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路鳴源走在盛夏夜晚的操場上,微風吹過,竟然感到一絲寒冷。
雖說是晚上,但龍澤學院內燈火通明,跟白天基本沒什麼區彆。
這個他生活了九年的學校,還是有些陌生。因為他基本上隻在宿舍樓、教室、訓練師這幾個地方待過,而這三個地方對於整個龍澤學院,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學校裡的高層不允許學生們四處亂走,而事實上他們也不具備這樣的能力,因為除了這三個地方外,其他地方都布下了厚厚的結界,他們根本闖不進去。
不,或許鳴源可以,畢竟他是最為優秀的學生,在法術上幾乎完勝目前所有的老師們了,但他從來沒想過闖進去。
學院的具體地址,學生們也是不清楚的。他們每接到獵殺任務,都會來到大門口,根據上麵發給他們的小羅盤,站在門口處的傳送處,傳送處就會把他們送到任務所在地附近的一個地方。
傳送處是一麵鏡子,平時就像普通的鏡子一樣,在需要傳送的時候,學生把羅盤靠近鏡子,鏡子就會綻放出白光,傳送者被白光淹沒,也就是被傳送出去了。
被傳送的地方,一般來說都是比較偏僻,比如深夜裡某個無人的小街道,或者某個空曠原野,無人的屋頂。總之好像之前有人探測過了,確定這裡不會被發現,才會在這裡出現。
等到任務完成,他們隻需要在原來的地方站著,拿出小羅盤,場景就會自動跳轉到學院內的某個地方。
九年了,路鳴源望著周圍的景色,感歎時間過得飛快。九年前跟弟弟在小學裡玩的場景,仿若昨日。
還有許多學生趁著夜色,在進行著法術修煉,看到路鳴源走過,又紛紛的低頭議論起來。
推開古裡老師的臥室門。鳴源並沒有敲門,因為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了進老師的門直接推開,古裡老師也沒有怪罪過他。
燭火的映襯下,古裡德格背對著他,蒼老的身體和佝僂的脊背,更顯示出他的遲暮。
“你來了”,古裡沒有回頭,直接說了句。
“嗯”,路鳴源回答,走到了占卜羅盤旁。
在古裡德格的臥室正中間,擺著一張正方形的大檀木桌子,桌麵細紋清晰可見,桌上放著一個圓形鐘表似的東西,裡麵有幾根針和幾個會變色的方塊。
據傳這個羅盤,隻有學院的最高負責人才可以看懂,而龍澤學院發展到現在,有五十二年的曆史了,上一任的校長是那個如同神話傳說般的占卜師龍澤,而目前的校長……或者說成負責人,因為目前學校名義是沒有校長的,相關事務由古裡德格一人處理。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古裡德格不順從地繼任校長職位,但古裡德格絕對是優秀的負責人,他幾乎每天都通過這個羅盤,來探測出哪裡有變異者出現。
此刻的羅盤,細針緩緩轉動著,方塊呈現出鮮豔的紅色。
“第一次,是紅色……”,古裡德格似是非常驚訝,但長年養成的穩重性格,讓他抑製住了所想爆發的驚訝。
“紅色……”,路鳴源在一旁不解地問。
“不同的顏色表示出變異者不同的力量,依次為藍、紫、黑、紅。藍表示種子剛剛開始變異,紫色表示身體兩天內會出現惡化,黑色表示已經惡化,而紅色……”
古裡德格想他這個弟子講述這些資料,這可能是他第一次跟彆人將這些東西。
“什麼?”
“不知道,應該是非常嚴重的後果”,古裡德格也有些猶豫不決。
“那是發生在哪個地方?”,路鳴源緊跟著問,他越來越覺得此事嚴重了。
古裡德格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默片刻,轉身走到窗前。
窗戶是那種巨型的落地窗,月光斜照進來,淹沒了古裡德格的身子,同時他的影子也在地麵被拉長了。
“鳴源,你是我最好的弟子,也是學院裡公認最厲害的獵殺者,甚至連所有的老師,都不是你的對手……”,古裡德格用極其沉重的語氣說著,然後停頓下來。
路鳴源蹙起眉頭,他不明白為什麼老師麼有回答他的問題。卻突然說出這句話。
“所以,我不希望你去”,沉默良久,古裡德格說出這句。
“啊?為什麼老師?”路鳴源覺得很疑惑,以往探測出再艱難的任務,對方的極花力量多強大,都會選擇讓他去的。
“因為,這個太過強大了,整個學院加起來,都未必對付得了”
“什麼!”
