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夜,總是來得特彆的涼,特彆的靜。
秋蟬的遠唱,在這月華如水的,靜謐的,夜晚斷斷續續的,仿佛遙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唱到人的心裡,給人一種,安定平和的感覺。
夜晚微帶些涼意的風,透了窗子的縫隙吹過來,孟少遊不由地,緊了緊身子,合眼躺著,腦子裡卻亂成一團,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那迷離的夢境,仿佛就在眼前,孟少遊感覺自己就站在它的邊境,似乎觸手可即,卻又一下子,被拉地老遠。
孟少遊緩緩地睜開眼,皎潔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如渾然天成的美玉一般,鋪了薄薄的一層,索性就不去睡了吧。
孟少遊從塌上翻身而下,穿了鞋子,批了件外套,開門走出來,一個人走在大街上,風輕輕地吹過臉頰,頓覺一陣舒爽,大腦也清醒了很多。
白色的月光,從天空泄下來,在地上流淌成一條安靜地小河,天上的星星稀鬆,被月亮蓋住了光亮,隔了老遠才又看到一顆。街上沒有行人,兩旁的店鋪都緊鎖著門,人們忙碌了一天,現在都深深地陷在睡夢中。
孟少遊慢慢地走著,走到街的儘頭,有兩個岔路口,隱隱約約地,能聽見人的吵鬨聲。
孟少遊心下好奇,沿了左邊的路,向前走去,越往前走聲音越大,走了不久就能看到,前麵一家店鋪燈火通明,走近前來,才發現,原來是一家賭場,“大——”“小——”“開啦——”等聲音像是泉眼流出的水般,從裡麵汩汩地傳出來。
孟少遊心裡有些失望。臉上也不由的露出一絲苦笑,搖搖頭,往回走去,沒走幾步,一個瘦弱的白衣少年,從賭場裡跑出來,向孟少遊衝過來,邊跑邊衝著他大喊:“哎——前麵的,讓開啊,讓開!欠揍啊你!”
他的聲音清亮悅耳,卻有著說不出的怪異,孟少遊聽在耳中,心中大是不快,慢慢蹭蹭地向一邊挪動著身子,那白衣少年跑過孟少遊身旁時,狠狠瞪他一眼。但是他沒跑兩步,突然停下身來,回頭仔細地看著他,眼睛一亮,隨即一把拉過他的袖子,口中道:“你跟我來!”隨即不由分說,抬腿便走。
孟少遊一怔,鬨不清怎麼回事,呆呆地就被他拉著走,那人將他拉到一處陰暗的牆角下,停下來,在他身後蹲下身子,低聲道:“一回兒有人來,幫我掩飾一下啊!”
孟少遊迷迷糊糊的,摸不著頭腦,剛要問怎麼回事,隻見從賭場處,跑出幾個腰粗膀圓的大漢,都是一身賭場打手的打扮,手裡拿著棍棒之物,高聲喊著:“抓住他——站住——”
那些人,跑過孟少遊身旁時,其中一個頭子打扮的黑臉漢子,把手一舉,高聲喊道:“停!”眾人停下來,不解地看著他。
那黑臉漢子轉過頭來,看了牆角的孟少遊一眼,隨即慢慢地向他走了過來,孟少遊心裡一涼,暗道不好,多半是這白衣少年,欠了賭場的錢,如今人家追債至此,看來這白衣少年,已經被發現了!
那黑臉漢子上下打量著孟少遊,用手指著一處,居高臨下道:“哎——小子!你有沒有,見到一個,一身白衣,皮膚白白的,長的像娘們兒,說話也像娘們兒的娘娘腔,從哪裡去了?”
孟少遊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隻見前麵是自己來時經過的岔口,那黑臉漢子,肯定是不知道,白衣少年去的那個岔口,才有此一問。
孟少遊心下一慌,訥訥地,才要開口,他身後的白衣少年,卻是忍不住了,跳起身來,指著那黑臉漢子,大罵道:“你才是娘娘腔!你們家——全都是娘娘腔!”
說著,一腳踢過去,正中大漢跨部,那大漢登時臉變了色,捂住跨部大跳,口中大叫,額頭上清筋暴起,冷汗直流。
白衣少年抓起孟少遊的袖子,大喊一聲“快跑”,隨即帶著孟少遊,風一般地向前跑去,後麵的大漢們,肺都快氣炸了,邊追邊罵。
孟少遊跟著那白衣少年,跑了很久,大腦模糊一片,費了很久,才想清楚一個問題——這關我什麼事啊?
孟少遊出自朝雲宗,朝雲訣已練到了第一層頂峰,跑起來當然不會吃力,前麵的少年看來也是練家子,跑的遊刃有餘,異常輕鬆,後邊的大漢們可就不行了,剛開始還行,時間一長,就覺得,兩條腿像注了鉛一般,越來越沉重,漸漸地,喘氣聲越來越粗,跑地越來越困難。
隻是那領頭的漢子,被白衣少年那樣侮辱,大丟麵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氣的臉都青了,再加上那白衣少年,時不時放慢速度,對後麵挑釁,“來呀——來追我呀!”
