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回過身來,看到男孩呆呆的怔在哪裡,眼神中浮現一絲溫柔,眼珠轉了一下,露出一絲狡黠。
少遊還沉浸在自己的夢中,耳邊忽然聽到“喂”的一聲,嚇了一跳,登時回過神來,看到女孩惡作劇的神情,愣了一下,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女孩“咯咯”的笑聲回蕩在車裡,猶如空穀之中的鳳凰鳴叫。車夫聽到車裡的笑聲,執著馬鞭的手抹一把臉上的汗,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
女孩嘟著嘴,歪著小腦袋四處看了一下,目光又回到男孩身上,笑道:“誒?少遊,今天怎麼老走神啊你?”
少遊頓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是諾諾的道:“嗯...這樣啊,我...沒有啊。”心裡卻在說:還不是都因為你。
女孩不依不饒,說:“還沒有,我都看見了。”她停頓了一下,瞪著圓溜溜的眼睛接著打趣道:“哦,我明白了,是不是在想我們的哪個小師妹啊?”少遊一聽這話,立時急紅了臉,以急促的語氣爭辯道:“我哪有...沒有,絕對沒有。”他漲滿血的臉因為激動竟然比比夕陽還紅。
女孩看著他因為激動而暴露的脖子上青色的血管,吐了吐舌頭。
少遊看著少女促狹的表情,知道女孩在開玩笑,鬆了口氣。她的笑靨留在他的腦海中,就像冬天雪後晴朗的月夜,孤雁停在蒼鬆上,鬆樹微微晃動中,月光投射下來映到雪白地麵的影子,那樣濃鬱。“要是永遠都能停留在這時刻該多好啊!”他這樣想著,她的影在他心裡就越發清晰起來。
女孩轉過頭,默默地注視著窗外的風景,雨後的天氣,舒爽而怡人,四周的樹林,蓊蓊鬱鬱的蒼翠欲滴,初秋的風吹過,樹林中發出沙沙的聲音,像極了溫暖安逸的夢境中,輕微的、整潔的、夢幻般的囈語。
夕陽的餘暉灑滿整個世界,朦朧白皙的紗,罩滿了天地。女孩心裡帶著小小的甜蜜,陶醉在這靜默的情境中。
忽然窗外傳來了陣陣奸笑聲,沙啞刺耳,猶如地獄中魔鬼的嘶號,陰險而恐怖。少女麵露不快,眉毛皺起,顯然對打破這如夢的情景之人,很是不滿。她探出身子,四處張望,想要一探究竟。
離馬車不遠處有兩個人,中年漢子,都著一身青布衫,站在古道兩旁。少女有些吃驚,麵色變了一變。少遊看出少女的反常,皺眉問道:“師姐,怎麼了?”
少女滿麵狐疑道:“奇怪了,這條路是通往朝雲宗的,除朝雲弟子外,平時很少有人來往,這都快黑了,這兩人在這裡做什麼?”
剛說完,就聽到外麵傳來很大聲音的說話聲。其中黑臉的那人對旁邊之人奸笑道:“嘿嘿!老李,快看,這小妞水靈的,跟桃子似的。長夜漫漫,咱哥倆捉去樂嗬樂嗬,如何?”
“嘿嘿!”另一人抹一把口水奸笑道,“彆看這小妞長得什麼似的,還不是和迎春樓的小桃一樣,咱有錢,砸也得砸趴下。”
少女眉毛一擰,怒罵道:“你們這賊子,是何人,怎地這生無禮?”說著敲了敲馬車對著前麵喊道:“孟叔,停車,我來教訓這不長眼的家夥”
少遊已是滿麵怒容,手捏的直響。
車停下,少遊首先跳下來,腳剛剛著地,忽覺拳風掃過來,少遊躲過拳頭,下意識的抬手一掌,打在那人的胸膛,卻見那人似是受不住一般,滿臉血紅,“噗”的噴出一口血。手捂住胸口倒在地上。
黑臉漢子見同夥被打倒在地,不禁大為惱火,邊罵邊跑過去,扶起同夥,一探鼻息,突然滿臉怒氣,轉過身來指著少年道:“好,你們這朝雲宗狂徒。我師兄與你們有何怨仇,你竟這般狠心將他打死了。”
“啊!這……”少遊明顯被嚇住了。看著自己的雙掌,一臉不可信的樣子,呆呆愣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倒是站在身後的少女神情鎮定些。臉上微露一時慌亂,隨即看著傷者的眼神充滿凝惑。對黑臉漢子喝道:“休要血口噴人,我少遊師弟連朝雲訣第二層都未突破,又怎麼能夠一掌將人打死,且讓我看看這人是真死還是假死,若你二人存心栽贓陷害,哼,定不輕饒。”邊說邊向二人走去。
那黑臉漢子聽完此話,神情中露出一絲慌亂。強作鎮定道:“事實擺在眼前,還能有假。我倆乃昊天宗宗主入室弟子。你們將我李師弟打死,便是與我昊天宗過不去,我定當稟明宗主,向你朝天宗討個公道。”冷哼一聲,也不待彆人說話,徑直向朝雲宗跑去。
少遊和少女對視一眼,都覺事情太過突然,而疑點甚多,當下也無心考慮。車夫趕過來急道:“莫慌,這件事大為可疑,且待我查看清楚,再做理論。”說著快步走過去,扶起那所謂李師弟,一探鼻息,果真已無生機。
車夫皺著眉頭對二人道,“切莫慌張,先將此人帶回去,稟明宗主再說,此事必為歹人算計。”
三人將那屍體帶上馬車,急忙忙往回趕。待到朝雲宗門口正好看見一灰影閃進去。細一思量,竟是剛剛發生口角的那個昊天宗弟子。
三人不敢拖延,急忙進得大堂來,隻見朝雲宗宗主在主位上,眉頭緊皺,麵帶疑惑之色。而昊天宗宗主坐客位,一臉怒容,還有眾陪客無關緊要,先不提。堂下那昊天宗弟子,跪倒在地,滿麵悲戚道,“稟宗主,我與李師弟,原路尋找他丟失的玉佩,不料半路竟遇見朝雲宗宗主之女林姑娘,她見我倆容貌不佳,多次侮辱我二人。李師弟不服,向前理論,誰料,那與林小姐隨行的一個朝雲宗弟子,突然發起攻擊,將李師弟打死,我本欲為李師弟報仇奈何他們人多勢眾,隻能趕緊回來稟報宗主。我昊天宗萬不可受他朝雲宗欺辱,請宗主為我做主啊!”說著掩麵而泣,大有悲傷之意。昊天宗宗主大怒,一拍桌子對著朝雲宗宗主喝道:“林宗主,這事你待怎講?”