路鳴源大驚,他絕沒想到老師竟然會說出這句話。
“怎麼可能!”,路鳴源不敢置信地搖搖頭,他絕不認為這種事會發生。
五十二年來,學院累計發現了變異者達到六百三十三位,除了最近的四十二個外,其他全部被學生們獵殺。目前學生總人數已經接近三百人了,成為獵殺者的,也達到了二百名。
即使這四十二個全部聚首,二百名獵殺者,也應該足夠應付了吧。
“我也看不出是怎麼回事,但可以肯定,這裡麵絕不僅僅是四十二個,還有其他變異者也在裡麵”,古裡德格轉身看著路鳴源,“而且,他們寄居的地方,是……”
似是故意的沉默和拖長,又接著說;“中國的邊境,者陰山”
路鳴源的驚訝之色更濃了,愧疚之色浮現臉上。
‘者陰山’
他默念著,不就是兩年前自己與弟弟戰鬥的那個山脈嗎?
“能看清楚的隻有這些了,還有太多的謎團,是我這個羅盤占卜不出來的”
“那該怎麼辦?”鳴源問。
倆人陷入了沉默。
鳴源也在苦苦思索著,這件事發生在者陰山,難道跟弟弟有關係嗎?不應該的,因為弟弟身上的極花種子,已經被自己徹底分割出去了。
但是,那又是怎麼回事?
“放心,跟路原沒什麼關係”,古裡突然張口說道。
路鳴源握緊了拳頭,手心出汗,他第一次聽到老師說出他弟弟的名字。
原來,老師不僅知道這件事,連弟弟的名字也是知道的。
“占卜得來的結果,目前來看跟你弟弟是沒什麼關係的”,古裡德格語氣異常的沉重。
“那麼,就讓我親自前去探個究竟吧”,路鳴源一改決絕的語氣,朗聲說。
路鳴源也想通了,如果自己不去,那麼總不能放它們不管嗎?如果派人去探測下情況,自己莫不是最好的人選。
“我隻是去探下風,收獲到消息以後,立馬趕回來彙報,儘量不引起事端”,路鳴源認真而嚴肅的表情,完全不符合他十九歲的年齡。
古裡德格依舊沉默著,苦苦思索著什麼。
“矢野田去執行任務了,還沒有回來,你們一起去吧……畢竟,她也很優秀,雖然比你差點”
“等不急了,這件事非常重大,片刻都不能等”
古裡看出了路鳴源的堅定,他們都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如果下一刻怪物們衝出山脈,那麼附近的鎮子必然受到毀滅。
所以,在占卜結果出來以後,是一刻都不能等的。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古裡看著路鳴源,似是在看最後一眼般,無比的沉重和悲傷。
“好”
路鳴源接受了命令,趁著夜色,走到了大門處。
古裡老師說讓他休息一晚上再走,但他拒絕了,他明白自己是睡不著的,而且即使睡著,這件事也會成為一個噩夢。
他手中拿著小羅盤,握得異常的緊。
如果真的是如老師所說,者陰山裡的怪物那麼厲害,那麼可能此行是最後一次了。
其實在以前,已經有獵殺者在獵殺怪物的時候,出現意外死去了的例子了。遇到這種情況,學院會馬上派新的獵殺者出行,殺掉怪物,同時把不幸死去的獵殺者的屍體帶回學校。
學院從人間挑選人才的時候條件非常苛刻,不僅要求天生擁有一般人所沒有的靈力,同時性格也要求異常堅定,擁有足夠的正義感和勇氣。
學院裡有規定,如果學生在學習法術或獵殺變異者時,想放棄這種生活,那麼馬上就會服下褪憶湯,失去有關學院所有記憶,成為普通人回到世界上。
五十二年來,學院招收了上萬名學生,但真正成為獵殺者的,累計隻有不足千人。
但隻要成為了獵殺者,即使麵對再大血腥,也沒有人提出退出的。
因為所有的獵殺者,前期都要經過刻苦的鍛煉,鍛煉之後,根本就無所恐懼。
但這一次,他竟然感到了微微的恐懼。
追溯恐懼的根源,其實不是占卜出來的怪物有多可怕,而是害怕與弟弟再次站在廝殺場上。
這是自己選擇,必須走下去。路鳴源念叨著自己的座右銘,把小羅盤靠近鏡子。
二.