那大漢臉色由青變紫,氣得哇哇直叫,拚了命在後麵追,那少年好像及其興奮,樂此不疲。
幾個人跑了好幾個時辰,直到孟少遊兩人跑出了城,才把那大漢們甩開。
城外的一處草地上,孟少遊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的喘著氣,那白衣少年彎著腰,“咯咯”直笑。孟少遊心下鬱悶,白他一眼,撇過頭,不去理他,隻見那少年正拍著手,跳腳口中叫著“好玩啊——真好玩!”
孟少遊聽到耳中,愣了一下,沒好氣道:“你是好玩了,我卻是快要累死了!”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眉頭微皺,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停下來,瞪著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孟少遊心中嚇一大跳,被他看得有些臉紅,口中訥訥道:“你這樣看著我,乾嘛?”
那少年似是沒聽見一般,撓撓腦袋,口中喃喃道:“好像有些熟悉啊,在哪裡見過呢。”
孟少遊沒聽清他說的什麼,平複一下呼吸,問道:“哎——那些人,為什麼要追你?”
白衣少年仍陷在回憶裡,聽到孟少遊的話,緩緩回過身來,道:“嗯?你剛才說什麼?”
孟少遊一臉苦笑,擺擺手道:“我是問,那些人為什麼追你?你輸了他們錢?”
白衣少年白他一眼,道:“廢話!除了欠他們錢,賭場的人為什麼要追過來?”
他一顰一笑,極具風采,眼如一池湖水般,深邃幽靜,眼波流轉間,卻有一種活潑好動的活力在裡麵,臉皮白皙,身材窈窕婉轉,隻是這一身白衣卻略微顯著大了些。孟少遊心下暗暗佩服,暗道:天下間竟然有如此風liu出眾,溫文爾雅的男子,卻是叫我好生佩服。
那白衣少年,見孟少遊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他,麵上一紅,薄怒道:“你看什麼看!”
孟少遊陡然驚醒,當下也不掩飾,微笑道:“在下見公子,麵貌出眾,風liu婉轉,儀表堂堂,心中甚是佩服,不覺有些癡了,公子原諒!”
白衣少年臉上一抹緋紅,麵露得色,輕哼一聲,道:“那是自然!”
這一聲猶如鶯燕清啼,卻帶了小女兒的嬌媚,極是悅耳動聽,和以前聽到的聲音,大相徑庭,以前覺得他的聲音清亮,動聽,雖然有些怪異,但還是沒到這種,完全女人聲音的樣子。
孟少遊一愣,隨即緊盯著那少年看,發現他的臉上有些淡淡的潮紅,唇紅齒白,再往下看去,隻見胸部高高隆起,頓時醒悟過來,瞪大了眼睛,失聲道:“哦,原來你是女人啊!”
那白衣少年也發現自己忘了改變聲音,自覺失聲,頓時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還想掩飾,嗡嗡的說:“不是——我不是——”
一句話未說完,卻發現,孟少遊傻傻的愣在那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胸部,登時大怒,跳起來罵道:“好你個登徒子,找打!”作勢欲打。
孟少遊回過神來,心裡大驚,連忙解釋:“沒——沒有,我——我不是,故意看——呃——看——”
那女子惱羞成怒,他不說還好,一說氣就不打一處來,抬手就往孟少遊臉上招呼。
孟少遊臉上挨了一下,登時就腫起一塊,邊跑邊抱頭求饒。
那女子卻毫不含糊,一下比一下有分量,邊打嘴裡也不停,“我打死你,打死你,色狼!”
“彆打!我錯了,行不?”
“不行!”
“怎麼樣才行?”
“怎麼樣都不行!”
“.........”
孟少遊心裡委屈,人家是女人,又不好還手,等到那女子終於累了,停下來,孟少遊已經成豬頭了。
兩人稍事休息,孟少遊心裡很是鬱悶,撇過頭去,決定再也不理她。
“哎——你叫什麼名字?”
孟少遊不理。
“說話啊!問你呢!”
孟少遊偷偷看了她一眼,見那女子繡眉一挑,眼睛一瞪,身上立時感覺到一股寒意。
“孟少遊。”孟少遊一點不敢耽擱,馬上說了出來,被她一瞪,以前的決定,早就跑到九天之外了。
“孟少遊——”那女口中喃喃的念著,歪起腦袋,認真的想了一會,突然大聲叫了起來。
“哦,我想起來了,我說怎麼看著你有些麵熟呢,原來是你啊!”
孟少遊滿臉困惑,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你——以前見過我?”
少女眉毛一揚,也不回答,反問道:“你就是朝雲宗的孟少遊?”
孟少遊揉揉眼,確定不是夢,疑惑道:“你怎麼知道?”
少女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道:“想知道嗎?”
孟少遊連連點頭。
那少女撲哧一笑道:“我就不告訴你!”
孟少遊為之一窒,半響說不出話來。
風吹著遠處的林子、沙沙作響,一聲嘹亮的雞啼,響過天宇。
東方天上開始有些泛白。天就要亮了。
“哎!姓孟的,你為什麼不問問我叫什麼啊?”
“我——不敢!”
“什麼?——你不敢,我有那麼可怕嗎!”
“當然可.......不可怕!”
“你作死啊!找打!”
“.........”
“我叫沈冰冰,記住了哦。”那女子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