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星期二跟我去一趟上海,我要跟那邊的一家公司談合作的事。”高Sir平靜地發布著他的命令。
我說:“哦,好的。”
轉身要離開的刹那,我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總經理,”我又轉回來,“我們以哪種交通方式去上海啊?”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當然是乘飛機啊,不然你想走著去?”
好吧,跟我說話好像拉低了他的智商。我答應著溜之大吉。
在這裡工作快兩年了,之前可能是考慮到我經驗不足,高Sir都是帶著彆人出差的。而以前做學生的時候,往返都是乘火車,所以這將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乘飛機。我難以抑製心中翻滾的興奮,立馬發了一條微博,昭示我此刻激動的心情。
今天是星期六,也就是說我有足夠的時間準備隨身物品。我真的好期待啊。
晚上,何天磊安排大家一起去江邊烤肉,說是出征前先放鬆一下。這次我終於也在他們的行列中了。酒過三巡,辛雅和蚊子提出大家一塊兒放煙火,何天磊興奮地答應,還順便拉走了菲姐和錢勇。隻剩下我和歐陽,靜觀這群超齡兒童迎著江風鬨騰。
“哥,”我試探著問,“雪晴姐這幾天有沒有跟你說什麼啊?”
“哦,她說要跟我離婚。”歐陽悠閒地喝著啤酒。
我瞠目結舌:親,你敢不敢不要這麼淡定?!
我奪過他的啤酒,怒目瞪著他。
他笑,“你怎麼跟小時候一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在歐陽麵前,我總是嘴貧舌毒,飛揚跋扈。
“彆整那些沒用的!”我急得說話都帶上了我們東北腔,“你媳婦兒都要跟你離婚了,你還在這兒美啥呀?”
“是啊,”歐陽誇張地仰天長歎,“我這麼玉樹臨風、年輕有為的小夥兒就這麼被人甩了……”他轉向我,“老妹兒,這你能看下去嗎?要不……你湊合湊合,收了我吧?”
他眼含笑意地看著我。
我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正經一點兒好不好?”
“我很正經啊。”他的神情已經接近莊重了。
我轉過頭不看他。何天磊他們放的煙花把黑夜暫時拉向黎明,我看著那片紫色的光亮。
“你彈吉他會不會彈錯音啊?有個人告訴我,‘彈錯了,就接著往前彈’,我覺得挺有道理的。”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渺。
“從頭再來也可以啊。”歐陽急切地補充。
我搖頭,“不行,我們是LIVE表演,回頭去彈就亂了。”
歐陽僵住了幾秒,淒然一笑。“我明白了。”他站起來,看著燦爛的煙火,輕鬆地說:“你放心吧,我們倆不會有事的。”
“怎麼說?”
“結婚證在家裡啊,”歐陽低頭看著我,自信滿滿地說,“我不回去,她一點兒招兒都沒有。”
聽聽,多熟悉的伎倆。要不怎麼說我是歐陽的徒弟呢。
何天磊最近變得不太愛說話了,至少是不太跟我說話。我想可能是比賽到了這個階段,他的壓力比較大。其實連我都跟著緊張。大家付出了那麼多,如果不能得到好的結果,那真是太遺憾了。
“今晚的比賽一定要過啊,這樣就可以進入總決賽角逐冠軍了。”我一邊往桌上擺早餐,一邊在心裡默默祈禱。
何天磊從洗漱間出來,直接走到門口換鞋。
“你不吃早飯嗎?”