“山峰望著真的很高啊”
路原故意喊著這句,同時略微向表妹這裡傾斜著,希望她聽得更清楚,以引起對自己的注意力。
“我去,這算高嗎?你丫是沒登過山吧?我六歲的時候登的珠穆朗瑪峰就比這高”
張子寒在一旁顯得很不服氣的樣子,搖著手指吹噓著。
“你tm吹牛吹得過火了”
“哈哈……”
表妹笑了,路原看到她笑的時候還有倆酒窩,心裡湧起一股暖洋洋的氣息。
表妹叫楚子涵,跟他們同年出生,隻不過晚了幾個月,在臨近的高中上學,也是剛高考完。
路原早上見到的時候,著實驚訝了一番,隻見楚子涵雙眼水靈靈的,皮膚屬於那種三十歲以後的女士看到就會嫉妒死的程度,披肩發被紮成馬尾梳在後麵,從背影看跟李欣婧一模一樣。
但從正麵,比李欣婧還高幾個檔次,路原不禁在心底得意地大喊了一聲;
“花姑娘!”
不過,花姑娘表現得跟他並沒有多少親近之意,至少目前走到半山腰了,還沒有。
路原也心裡暗自恨著,張子寒這孫子昨說好了要介紹認識,但打出發到現在,根本就沒跟她提起過自己。
偏偏花姑娘跟張子寒這表哥一副親近模樣,在這環山路上,她走在張子寒聲旁,不停問著景門鎮高中的情況,問想進哪所大學。
山裡是景色很不錯,以前路原隻是在鎮子上仰望著乾生山,儘管隔著幾十裡地,但覺得它並不算高,可此刻走到了半山腰,看到鎮子上的建築如同螞蟻爬在地上,且隱約能看到更遠處的襄城,心裡不禁泛起驚訝。
路原想,現在高考完了,是不是該跟父母打個電話,暑假回襄城過。畢竟有三年時間,沒享受過城市裡的東西了。
正在發愣間,張子寒突然走到了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老路啊”
路原一驚,轉頭看到張子寒一副醜惡的嘴臉,在說;“現在中午了,我們得去吃個飯,但俺們都累得不行了,這樣,你跟我子涵在四周的飯館挨個轉一下,看看誰家的人多,人多說明生意好,生意好說明飯菜好,然後來通稟我們,好吧!”
張子寒說得字字有力,不容路原拒絕的語氣,而旁邊張子寒的爸媽坐在休息椅喘著氣,看樣子累得不行。
從外表上看,隻有路原和楚子涵還有力氣,其實路原心裡清楚,自己是為了在花姑娘麵前好好表現自己,所以沒敢大口喘氣。
同時路原明白,這是張子寒故意給他製造機會,跟花姑娘交流一下。
路原會心的一笑,反過來拍了拍張子寒的肩膀,假裝出一幅難為情的樣子;“好吧,既然兄弟你這麼說了”
花姑娘倒是一副樂意的模樣,路原看到她對自己笑的一瞬間,才恍然大悟出來,原來這姑娘並沒有討厭自己。
意識這一點的時候,路原心裡的小鹿像吃了興奮劑一樣,以劉翔乘以二的速度亂撞著。
飯館離得並不算遠,但來回有好幾家,所以需要走個十來分鐘的,況且人也比較多,路原想著該以那句話開頭。
顯然楚子涵見識過的異性要比路原多得多,所以顯得格外自然,笑著說了一句;“你叫路原吧?”
天哪!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還親口念了出來!
路原有種是李欣婧在呼喚自己的感覺,但立馬告訴自己,麵前這個姑娘要比李欣婧優秀得多!
“啊……是啊”,路原右手撓著自己的後腦勺,他並不知道自己傻嗬嗬地笑著。
“你是不是很少跟女孩接觸?”,楚子涵又問了一句。
路原驚訝起來,心裡高喊著;天哪!你怎麼知道,我這隱藏了這麼多年的真相,你怎麼看出來了!難道張子寒那孫子把這些都告訴你了嗎!他有沒有告訴你我喜歡看誰的片子!
