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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詩迪發誓,如果可以,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想再聞到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巨大的白色口罩將她整張臉遮住,隻剩下一雙大而亮的眼睛露在外麵,閃爍著迷離的光芒,走廊儘頭不斷冷風灌進來,竇詩迪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攏了攏風衣。
環顧四周,全是人,有的低著頭看不清麵目,有的在低聲說話,甚至還有一對年輕的男女在大聲爭吵,就差沒大打出手了。
穿著白大褂的護士一臉冷漠,他人的生死存亡在她眼裡,隻是一串被記錄的數據。她不時會從診室裡探出頭來叫患者的名字,要是那人不在,等待他的必定是不休的辱罵。而那些在場的人則神情緊張,滿頭是汗地進去了。
竇詩迪原本是不緊張的,可是周圍的人不給力啊。一個個進去的時候還是正常人,出來就臉色蒼白地跟鬼一樣,連走路都要扶牆走。
手中的排號單都快被竇詩迪揉碎了,後悔在心裡蔓延。她不該逞強,而應讓劉燁陽陪她一同前來。劉燁陽是竇詩迪的丈夫,哦,不,或許幾天之後就會變成前夫。
竇詩迪是個認死理的人,劉燁陽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但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他。
走廊到處是人,要不是竇詩迪來得早,此刻怕是連個站的地方都沒有。前麵一個中年婦女,穿著樸素,腳上踩著雙快破了的拖鞋,走來走去打發時間。
竇詩迪被那女人晃得眼脹鬨熱,像是有一萬字草泥馬在腦中呼嘯而過,伸出細長手指揉了揉太陽穴,眼前一切都變幻成強烈的白光,打上刺眼的白點。
竇詩迪閉上眼睛,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呼吸變得沉重而困難,該死的偏頭疼又發作了,她想。
竇詩迪已經失眠整整大半個月了,自從將丈夫和那女人捉奸在床以來,她就沒有完整地睡過。一閉上眼睛,劉燁陽的臉就在她腦海中作亂,竇詩迪有時候很佩服自己的想象力,她怎麼能無聊到在漫漫長夜中將劉燁陽和那不要臉女人的所有姿勢都想象一遍?
她瘋了,而且瘋得很徹底。
竇詩迪一失眠就要出事,她可以午夜十二點端著紅酒杯到陽台上大聲歌唱,還可以將音響開到最大,迎風跳性感的肚皮舞……
各個樓層都傳來叫罵聲也沒能阻止竇詩迪的舉動,最後忍無可忍的用戶叫來保安敲開竇詩迪的門。
“hello,想和我一起跳嗎?”竇詩迪穿著豔紅色吊帶絲裙,性感的豐滿若隱若現,兩條細長白皙的長腿交叉,靠在門框上歪著頭問道。
那年輕的保安剛來小區沒多久,騰得就紅了臉,但越是這樣越挑起竇詩迪逗他的興致,白藕般的胳膊攀了過去,嚇得那年輕人尖叫一聲落荒而逃,而身後是竇詩迪連串的放肆笑聲。
竇詩迪調整了下坐姿,皺眉思考,她和劉燁陽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六年,流年。
竇詩迪跟劉燁陽是大學同學,兩個都是搖滾愛好者,結緣於搖滾社團。熟悉之後發現都是A市人,他鄉遇故知的興奮更拉近兩人的距離,竇詩迪是個很敢為的女生,在兩人認識三個月之後她說:“劉燁陽,我覺得你以後會是我老公,不如,從現在開始履行你的義務吧?”
竇詩迪到現在還記得劉燁陽當初掛著下巴的滑稽表情,他來自一傳統家庭,估計從未想過人可以厚顏到這個地步。可是沒辦法,誰叫竇詩迪纏功一流,劉燁陽在她終於在她隔三差五的表白之下繳械投降。
要說是怎麼看上劉燁陽的,她現在還沒想明白。
劉燁陽人也不錯,待人也不錯,可是要說他有特彆好的地方,那似乎又找不出來。
現在想想,竇詩迪真想用門縫夾了自己的腦袋,她當初怎麼就那麼賤去倒貼呢?要不是她總是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叫劉燁陽輕易地就得到她,那他或許還不至於那麼不珍惜,結婚短短兩年就離婚吧?
