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定初內裡襯了件青色的儒衣,外麵卻是甲胄在身,背槍懸劍和李徹並肩端視著偌大校場上的秦州兵勇。李徹共把這五千人共分為兩軍四營,兩軍每軍各一千五百人,四營每營各五百人。雲定初見李徹的意思卻是要兩人分領兩軍,看著士卒們異樣的眼神,他點著頭道:“李將軍把兵馬分為兩撥,雲某隻怕力所不及啊。”
李徹黝黑的臉龐流露出一絲笑意,轉過頭來:“竇帥看人的眼神從來不會有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隻要是真才實學,誰會小覷你呢?”在眾兵卒的注視下,他們邊走邊談。走到一方人馬麵前,雲定初不再說話,英風銳氣的竇宣筆直的騎在馬背上目不斜視,雲定初眼睛一亮,疾步走到竇宣麵前,仰起頭來笑著打招呼道:“竇都尉。”竇宣眼神瞥向了旁邊的一位紫金臉膛,眼若銅鈴,骨骼粗壯的豪漢,臉色窘迫,沒有說話。李徹微微一笑,拉過雲定初的身子向馬上豪漢抱拳言道:“這位小將軍是京城來的鷹揚中郎將雲定初。”頓了頓複向雲定初道:“這是折衝校尉竇闖,威名赫赫的虎豹營的統領。”他靠近雲定初身子,輕聲說道:“竇闖是竇宣的叔父,是竇帥的親弟弟,性格暴躁勇猛。”
雲定初見那豪漢竇闖在馬上態度倨傲,連正眼也沒有瞧自己一下,隻是微微冷哼算作回禮。他淡淡一笑,這竇榮竇闖雖是親兄弟,但是待人接物卻是南轅北轍,也難怪一個官居一品,與當場天子宛如兄弟,另一個有勇無謀隻能積累軍功做到了這折衝校尉一職。雲定初也不看那豪漢竇闖,對著李徹讚歎道:“竇將軍儀表堂堂,威武不凡,猶如神兵天降,令人心生敬畏啊。”
李徹見他臉色毫不作偽,渾然天成,一張馬臉似要笑出聲來,忍俊肅然道:“虎豹營陷陣衝鋒所向無敵,都是竇將軍領導有方辛苦磨礪練兵練出來的。”
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那騎在馬上的竇闖果然驕矜之色溢於言表,他嗓門似是比史萬歲還要大,掉轉頭來,聲音粗豪有力:“李長史過譽了,這都是弟兄們舍生忘死搏來的,闖不敢居功自傲。”
竇宣見叔父說話,忙湊過身子,好話不停:“闖叔,這就是我昨兒個和你提到的雲將軍,他智計過人。。。”“雲將軍是吧!元帥已經和我說過了,你昨兒個還在我耳邊絮絮叨叨,好了。雲將軍有禮了!”竇闖不耐,在馬上雙手扣著韁繩抱拳道,竇宣碰了一鼻子灰,訕訕而笑。
雲定初灑然欠身回禮,動作瀟灑,給人以涵養極好的感覺。李徹暗暗點頭,這雲定初果然氣度不凡,寵辱不驚。
虎豹營的驍勇兵卒們也都是不住的瞅著這新來的將軍,見他雖然年紀不大,麵對這麼大的陣仗,清秀的臉龐上卻毫不動容,他們愈發覺得這少年高深莫測。雲定初見這虎豹營的士兵個個精鎧重盔,整體流露出一股久曆戰陣的肅殺之氣,氣勢驚天,令一般人都聳然動容。
李徹見竇闖依然傲居馬上,偉岸如山,不得不走近兩步苦笑道:“再過兩日,我軍就要去涼州進擊突厥蠻子,竇帥屬意讓雲將軍統率部分左路人馬,與徹協調戰情,還希望竇將軍與我們通力配合,一舉消滅突厥人。”這虎豹營本是獨立作戰,隻從屬於竇榮本人,不知這次是什麼情況,竇榮特地下令竇闖率領虎豹營加入左路軍,協同作戰。竇闖百思不得其解,隻能從命。
李徹卻知道這竇闖性格傲氣,對誰也不服,唯獨對長兄的話奉若圭臬。竇闖見他說話委婉,再加上長兄早有嚴命,粗聲叫道:“末將一切聽從李長史。。。。。。與雲小將軍的指揮。”他似有點不痛快,還杜撰了個“小將軍”。