“彆緊張,我是自己猜的,如果接觸女孩的話,都不會這麼緊張的”,楚子涵說的非常自然,顯然,她經常跟異性接觸……又或者,對路原一點興趣沒有,所以談不上緊張。
路原不知該講什麼了,他總不能順著這原話說下去吧,可極度缺乏泡妞經驗的他,卻不知該講什麼。
一路無語的走到人群堆裡。因為進入了旅遊旺季,加上乾生山又是旅遊勝地,所以人格外地多,路原尋思著這下有理由靠近楚子涵了,怕她走丟嘛!
可,出乎意料的,楚子涵很自然地拉起了路原的手。
路原能感覺到,這是楚子涵怕跟他分開走丟,所以拉起手一起走。可是,路遠心裡卻極度驚訝;
天哪!她竟然拉我的手!竟然有女孩主動拉我的手!她可是美女啊!
幸福感一下子填充了路原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膨脹的幾乎要在人群中跳起脫衣舞來。
走了幾步,路原心裡安慰著自己;要淡定,要淡定,要裝出一副經常遭遇這種事情的樣子,不能被她看出來。
可是,假裝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路原的臉紅色宛如初生的太陽,手心冒出虛汗,把楚子涵的手都已經沁濕。
人群裡擁擠不堪,路原走在楚子涵身後,從人海中夾出一條縫。
他倒更希望人可以再多一點,這樣他們走的時間就更長一些了,能多享受一些了。
鑽出人海時候,楚子涵鬆開了手,對她笑著說了巨;“你是有多緊張,手裡出這麼多汗?”
路原口吃地辯解道;“不是啦,是……太熱了,出的汗”。他說這話也是有依據的,大熱的天隻有他穿個牛仔長褲,張子寒和他爸媽,基本都是半截褲子上陣,對麵這個漂亮女孩,更是穿個牛仔超短褲,配上白色短袖,一股清爽陽光風從她身上散發過來。
“是嗎?……哈哈”,楚子涵似是相信了,轉頭看看餐館,說道;“就這家吧,上次我們來就吃的這家,貌似人也沒有太多,還有幾個位置”
“這樣,你在這裡等著,占個位置,我去叫姑姑他們過來”,楚子涵說這麼一句,然後轉身走了。
路原‘嗯’了一聲,踏了進去。
空間不大,看著也就是濃鬱的鄉村風格的小飯館,凳子和椅子都是標誌木質的,牆壁上掛著一張大貼畫,上麵寫著;“炸醬麵;5塊,刀削麵;7塊……”
路原瞅了個不錯的四人位置,坐了下來。
可能是巧合吧,在他這個座位的旁邊,正好還有一個空位,另一個人速度幾乎跟他一樣,坐在了旁邊的位置。
路原轉頭,驟然發現,整個飯館在剛才還有依稀的幾個座位,現在幾乎坐滿了人,隻有他和旁邊那個位置,各坐了一個人。
而那個人……
路原詫異著,他一身的黑衣,大熱天的套著外套,頭上的頭發濃密,幾乎看不到眼睛了。
這人似乎正看著自己,但因為看不到他的眼神,所以不清楚他倒地是怎樣的表情。
路原不知覺地盯著這個人看,有些呆了。
周圍人群的喧鬨聲和老板的吆喝聲漸漸遠去,變得淡薄,惟獨這黑色的身影,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覆蓋住了他全部的瞳孔。
這是幻覺,路原知道,當一個人發呆的同時專注看某樣東西時,視覺中就會產生這樣的幻覺。
可這次,他怎麼感覺這幻覺有些深了,黑色的漩渦一直向前,一直向前,平常隻要他搖搖頭,即可從幻覺中走出來,現在卻怎麼也恢複不過來。
就在此時,黑暗的漩渦中,他宛如看到一張笑著的臉……
“路原,你坐在這啊!”,突然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同時一隻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是張子寒走進來了。
驀地,路原從這無邊的黑暗中,驚醒過來了。
張子寒的那張大臉出現在他旁邊,他著實嚇了一跳,但腦海裡回響的還是剛才的畫麵。
“剛才……”,路原喃喃,發呆似地坐在椅子上。
“喲,你怎麼了啊!剛才看你那麼專注地盯著前麵,以為看到美女了呢,可對麵什麼也沒有啊”,張子寒感到很好奇,指了指前麵空蕩蕩的椅子上。
“什麼也沒有?”,路原也轉頭望過去,果然,此刻喧嘩的飯館裡,隻有對麵的位置是空蕩蕩的。
怎麼可能!路原驚奇地想,剛才明明見有人坐在那裡的!怎麼可能忽然沒人了你?