竇詩迪來自書香門第,可是用她爸媽的話來說,她就是個異類,竇家人都溫文有禮,秉性醇厚,唯獨她是個瘋瘋癲癲,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的。
劉燁陽的家境比竇詩迪好不少,他父親在A市是個不小的官,畢業的時候,兩人商量著該見見家長了。官眼看人低,原本以為竇詩迪會不討劉家二老喜歡,可千算萬算沒算到,反倒是竇家人看不上劉燁陽。
竇家二老認為劉燁陽這人心思重,加之出身太好,怕不懂得心疼自家女兒,覺得他不是個過日子的料。竇詩迪哪兒聽得進勸啊,當即跟二老翻臉,整整大半年沒回過家。
最後還是竇詩迪媽媽做出讓步,尋到她在外麵租的小二室一廳。柳芳雅按門鈴的時候,竇詩迪正躺在床上為劉燁陽塗指甲油,紅的、黃的、綠的,一個指甲一個顏色。門鈴突然響起,她一個手抖塗到劉燁陽手指上去了,竇詩迪罵罵咧咧地去開門。
“媽,你怎麼來了?”原本氣勢洶洶的竇詩迪看到門外站著的,神情比往日憔悴不少的柳芳雅氣勢弱了不少。
“小迪,晚上回家吃飯吧?”柳芳雅說,然後就聽到劉燁陽在裡麵大聲問竇詩迪他去年買的XXL碼平底內褲放在哪裡。
竇詩迪是有些心虛的,柳芳雅畢竟年長,麵不改色地添了句:“把劉燁陽也帶上。”接著似乎不願再和自家女兒多廢話,迅速下樓了。
竇詩迪的婚禮是在春天的時候舉行,在未來的日子裡,她雖然時常念叨劉燁陽的不是,但有一點不可否認,那就是他給了她一個難忘的,她夢想中的美好婚禮。
他們的婚禮選址在露天公園,當竇爸爸牽著竇詩迪走在羊腸小道上時,可以聞到兩邊薰衣草的香味。劉燁陽帥氣的臉龐在飛舞的彩色絲帶下閃耀著光芒,彼時竇詩迪是幸福的,沒心沒肺的那種。
她到現在都仿佛能聞到那薰衣草的香味,劉燁陽呢喃的愛語似乎還在耳邊,可是沒想到他就這樣出軌了,而且不帶任何征兆!
那日的陽光與往日並無不同,如果非要說出個獨特的地方來,那就是那天是竇詩迪和劉燁陽結婚兩年紀念日。
竇詩迪本就是個懶散骨頭,找到長期飯票之後更是各種坐吃等死,星期天下午,她約了兩個閨蜜,易巧林和全雪在世紀路星巴克喝咖啡。三個女人一台戲,又都是愛瘋的,說說笑笑,惹得旁邊桌子的人頻頻側目。
期間,竇詩迪接到劉燁陽打來的電話,問她結婚紀念日該怎麼過,竇詩迪和他瞎侃幾句後就掛了電話。隨著易巧林和全雪的起哄,竇詩迪的內心瞬間被甜蜜和油然而生的幸福所包圍。
如果說,當時她的快樂有多盛,那麼將劉燁陽捉奸在床時她就的痛苦就有多劇烈,甚至比那快樂還要沉重十倍,百倍。
竇家離竇詩迪所在的市區有段距離,大概有兩個小時的車程。雙親已經三番兩次催促她回家一趟,說是遠房表姑快死了,她這麼近不回去於情於理都不合。磨嘴皮子,竇詩迪一向玩不過自家老娘,隻能點頭應承。
牆上歐式複古的時鐘敲了三下,竇詩迪抓起椅背上的包包,邊走邊囑咐:“姐要回去送葬了,你們慢慢玩,下周記得一起去萬達廣場看電影。”
“真惡毒,人還沒死呢!”易巧林罵道,一旁全雪也在幫腔竇詩迪毫不在意,蹬著十幾公分的高跟鞋風情萬種地走了。
從星巴克出來後,竇詩迪拐進旁邊沃爾瑪買了些補品帶上,周末這個點打車不容易,她走了十幾分鐘才在紅綠燈處搶上一輛車。劉燁陽說過很多次,想給竇詩迪買輛車,可她總覺得在交通如何坑爹的A市開車是一種慢性自殺,愣是沒要。
剛上車不久,竇詩迪就接到易巧林打來的電話:“喂,易大哈,又把什麼落在我包裡了?”
電話那端傳來一陣靜默,過了會兒才聽到易巧林的聲音傳來:“小迪,你家劉燁陽今天在家嗎?他……穿什麼衣服?”
竇詩迪沒心沒肺,嗓門又大:“我怎麼知道他去哪裡,你知道的,他那些朋友我一個都不喜歡,說不定又約著釣魚去了。他穿什麼了,我想想,哦,對了,白襯衫,係一個暗紅色領結,阿瑪尼牌子的。”
她之所以會記得這麼清楚,原因在於那個領結是去年劉燁陽生日時她送的,當時還是易巧林幫著挑選的,兩人都一眼看中那領結,像是某種緣分。
竇詩迪聽到電話那頭易巧林倒吸了口冷氣,接著就聽到她用很少有過的嚴肅語氣道:“小迪,你相信我吧?”
“廢話,有話快說,沒話就滾!”竇詩迪可不習慣這種煽情的言辭。
“我想我看到劉燁陽了,宜家廣場對麵的錦江之星……”頓了頓,她像是下了決心,又補充 一句:“他是摟著一個女人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