他穿好鞋,說了句“我有點事”,就出去了。
我看著桌上的蛋撻,咕噥:“可我買了兩人份的啊。”
下午,我和never land一起到電視台,歐陽卻一直不見蹤影。
“現在就要進去化妝了,還要開賽前會議,歐陽怎麼還沒來?”辛雅急得團團轉。
“我打電話問問他吧。”我說著就撥給歐陽。
“喂?”歐陽的聲音傳來,環境嘈雜。
“你在哪裡啊?我們都到電視台門口了,現在該化妝了。”
“我在機場送雪晴回去,你們先進去吧,我很快就趕過去。”
“你怎麼能讓她回去呢?”我又想到了離婚的事。
“你先彆管了,有空再說。我一定按時趕過去。”電話掛斷。
“怎麼樣啊?”蚊子問。
“他說儘快過來。”我想了一下說,“你們先進去吧,我在這兒等他。反正我知道化妝間在哪兒,我給他指路。”
何天磊說:“這樣也好,大家快進去吧。”
大家都走了,隻剩我一個人站在門口等歐陽。我不知道他會從哪個方向過來,隻好左看看,右看看。直等到觀眾都入場了,他還沒有出現。
“沒關係,反正離開賽還早著呢。”我在心裡安慰自己。
“這不是吳桐嗎?”葉欣怡從觀眾流中停下來,笑吟吟地看著我。
我看看她,又看看她挽著的一個男孩子。看來戀愛的事,還真不假。
“哦,忘了給你介紹。這是我男朋友張雷。”她指著身邊那個和她一樣年輕的男孩子說。
“哦,你好。我是欣怡的……朋友。”我對那個叫張雷的男孩子說。
他隻是羞澀地對我一笑。這麼靦腆的男生和葉欣怡這麼彪悍的女生……他們的組合有點微妙啊。
“我渴了,你去幫我買瓶水。”葉欣怡以女王的口吻命令她的男朋友,那可憐的男孩子領命後,屁顛屁顛地跑了。
“很奇怪吧?我竟然放棄了天磊哥哥,還交了男朋友。”葉欣怡似乎看出我的疑惑。
“有點兒。”
“因為他明確地拒絕了我。我把你的日記給他看,他非但不看,還警告我不許再傷害你。他這是在宣告,他相信你,並且隻喜歡你一個人。”
何天磊喜歡我嗎?如果是前段時間跟我說,我還有點相信,現在……他都不怎麼理我了。
“我也是有自尊的,不會死乞白賴地纏著他。但是吳桐,我警告你,如果你對他不好,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我看著她年輕的臉龐,竟覺得她有點可愛。她敢愛敢恨,拿得起放得下,而這,是我做不到的。
張雷拿著一瓶礦泉水跑回來,葉欣怡挽著他進了電視台。
歐陽還沒來,眼看著還有半個小時就入場完畢了。我再次撥通他的電話,“你怎麼還沒到啊??”
“堵車了。”歐陽的聲音很焦急,“師傅,還有多遠啊?”
司機不知道說了句什麼,歐陽跟我說:“先掛了,我馬上就到。”
五分鐘後,歐陽背著吉他出現了。他顯然是跑過來的,我看到他的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
“走,我告訴你化妝間在哪兒。”我帶著氣喘噓噓的歐陽走進電視台。
給他指完路後,他給我比了個“OK”的手勢,消失在走廊裡。
我也趕緊進了演播廳,找到自己的座位入座。
比賽在晚上八點正式開始。主持人幽默的開場白後,就是今晚的第一個樂隊上場表演。我被身旁女孩子們的尖叫淹沒,定睛一看,引發她們尖叫的是這個樂隊請來的幫唱隊友——一個知名的歌星。我隱約感覺到今晚的比賽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
接下來上場的幾個樂隊證實了我的猜想:他們的幫唱隊員,無一例外都是當紅的歌手。每出場一個樂隊,觀眾席上就是一陣騷動——絕不是因為樂隊本身,而是為了那些擁有無數粉絲的幫唱嘉賓。
“什麼‘親朋好友幫幫唱’?分明就是在比誰的後台硬、人脈廣嘛!”我心裡憤憤地想著。
輪到Never land出場了,觀眾席上除了少數何天磊的超級粉絲在喊一些聽不太清的口號外,就隻剩下低聲的議論了。我大概能猜到觀眾們在說什麼:那個拿著一把木吉他的人是誰啊?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個歌手?他唱過什麼歌?
我都不忍心看了,仍在極力保持微笑的Neverland成員們現在心裡一定很難受。他們肯定是一進化妝間就感覺到氣氛不對了,這一個下午他們是在怎樣的壓力下熬過來的啊?
歐陽調整好持琴姿勢,左手按好和弦,右手零零散散地撥動幾下琴弦,接著單手彈出幾個泛音。觀眾們不約而同地收了聲,隻有泛音那特有的明亮尾音回蕩在演播廳裡。
首戰告捷!歐陽已經成功地吸引住了觀眾們。接下來,歐陽兩手翻飛,把吉他玩弄於鼓掌之間,那有著一個共鳴箱和六根鋼弦的樂器像是被賦予了靈魂,它同時發出鼓聲、貝司聲、吉他聲、鋼琴聲……就差開口唱歌了。不用急,我們的主唱也不是吃素的。等歐陽彈出最後一個琶音,菲姐的鼓、蚊子的貝司、辛雅的電子琴、錢勇的主音吉他就慢慢地和了進來,何天磊在這一連串的鋪墊後,在最佳的時機開口吟唱。一時間,整個世界都消失了,就隻剩下這個舞台,就隻剩下這首歌。
隻聽他唱道:“青春的底色 很藍很藍 成長的過程 就叫做漸變
那時的我們抬頭望著天 陽光明媚得 刺痛了雙眼
夢想的本色 好藍好藍 對夢的執著 卻漸漸改變
你曾說會在某年某天 一切的一切都能實現
誰偷走了時間?打碎了諾言?誰心慌意亂竟然撥斷了琴弦?