路原想,或許是在不注意的時候,這個人出去了吧。
楚子涵和叔叔阿姨們也入座了,一時間話題就扭開了,路原也從剛才的發呆狀態,對那個黑衣人的質疑,轉移到了叔叔阿姨的話題中。
“路原,據說你在學校成績非常不錯啊,每次都能排進前幾?”,阿姨去點菜了,叔叔在旁邊問道。
路原不好意思地撓起了頭,確實如此,在學校裡自己的玩心比較大,很少加點,但成績一直在上遊排著。
而對比張子寒,張子寒一直認為自己跟路原是一個層次的,畢竟從身高到發型,再打愛好和對女神的欣賞水準,全都在一個層次上。但事實是,每次考試,張子寒都遠遠落後於路原。
張子寒對此很無奈,屢次詢問路原這是為什麼,而路原總是以一個飄逸的眼神,對他說道;“去看看印度電影《三寶大鬨寶萊塢》吧,你從中找答案吧”。
張子寒因此在某個周末的晚上,躲在被窩裡把這部電影看完了。後來去了學校,路原問他看完有何感想,他說他隻記得那個豐腴的女主人公鼻子上有個扣子,在想是不是每個印度女人鼻子上都要打一個扣。
張子寒從此聯想到了《西遊記》裡的天竺國女公主鼻子上也有扣子,並開始高談闊論他嚴重印度女人與中國女人,在文化心理生理上的一些差異。
路原覺得無趣,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這就是為什麼你考得不好,而我考得好的原因!”,然後轉身走了。
張子寒愣在原地,呆呆地想了一會,但還是沒搞懂。他其實內心深處的答案,是這三個大學生不會是搞基的吧?但沒好意思說,就假裝說是看美女了。
張子寒就是這麼膚淺的一個人,並不是眼光膚淺,而是思想膚淺。
此刻麵對叔叔的提問,張子寒又大力拍了下自己的右腿,說道;“哪裡有啊老爸,路原不過幾次運氣好,出的題恰好是他複習時看到過的……”
路原連忙跟著‘嗯’了兩聲,他知道絕不能讓張子寒丟臉,儘管他知道每次考試成績出來,張子寒的父母打電話問老師,會順便問下路原的成績的。
畢竟兩人當了高中三年的基友,勢必要谘詢一下。
這時,阿姨從另一邊走了過來,點的幾分才也跟著上來。喧鬨的客廳和濃鬱的菜香,使人們極具食欲。
上來的是一盤蜜汁黃瓜,被切成片段式的,上麵撒著糖和味精。
張子寒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夾起筷子叼了一口。
楚子涵也忍不住了,把筷子往糖上沾了沾,放在舌尖上,細細品味著。
隻有路原呆似地看著這盤菜,沒有著急動手。當然他們也都還沒意識到路原的發呆。
在這盤菜上來的一瞬間,路原忽然想到,在很久以前,在哥哥還在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和哥哥就最喜歡吃嘛嘛做的蜜汁黃瓜了。
路原清晰地記得,第一次吃蜜汁黃瓜的時候,媽媽興高采烈地把做好的黃瓜端上桌,對他們說;“這是今天媽媽剛學的,你們來試一下”
路原當時似乎還不太會拿筷子,扭扭捏捏地夾著,哥哥一直都比他聰明一些,雖然是同日生的,但已經能順利地使用筷子了。
路原眼瞅著哥哥把黃瓜夾入口中了,對自己露出好好吃的樣子。
媽媽乾脆直接夾起一塊,喂路原吃,路原滿意地笑著,點了點頭。
具體這這道菜的味道,路原已經記不得了,但對這一刻卻記憶頗深,畢竟那時他們家和諧美滿,而之後,因為哥哥的離去,變得滿是悲傷。
“我去,你小子今天中邪了嗎?怎麼回事啊!”
