娘,我知道那日的事情是我們的過錯,但也請你體諒我們為人父母的拳拳之心,若是未來哪日宋家姑娘也有了孩子便知道我們做父母隻要是為了兒女好,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不惜代價的。”
宋梔被柳夫人的淚水弄得一怔:“柳夫人和我說這個做什麼?是人都有私心,可你們為了自己兒子就能做那等喪儘天良的事情嗎?恕宋梔不能體諒。”
“宋家姑娘,我兒開元死於非命現正在地下受苦,現在隻有你能救他出苦海,宋家姑娘,i你就可憐可憐我這個肝腸寸斷的母親,隻要你願意和我兒完婚,這柳府的大半家財老婦人便拱手相讓。”柳夫人哭的淚眼婆娑,死死拽著宋梔的袖子怎麼也不肯放開。
“柳夫人,請你放手。”宋梔被這柳夫人弄得不住蹙起眉頭。
“柳夫人,我不要你們的家財,這婚事是不行的,而且鬼神之說從來都作不得真,你何必苦苦相逼?既然宋梔已經不欠柳家什麼,還請柳夫人放開我。”
“宋家姑娘,既然你不答應也沒關係,就當是老婦人奢求了。宋姑娘走吧……”柳夫人看著宋梔那半分沒有商量餘地的樣子,終於鬆開宋梔擦乾了臉上的淚水道。
這一刻,宋梔看著柳夫人那樣子倒是有些羨慕那死了的柳開元,她本來就是孤兒,從來沒有享受過輕輕的溫暖。然而今天柳夫人抓著她這一陣哭訴,倒是讓宋梔生出幾分可憐。
“柳夫人與其執著為兒子配個冥婚救他出苦海,不如朝日查清楚你兒子的死因,也免得叫他做枉死鬼不好投胎。”宋梔忍不住勸慰道。
說完,看了眼柳夫人便拉著明兒踏出門檻。
“吱吱?你怎麼了?”明兒連忙抱住身體歪斜的宋梔焦急道。
宋梔剛邁出門檻就隻覺得渾身一軟提不上勁來,幸虧明兒演技手快一把將她扶住這才不至於摔了去。
宋梔扶著明兒的手臂,額頭上開始冒汗,心更是沉了沉。
“你們下藥?”宋梔回憶起來一開始柳家丫鬟上來的那杯茶,千頭萬緒的猜測像是落到了實處去。
“宋家姑娘,原諒我這個做娘的實在不忍心我兒受苦……”
柳夫人拿著帕子擦臉上的淚水,她眼中的痛苦之色顯而易見,然而宋梔越看她卻越覺得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