一向溫文爾雅的林宗主不禁板起了臉,站起身來,抱拳對昊天宗宗主道:“江宗主,此事來的突然,我朝雲宗一直以來,光明磊落,從來沒做過這等苟且之事,本宗自會調查清楚,待水落石出,定會給你昊天宗一個交代。”
昊天宗宗主頓時臉色沉了下去,冷哼一聲。臉上暗諷之意,了然於目,冷笑道,說:“從來聽說朝雲宗最是護短,瞧不起外人,此前老夫認為多是江湖上的以訛傳訛,如今看來也並非空穴來風啊!難道我昊天宗是那種,平地愛說謊的宵小之輩不成?”
一語下來滿堂皆驚,氣氛一下子嚴肅起來。整個屋子突然靜的可怕。仿若波濤洶湧的海麵,陰晴不定,凶險難測,陰冷的風從門口吹進來,更添了一份肅殺之氣。朝雲宗眾人一個個滿臉怒容,憤然之意溢於言表,若不是昊天宗實力超然,不容輕易沾惹,早就搶上前與之廝殺了,再觀昊天宗的人,雖表情木然,但眼神之中得意之色,溢於言表。驕傲自大之意外露,似是有恃無恐。
主座不遠處,朝雲宗嚴回鐵青著臉,坐在一張桃花雕木椅上。手攥地死緊,扶手在他的手下都露出了裂紋。臉憋得通紅,兩眼瞪得溜圓,似要噴出火來。
嚴回乃百年前朝雲宗收服的青林門門主,生性耿直,脾氣暴躁,昊天宗這等蔑視之意他怎忍得住。頓時一拍桌子,挺身而起,怒道,“哼,我朝雲宗行地正,站地直。絕不會做出這等惡鄙之事。倒是昊天宗曆來在江湖之上名聲不佳,此番前來我朝雲宗,有所圖謀也說不定!”
話落,昊天宗江宗主老臉立時沉了下來,眼神突然銳利起來,露出一些凶狠之色。江宗主道行頗深,多年來,與其他諸派爾虞我詐,胸中城府深,心思縝密。隻一會,目光凶狠之意便消失,隻是略微有些嚴厲之色。而除他之外昊天宗眾人紛紛縱身而起,怒目注視著嚴回,朝雲宗眾人亦紛紛站起身來與之對峙,一時氣氛凝結冷峻到了極點。
微風穿行在眾人之間,竟令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昊天宗宗主不語,隻是向眾弟子使了個眼色。眾人才紛紛落座。朝雲宗宗主麵色和緩了些,對門下弟子點了點頭,朝雲宗眾人才都坐下。隻是嚴回坐下之前狠狠瞪了江宗主一眼。
昊天宗宗主自知行事有些潦草,卻又顧慮頗多,不好用強。轉了轉眼珠,麵露出一絲微笑,對還在堂下跪著的那個昊天宗弟子擺了擺手,示意他先起來,轉過頭來,對朝雲宗宗主道:“林宗主,貴宗一向講究信譽,此事如何給老夫一個交代?”
朝雲宗林宗主對昊天宗宗主點了下頭,便不再理會,轉過身來對站在門前的三人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詳細道來,不可遺漏半分!”
孟少遊此時還沉浸在迷惑當中,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當時自己隻是輕輕一掌,並未用多少功力,為何“那人”就死了。若是被人陷害,“那人”卻又是如何斷的氣?迷茫之中忽然感覺衣角被人扯了一下,回頭看去,隻見林晚濃向他使了個眼色,這才清醒過來。
孟少遊跪下身來,腦海中似彌漫了迷霧一般,含糊不清。他的嘴角顫抖著動了一下,搖了搖頭,把腦海中迷亂的思緒壓下去,訥訥道:“稟宗主...弟子與師...師姐...在回來途中...”
他生性木訥,不善言談,本來自己都覺得自己,爛泥般的人,哪知突然遇到這種對他來說天大的禍端。怎能不慌了心神。他跪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個字後竟再也說不出話來。
全場寂然,風吹過,死了一般地安靜。
朝雲宗宗主聽得耳中,搖著頭微歎一聲。
嚴回乃孟少遊之師,弟子如此不堪,作師傅的大丟臉麵。隻見他麵色鐵青,緊握手掌,那桃花雕木的座椅,已被他生生掰下一塊在手中,揉捏成粉末。嚴回冷哼一聲,朝孟少遊瞪了一眼。
孟少遊是嚴回眾弟子中最差的一個,一直以來,孟少遊心中對嚴回又敬又怕,倒是宗主生性和善,他心中甚是親近。
孟少遊感覺到師傅嚴厲的目光,心中一跳,手心也不自覺的冒出細密的汗來。他自知自己給本門丟臉了,心中懊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