張子寒又看到路原坐在那發呆,大喊一聲。
路原猛地從回憶中驚醒了,看了看四周,突然覺得四周有些陌生。
緩和了一會,路原告訴自己,這才是現實中,是剛高考完,陪好基友和他的家人,以及一個可愛的表妹,來山上旅遊。
路原用右手按了按頭,試圖讓自己清醒起來。
服務員又上了一盤菜,路原根本沒心思看著菜是什麼,隻是拿筷子叨了起來,同時在心裡隱約覺得,今天跟以前大不一樣,但也說不清楚。
者陰山還是以前的模樣,兩年過去,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這是路鳴源的心聲。他此刻所站立的位置,就是兩年前與弟弟對戰的那個位置。
如大雨般的瀑布一落千丈,從山頂直落下來,打在小溪中,小溪邊緣依然有石頭環繞而成的築牆,因為是天然而成,應該是沒有一點規律性的,但此刻路鳴澤看過去,反倒覺得似是有那麼些規律。
該從哪尋找呢?因為這裡的神秘,大羅盤裡根本占卜不到具體在哪個位置,所以這還需要他自己來尋找。
他望著一望無際的山崖,山崖間有小鳥呼叫的聲音,還有一些猜不出名字的野獸的叫聲,以及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路鳴源趴在地上,耳朵貼在地麵,釋放出法力聽著。
四周十裡地內,基本是沒有什麼聲音的,路鳴源發現了這一點,而他的探測範圍,也隻能限定在十裡內了。
也就是說,如果這裡隱藏著變異者,那麼這些變異者至少在十裡地開外的地方。
那到底在哪個方向呢?路鳴源也不清楚,現在能做的,就是選擇一個方向,然後走出一段距離,再用探測術探測一下。
路鳴源站起身來,向四周望了望,最終用直接選擇了靠東的位置。
因為路鳴源接受過專業訓練,所以奔跑的速度還是非常快的,當然他其實可以飛起來的,但因為飛起來的話太耗費靈力了,所以不到關鍵時刻,是不采用這種方法的。
路鳴源向前跑著,周圍的山水像是重複著的,隻不過換了位置繼續擺在這裡。
因為者陰山實在是太大了,大到讓人以為這是遠古的森林所形成的迷宮。
路鳴源悶著頭跑著,穿過流淌的小溪,進入茂密的森林,他心裡忍不住驚歎,原來這裡這麼大,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
兩年前來這裡的時候,因為是追殺弟弟,來的很急,後來也很急的離開了。
而之後的兩年內,他每到一處殺一個變異者,隻要不是太著急,他基本都會停留一陣子,在當地遊玩一下。
此刻看著這茂密的森林,還有腳下踩到的稀疏的樹葉,一旁的千奇百怪的動物,它們看著自己,可能是驚訝於自己的速度吧。
路鳴源全力奔跑起來,速度的確很快,估計能跟豹子有一拚。
不一會,他就跑到了十裡開外的地方。
路鳴源蹲在地上,右手貼著地麵,又開始了探測術,一圈圈光環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
沒有,路鳴源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這裡依然探測不到變異者的信息。
路鳴源麵朝著西方,又開始向西奔跑。
如同風刮過一樣,他跑過的地方,卷起一陣沙土,樹葉都跟著打轉,而那些觀看的動物,也被嚇了一跳。
不一會,就往西的方向跑了二十裡。他再度蹲下身子,用手指探測地麵。
怎麼還是沒有!
路鳴源覺得奇了怪了,以往用傳送門傳送過來,當場就能探測到,但這一次,東西兩個方向尋找了十裡,竟然還是沒有消息。
路鳴源站在原地,這個地方正好是一個山崖,望著前方一望無際的山腳下。
者陰山屬於偏遠地區,往東西南北延伸過去,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而平原上,生長得都是野生的雜草和樹木。
路鳴源突然覺得自己好無助,像被丟在這裡的孩子,但在下一刻鐘,這個想法就被拋了。因為他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龍澤學院大名鼎鼎的路鳴源啊!排名第一的獵殺者。
路鳴源轉身,繼續向南方向行走過去。
三.