李徹如釋重負,他今日早早與雲定初過來參閱軍容的主要目的就是搞定竇闖這個刺頭,其次就是讓雲定初對整個左路軍有個大致的了解。雲定初見竇闖對自己仍有不屑的看法,也不以為意,謙聲道:“豈敢豈敢,闖將統兵有方,正是定初應該多學習的地方。”
名義上其實他已是這左路軍的二號人物,淩駕於竇闖之上,麵對這挑釁似的竇闖之所以依然平靜。其一是囿於竇宣與竇闖的關係,他和竇宣交淺言深,來秦州的路上多虧了他指點自己馬術,其二他看出這竇闖確實隻是傲骨嶙峋,瞧虎豹營士兵看他的眼神都是尊敬佩服感激。其三是自己初來咋到,毫無資曆,若是將自己換到竇闖之類人的位置上,也不一定做得更好。其四他性格淡然沉靜,不喜與人爭執。竇闖或許不是廉頗,但他卻要做藺相如。
竇闖在馬上聽雲定初稱他為闖將,不由一動,呐呐自語道:“闖將?這個名頭不錯,聽起來順耳貼切。”雲定初莞爾一笑,這乃是明末李自成的自稱,後來更是自號闖王建立大順。雲定初隨意的把背在身後的九曲橋直直插入土中,發出鐺的錚鳴聲,解釋道:“竇將軍率領的虎豹營驍勇善戰,所到之處,望風披靡,足堪闖將,霸道天成。”他這拍馬神功卻是霸氣天成,一身功力登峰造極,已經到達了無拍勝有拍的境界。那竇闖聽得十分入耳,無比輕捷的翻身下馬,哈哈大笑道:“雲兄弟用詞太過誇張了,竇某人愧不敢當。”李徹和竇宣瞠目結舌,相互對視無言,這就變成雲兄弟了。
雲定初見李徹和竇宣的呆若木雞模樣,暗歎這是一種天賦。回想起在現代社會時見識的種種人物,不由又自愧不如了。“咦,這槍似曾相識,好生熟悉。”竇闖走到雲定初的旁邊,虎目中射出疑惑的異彩,雙手輕輕撫摸著生冷的寒鐵槍身。李徹和竇宣被他的話吸引,竇宣從馬上一跨而下,疾步走了過來,和李徹一起圍著那九曲槍細細揣摩著。
雲定初也無意隱瞞什麼,大方的說道:“這九曲槍乃是韋孝寬的遺物,機緣巧合,流落到了定初的手上。”“軍神韋孝寬!”三人一齊失聲叫道。
竇闖毫不顧忌的“蠻橫”推開李徹竇宣兩人,拔起長槍,當空揮舞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摩挲著槍身難以置信的說道:“乖乖,這可是好東西,居然被雲小將軍,不,雲兄弟你得到了。”他粗豪的臉上流露出無限豔羨的神色,好像貪財的小偷看到金山銀堆一樣。
竇宣見叔父少有如此失態的時候,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李徹終於從震驚的心情中恢複過來,他由衷的讚歎道:“這槍如此不顯眼,居然就是名震天下的凶器。”竇闖視若珍寶目不轉睛的看著九曲槍,解答道:“韋孝寬的九曲槍,斛律光的鳴鴻刀本身或許沒有什麼特殊之處,關鍵是這兵器的主人武動乾坤,留下了赫赫威名。”
自從見麵開始,雲定初總算聽到他說了一句有水平的話。竇闖終於依依不舍的將槍交還給了雲定初,留戀道:“希望雲兄弟莫要墮了這槍的威名。”雲定初笑而不語,接過槍背身而立,左手不自覺的按在了腰懸著的寶劍上,暗忖如果讓你們知道我不僅有韋孝寬的九曲槍,還有傳說中的承影劍,不知你們會不會嚇掉大牙。
不知是否因為竇闖是韋孝寬的鐵杆粉絲,他對雲定初的態度和善了許多,雲定初倒是沒料到九曲槍還有這樣的威力。四人沒有再多聊,雲定初和李徹繼續向前參閱軍容。愈走愈驚,雲定初終於明白為什麼強悍如突厥也要敗給隋軍了,不說驍勇無雙來去如風的騎兵虎豹營,就是眼前的狼牙營的步兵也是個個凶悍,配合堅甲利刃,簡直就是無往不利。
雲定初壓抑著自己的強烈心跳,喃喃自語:難怪突厥在隋初被打得一分為二,在唐初卻能兵壓長安,有這樣一直不敗雄師,便是任何一個帝王也會效仿楊廣遠征高麗,甚至渡海平滅倭國。
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