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半短信(1 / 1)

藍色漸變 無衣 6849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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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磊所說的跟歐陽合作,是指要歐陽參加下一場比賽。下一場比賽的規則是“親朋好友幫幫唱”,所有樂隊在原先隊員的基礎上,要額外增加一名新成員。這個新成員的表演形式沒有限製,吹拉彈唱、跳舞雜技都可以。

“我想,如果加入歐陽的指彈元素應該會很棒。而且,如果真如你所說,他一直以來的夢想都是成為指彈吉他大師,那這次比賽對於他而言也是一個不錯的機會。”何天磊如是說。

午休時間,我看著通訊錄裡歐陽的號碼猶豫不決。到底應該打電話給他,還是發短信給他呢?最終決定采取保守的方法——發短信。

短信發送成功,我守著手機等待回複。過了好久,他回應:“我再考慮考慮。”

我安慰自己不要著急,當初何天磊請我代替錢勇的時候我不也是猶豫再三嗎?這麼重要的決定,確實應該慎重,我應該多給他一些時間。

下班後,我直奔樂隊基地。想把歐陽的答複告訴何天磊,沒想到隻有菲姐和蚊子在裡麵。

“其他人呢?怎麼隻有你們兩個啊?”

“何天磊回家閉關寫歌去了。沒有曲子,大家排練不成,辛雅和錢勇就隻好看電影去了。我們兩個……”蚊子偷瞄菲姐一眼,“我們兩個沒什麼事,在這裡隨便練練。嘿嘿。”

“哦,是這樣啊。”

“吳桐,你有沒有問何天磊那天為什麼喝那麼多酒啊?”蚊子話鋒一轉。

“我沒問……”想起那晚的情形,我頓覺臉頰發燙。我掩飾道:“他應該就是……晉級了嘛,高興,嗬嗬,高興。”

菲姐看我一眼,並未說話。

“真的假的啊?我印象中,何天磊隻有在林妹妹出嫁那天才喝得那麼醉……”他突然意識到什麼,沒再說下去。

“那個‘林妹妹’到底是誰啊?”我茫然地看著蚊子。

“沒誰沒誰,哈哈哈哈……”他抓耳撓腮地想著怎麼蒙混過去,最後竟憋出一句“我彈貝司給你聽吧。”

一段低沉到壓抑的旋律不容分說地衝擊著我的耳膜。

“蚊子,”我說,“你會不會覺得彈貝司很無聊啊?”

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疑惑,我不懂貝司手們獨自一人時是怎麼練習的,貝司那低沉的聲音單獨聽起來真心不悅耳。

“怎麼會?”蚊子瞪大了眼睛,用少有的嚴肅語氣說:“沒有低音的音樂簡直是刺耳的噪音,我們貝司是很重要的樂器。”

蚊子也有認真的一麵,我訝然地想著。

沒過兩秒,他又恢複到老樣子。“而且,”他得意地說:“低調是最牛逼的炫耀。”

我:“……”o(╯□╰)o

“你、你回來啦?”何天磊笑得很僵硬,我分明看到他慌張地把什麼藏在了身後。

我關上門,說:“哦……我問過歐陽了,他說要再考慮考慮。”

“還要考慮啊……讓我直接見他好不好?”

我沒說話。自從知道歐陽一直沒有放棄指彈,我就意識到他是個對自己的生活有明確規劃的人。那麼,他現在猶豫,肯定有他的道理。如果何天磊逼得他太緊,我擔心他會因為顧及到我而勉為其難地答應。這恐怕會對他造成困擾。畢竟,夏雪晴也不是省油的燈。

何天磊舉起右手,“我發誓會好好跟他談。再說,”他摸摸鼻子,“我們還沒見過,說不定會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然後就把酒言歡……”

“明天我幫你約他。”我打斷他的想象。

“溫蒂你真好!”他誇張地笑著。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他笑得並不開心。

“對了,”我說,“你剛剛在藏什麼東西啊?”