吃完飯,路原跟著他們一家子,繼續登山去了。
叔叔說,山頂處有一個叫做‘乾生廟’的地方,據說裡麵的算命老準了,而且裡麵的道師,也有扭轉乾坤的力量,幫助過鎮子裡許多的富豪扭轉命運。
如果放幾年來接受教育的觀點,路原是絕對不接受這種事情的,甚至是不懈地勸導這些道師遵循科學,忘記這些封建迷信。
但是自從兩年前哥哥的那次事件,尤其是身體變異的現象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深信不疑世界上還是有教科書講不到的地方存在的。
路原看著四周的風景,發覺乾生山真心挺漂亮的。現在是盛夏,盛開的花朵如同大街上愛打扮的美女,各各散發出不同的姿態與韻味,但都為襯托這個世界的美,做了一絲貢獻。
楚子涵走在前麵,一蹦一跳得像個孩子,一邊跑還一邊向叔叔阿姨表示著他看到的驚訝,“哇,這朵花好漂亮啊”,“哇,那有個猴子啊”……
張子寒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個望眼鏡,拿著得瑟起來。本來路原跟他一樣,是非常渴求望眼鏡的魅力,在他們私下的討論裡,望眼鏡簡直就是一個透視鏡,可以看到想看到的一切。
但此刻,張子寒拿著望眼鏡在四處得瑟著,路原卻毫無興趣。
阿姨作為一個心細的人,發現了路原的不同,走到跟前,摸了摸他的頭。
儘管路原十九歲了,身高也發育得差不多了,但阿姨還是比他高出一頭,摸著說;“路原,你這是怎麼了?從剛才吃飯,你就魂不守舍的,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路原看著阿姨的臉龐,親切的笑容,瞬間讓他以前在家裡時,媽媽的笑容。
路原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傻嗬嗬地笑著,說;“沒……沒什麼啦,就是有點不舒服”
“哦,哪裡不舒服?”,阿姨著急地問,畢竟他們家把路原帶出來的,他們要對路原的身體負責的。
“什麼,路原,你不舒服,我說剛才你怎麼魂不守舍呢,原來不舒服”,旁邊叔叔也跟著問起來,說道:“這山上有診所嗎?現在去看看吧”
“好像沒有啊,景點設立什麼診所嘛!我們回去再看吧”,一旁的楚子涵看到,靠近過來,看著路原病態的麵容。
其實路原並沒有覺得生病,隻是在飯館裡坐著的那個人,讓他覺得太詭異了,所以他不禁有這樣的疑惑感,不停地想著那個人的麵容。
那個人的笑容,好似想要告訴自己什麼,但是又不願意講。
“回去再看看,行吧,路原你沒什麼大礙吧”,阿姨在一旁問著,畢竟路原雖然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但也生龍活虎,大概沒什麼問題。
路原聽到,遲鈍地點了點頭,說道;“沒什麼事,咱繼續逛吧”
乾生山的鮮花比以往綻放得更加濃豔,在一處山崖下,幾乎形成了一個很大的花海,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吹的花海來回翻動。
楚子涵高興地看著這些,尖叫著,急忙拿起手中的iphone手機拍了下去。
到底是美女啊,路原心想,楚子涵以花海為背影,是各種姿勢的自拍擺拍,小嘴嘟了又嘟,而一旁的張子寒和叔叔阿姨,則像陪襯一樣。
圍攏在山崖的人非常得多,也可以說成人海了。人海圍繞著花海。
在紛擾人群中,人們都在討論著什麼事情,築成嘈雜的環境,而在這人海之中,路原四處隨意看著。
這時,在人群中,他驀地看到一張臉。
沒錯,從看到第一眼起,路原就能確認,這個人一直跟著自己,但自己剛才怎麼沒察覺呢?現在才發現。
他那孤獨的眼神,一看就是一個人來的,是不會有同伴的。死死地盯著自己,好像有什麼大事要求自己。
路原看著那眼神,一動不動,向走向前去,但因為人群太擁擠了,一時擠不過去。
但他發現,無論人群多擁擠,始終沒有人擠在他們兩人之間阻擋視線,他們的雙眼之間,始終有著這樣一個縫隙。
漸漸的,就像在飯館裡一樣,視線裡除了這個男人意外,周遭都緩緩的變形扭曲,直到變成了暗淡的黑色。
黑色的中心,隻有這個人,宛如耀眼的太陽,綻放出奪目的光芒,吸引了路原所有的視線。
四周的黑暗成漩渦狀,越轉越厲害,越轉越深。路原看著待了,一動不動,似是有一隻手,在死命地抓著他,把他往深處抓去。
路原掙紮了幾下,手掌握了又鬆開,他想趕快逃離這個黑暗的可怕的漩渦,但是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這隻手抓得格外的緊。
路原的呼吸越來越厲害,當然這是他的感覺,可能在現實裡他還是一副什麼情況都沒有的模樣。
路原想大聲呼救,他的確呼救了,但是他此刻突然意識到,他是沉浸在幻想中的,呼叫也是在幻想中的呼救,現實中他根本一點也動不了。
“你到底是誰?”,路原幾乎用儘了全力,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