頹敗的今天 回不去的昨天
誰能讓時光倒流重新活一遍?
我記得那一年 你彈著吉他換著和弦 太陽也嫉妒你美好的笑臉
你輕輕閉著眼 用音樂代替語言 快樂的音符跳動在你指尖
經過了這些年 吉他已不在你的身邊 對過去你裝作已毫無眷戀
生活不是表演 請你脫下假麵 點擊撤消鍵 讓夢還原到 透明的藍”
那是我從未聽過的歌詞和旋律,但我還是認出了那是一首寫給我的歌。那裡麵的每一句話都是我和歐陽的故事:年少的美好、成長的傷痛……每一句歌詞對應的畫麵都在我的腦海中閃現。但我想,這首歌其實可以送給每一個正在追夢的年輕人或是已經沒有了滿腔熱血的中年人。它的旋律像海水一樣自然、不做作、又有力量,每一個高音和低音都是有感而發、水到渠成。
一曲終了,何天磊輕輕地報了一次歌名:“《藍色漸變》,謝謝大家。”
觀眾們都和我一樣沉浸在剛才的音樂中,無法自拔。停了幾秒,才有人帶頭鼓掌。接著,掌聲、尖叫聲不絕於耳,經久不息。我笑著拭去眼角的一滴淚,也加入了鼓掌的隊伍。
這就是何天磊一直不讓我聽的原因吧,這麼一份禮物確實不容褻瀆。對了,前些天他神神秘秘地藏起來的東西,恐怕就是這首歌的歌詞。我這樣想著,心裡暖暖的。因為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是懂我的。
得到觀眾的良好反響隻是一方麵,關鍵的還在於評委的評價。希望評委們能從音樂的角度來衡量,而不要受到名人效應的影響。
“今晚的比賽太精彩了,”威哥說,“我得緩緩。”
阿萱老師笑著接住話茬:“那威哥您先歇會兒,我先來說說我的看法。今晚這場比賽,是直接決定大家和冠軍有沒有緣的關鍵一場。我看得出大家也使出了渾身的解數,所以從一開始就驚喜不斷。各種明星、大咖都上陣了,我看到了好多老朋友,搞得我現在都不好意思在這裡班門弄斧了。”
觀眾們笑著鼓掌。
“你不好意思那我來吧,我臉皮厚。”威哥插話。
“不不不,聽我說完!”阿萱老師嚴肅起來,“我不知道大家找這些明星來幫忙的目的是什麼,如果隻是為了合作、為了增強音樂的表現力,那OK,但如果是為了利用明星的什麼什麼東西,啊,大家都懂的,來投機取巧,那麼,不好意思,我不買賬。”
觀眾的掌聲再次響起,這次是帶著敬意。我的心裡有底了,至少這個比賽還是公正的。
“阿萱老師的話,也正是我想說的。那我就不再重複了,我直接點評。我要先問問這個樂隊,Neverland。我想請問你們的那個Finger Style Guitar的吉他手,是何方神聖?我震驚了,你知道嗎?太神了!”威哥激動得手舞足蹈。
歐陽笑著鞠個躬,“評委老師好,我叫歐陽俊。我是一個喜歡指彈的人。”
“哎我覺得你已經達到國際水準了誒,你真的不是演奏家嗎?”阿萱老師也來了興趣。
“不是。”歐陽搖頭。
“天哪,大家再給鼓鼓掌,來!”阿萱老師調動觀眾。
記憶中向來驕傲的歐陽,麵對這如潮水般襲來的讚揚竟不好意思起來,又對著觀眾鞠了一躬。
“我發現,你們樂隊經常出奇才。上次那個替補的吉他手小姑娘也是這樣……對了,你跟她不是師出同門吧?”威哥搓著下巴。
“其實,她的吉他就是我教的。不過,她比我想象得還要優秀。”歐陽說著,抬頭掃視觀眾席,似乎在尋找我。
那一刻,我看到站在旁邊沉默的何天磊低垂了眼簾,有一種難掩的失落。
“你就是她師父啊?那我要拜師的人就是你啊!”威哥咆哮。
觀眾們馬上鼓掌、起哄,喊著:“拜師!拜師!”