“沒有啊,什麼都沒有……”他下意識地往沙發背上靠了靠。

我疑惑地走進自己的房間。

夜裡,我的電話鈴聲猙獰地響起。用大學輔導員的話說,那就是“午夜凶鈴”。我閉著眼睛摸索到手機,以極大的毅力睜開眼睛看那條倒黴的短信。隻一眼

我就徹底清醒了,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我坐在黑暗中凝視那短信的內容:

如果我死了,就是你害的。吳桐,這個世界上,你是我最恨的人,沒有之一。

我從紛繁的思緒中抽離出那些我得罪過的人的麵孔,可我不認為有哪一個人會因為恨我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試著撥打這條短信的號碼,對方毫無意外地關著機。

我捶著自己的腦袋。我必須儘快知道這個人是誰,然後去阻止這一場自我毀滅。人在夜晚容易衝動,這關於自殺的預言極有可能成為現實。

這條短信帶給我的恐懼遠遠勝過了我對黑暗的恐懼。我下床,摸著黑打開門,磕磕絆絆地穿越客廳走到何天磊門前。

我敲門。沒反應。

我開始用力捶那扇門。終於,何天磊睡眼朦朧地出現在我麵前。開門之前他還沒忘了打開房間的燈。突現的強光加上原本的焦急讓我一下流出眼淚。何天磊被眼前的我驚醒,忙問:“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喉嚨酸痛得說不出話,我把手機遞給他。他看了看那條短信,神情更加嚴肅。

“先進來。”

他拉我進去,我站著沒動。他喝醉的那天晚上發生的事,讓我對這個房間有些心理陰影。

他一臉無辜地看著我。

唉,這個時候還想這些乾什麼?我太無聊了。我一邊自責著一邊走進他的房間,大方地坐在床邊。

“認識這個號碼嗎?”他來回踱著步。。

“不認識。怎麼辦啊?不像是鬨著玩兒的。”我抹著眼淚。

“先彆急,我查查號碼歸屬地……上海。有什麼上海的朋友?”

我仔細地想。“歐陽,隻有歐陽。”

說出“歐陽”這個名字的瞬間,我找到了答案。

“歐陽的老婆!”我說。

“他有老婆?”何天磊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隨即把手機塞給我,“打給歐陽吧。”

我撥通歐陽的電話,心裡祈禱著他一定要接。

“喂?”謝天謝地他接了。

“哥,你和夏雪晴在一起嗎?”

“……沒有。問這個乾嘛?”

“快找到她,她可能會出事。”

歐陽不是囉嗦的人,他頓了一下答了句“我知道了”就掛斷了電話。我能想象到他立即衝出門的樣子。

“要不我也去找吧!”我說著就起身,卻被何天磊按住,又重重地坐在床上。

何天磊低頭看著我,“你跟他老婆很熟嗎?”

我搖頭。

“知道她現在會在哪兒嗎?”

我還是搖頭。

“所以說,你去找也沒用,還是等歐陽的消息吧。”

我有點失望。

“而且,她想見的人也不是你。”

我看向何天磊,他的嘴角扯出了一絲苦笑。

他說的對。如果沒有歐陽,我和夏雪晴不會有任何交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反正她想見的人一定是歐陽。

經過一夜的輾轉反側,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問問歐陽的情況。

“找到雪晴姐了沒啊?”我問。

“找到了,我們在醫院呢。”歐陽的聲音有些沙啞,我聽得出他一夜未眠。

都在醫院了,看來很嚴重。我到底怎麼得罪她了?

“那我去看看你們吧。”

“不用麻煩了。”

“沒關係。”

掛斷電話的瞬間,我意識到自己犯了致命的錯誤——今天是工作日。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我硬著頭皮撥通了高Sir的電話。

“總經理,”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我可以……請半天假嗎?”