威哥掉進了自己設的圈套,尷尬得滿臉通紅。
“拜師不敢當,我倒是很樂意跟評委老師交流一下吉他演奏方麵的問題。”歐陽及時幫威哥搭了個台階,威哥感激地向他抱拳。
除了對歐陽指彈技藝的讚賞,評委老師們也很看好《藍色漸變》這首感情真摯的歌。它並沒有炫技,隻是在誠懇地袒露心聲。無疑的,Neverland打敗了那些有著大咖加盟的樂隊,成功晉級。下一場總決賽,Neverland將和飆樂隊爭奪最終的冠軍。
何天磊再次被粉絲們團團包圍,我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歐陽走向我,笑著說:“隊長人氣這麼高。”
我聳聳肩。我已經可以想象,以後何天磊必須戴著假發和墨鏡才能出門。
“哥,你離大師又進一步了。什麼時候巡演啊?你說過要我當暖場嘉賓的,沒忘吧?”
歐陽笑而不語。我第一次發現他的眼神這樣深邃,好像在透過時光看過去的我們。
“哦,對了,”我說,“雪晴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她先回上海了,我過幾天回去。分開幾天,冷靜一下,也挺好的。”他輕描淡寫。
“你們倆不會真的要……”
“沒事兒!她一個人回去也離不了啊。”他挑了挑眉毛,“我會有辦法的。”
一個看起來比葉欣怡還小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把一個本子和一支筆遞到歐陽麵前,“歐陽哥哥,我能請你簽個名嗎?”
歐陽接過紙筆,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大名。小姑娘千恩萬謝地抱著本子離去。
我捏著嗓子模仿小姑娘的聲音說:“歐陽哥哥,給我也簽個名吧。”我還把手合起來模仿本子。
歐陽重重地在我手心拍了一下。我們笑做一團。
“唉,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一種自由的感覺。”歐陽像電影裡一樣大喊:“Freedom!”
我笑著看他。
我記憶中的歐陽,真的回來了。
我不知道的是,剛才的一幕幕全都落在被人群包裹的何天磊的眼裡。
收好了樂器的蚊子他們跑到我和歐陽身邊。
“怎麼辦?怎麼辦?我現在好想唱歌,我覺得我還沒有儘興!”蚊子興奮得臉都紅了。
辛雅提議:“要不我們去KTV玩吧,我也不想這麼早回家!”
蚊子和辛雅一拍即合。
“英雄所見略同!”蚊子這樣評價。
“那何天磊怎麼辦啊?”我擔憂地看了一眼那根本沒見少的粉絲群。
“好說,”蚊子說,“我們訂一個包夜的房間,打電話讓他直接過去就行了。”
“那還等什麼?快走啊!”辛雅說話間已經拉著錢勇跑開了。
我們一群人就這樣由電視台轉戰KTV包房。
蚊子和辛雅這兩個麥霸差點把話筒搶碎了,我們其他人都很識趣地遠離戰爭中心。過了好長時間,何天磊終於到了。我往歐陽那邊挪挪,給他讓出足夠的座位。他竟對我身邊明顯的空位視若無睹,徑直走向了正在前麵唱歌的蚊子的座位。我失望地看著他的背影,發現菲姐正不動聲色地觀察我,我趕快回過頭掩飾地抿了一口啤酒。
正在唱《愛的初體驗》的蚊子即興把歌詞改成了“把我的座位還給我”,結果招來了何天磊扔的橘子皮。
大家隨意地聊著天,突然,歐陽開口說道:“後天我就要回上海了,這段時間跟大家在一塊兒很高興。謝謝你們。”
“這麼快啊!”蚊子說,“後天什麼時候走?我們送你。”
“上午的飛機,千萬彆送。我這人心太軟,容易把送我的人一塊兒帶走。”
他說這話的時候,似是不經意地瞟了我一眼。我想起七年前他走的時候,我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堅決不去送他。如果那個時候我去了,他真的會把我也帶走嗎?開什麼玩笑。
“帶走好啊,”辛雅調皮地笑道,“我正想去上海玩兒呢。包吃住不?”
蚊子指著錢勇對辛雅說:“男朋友還在這兒呢,就跟彆的男人商量私奔的事兒,你注意點兒影響行不?”
辛雅的拳頭又招呼在蚊子身上了。
等一下,我不也是後天上午去上海嗎?這下好,七年前沒有送歐陽,這次要跟他一起去上海了。上帝是公平的,少的全都補回來。
何天磊拿起話筒,“我來唱首歌吧,就當是踐行了。”
他唱的是吳奇隆的《祝你一路順風》。
“當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榮耀,我隻能讓眼淚流在心裡。麵帶著微微笑,用力地揮揮手,祝你一路順風。
當你踏上月台,從此一個人走,我隻能深深地祝福你。深深地祝福你,我親愛的朋友,祝你一路順風。”
他唱這首歌時,總是看著我,就好像要離開的不是歐陽,而是我一樣。當然,我也要離開。但是,正如灰太狼說的:“我還會回來的!”
歐陽看看唱歌的何天磊,又看看我,笑著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