電話那頭傳來不祥的沉默,我做好了被罵得狗血噴頭的準備。

“下午一點之前讓我看到你,否則就永遠不必出現了。”電話毫無預兆地掛斷。我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得到了批準。

我穿好衣服衝出房間。

“你也起這麼早啊?”坐在沙發上編曲的何天磊跟我打招呼。

“歐陽找到她了!”我興奮地跟他分享這個消息,“他們現在在醫院,我要去看看。”

何天磊放下譜紙站起來,“我跟你一塊兒去。”

我看了他半晌,最終還是點點頭。

病房裡,歐陽頹然坐在夏雪晴的床邊。

“哥?”我試探著叫他。

他轉身看我,又看了看我身邊的何天磊。我看到他眼裡布滿了血絲。

“沒事了,彆擔心。”歐陽安慰我。

“誰啊?”夏雪晴聽到動靜,睜開眼睛問歐陽。歐陽還沒來得及回答,夏雪晴已經看見了我。

“你來了啊?”她說著就掙紮著要坐起來,歐陽見狀趕緊扶她。

“我有幾句話想跟吳桐說,你先出去一會兒吧。”她看著歐陽,語氣平靜。

我覺得她有點不一樣了,絕不是因為她現在很虛弱。

歐陽看我一眼,似是在征求我的意見。我朝他點點頭。歐陽出去的時候,何天磊也跟著走出了病房,還很細心地關上了門。

“他找到我的時候,我剛吞下安眠藥不久。要是再晚點兒,你就永遠也見不到我了。不過,你也不想見到我吧?我是你們的阻礙。”夏雪晴狠狠地盯著我。

“你誤會了,我們……”

“聽我說完。”她打斷我,“我跟自己打了個賭,賭他是不是在乎我的生死。看來我贏了。哈哈……”她笑得瘋狂,隨即又神色黯然,“但是那又有什麼用呢?他不愛我,他去找我、救我不過就是出於道義、責任。”

“你們都在一起那麼久了,你為什麼要懷疑他對你的感情呢?”

她笑得苦澀,“他當初和我談戀愛不過就是為了救他爸。”

“你說什麼?”

“我從大一就開始喜歡他,但他一直對我沒什麼興趣。大四上學期,他突然開始追我。我還以為他終於改變了心意,可我馬上就知道他是有求於我。當時,他們家的公司遇到了問題,麵臨破產,他爸也因為壓力太大住進了醫院。我沒等他開口就主動央求我爸幫助他,誰讓我喜歡他呢。他帶我回東北老家的時候,就已經跟我求過婚了。而且他還答應放棄他最喜歡的音樂,到我爸的公司工作,幫我爸分憂。我知道他這麼做都是為了報答我,但我一直抱著希望,我想總有一天他會喜歡我的。但是,我錯了……”

我看著眼前蒼白的夏雪晴,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拭去眼角的淚,接著說:“他一直看不慣我爸在生意場上的狠毒,我爸也一直不喜歡他。前段時間,他們大吵了一架,我爸說的話可能太過了吧,歐陽就被激怒了。他們打了個賭,如果歐陽可以收購目前勢頭最旺的一家食品公司,我爸以後就按照歐陽的方式經營公司,否則,歐陽就要辭職,並且離開我。我好害怕,我埋怨他為什麼要打這樣的賭,他卻安慰我說沒關係。事情也一直進行得很順利,眼看就要收購成功了,他卻突然放棄。我問他原因,他不肯說。那天我看見了你,我回去一查,發現你也在那家公司工作。我全明白了。他寧可放棄一切,也不願傷害你。對於我,他一點眷戀也沒有。”

“雪晴姐……啊不,嫂子……”

“馬上就不是了。”她苦笑。

“你真的誤會了。即使他真的是因為我放棄了收購,也不會是因為……喜歡我。他隻是不願做對不起朋友的事,隨便哪一個朋友在勝源工作,他都會有所顧慮的。”

“你是這麼想的?”她看著我。

“嗯。”我重重地點頭。

“吳桐,我真的很討厭你。你就像一塊兒木頭。”她很鐵不成鋼地說。

隨便我是什麼都好,我現在隻希望她和歐陽能和好如初。我也不知道他們一起合不合適,但不是有那麼句話嗎?“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而且,我能感覺到夏雪晴真的很愛很愛歐陽。

“算了,反正怎麼跟你說也說不明白。”她彆過頭,不看我,“我已經受夠了,我要給自己留下最後的自尊。這次回去,我就會和歐陽離婚。”

“什麼?!那歐陽知道你的決定嗎?”我瞪大了眼睛。

“我為什麼要征得他的同意?而且,他肯定巴不得呢。我要休息了,不送。”她說著,已經躺下,並且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我慢吞吞地挪向門口。我該怎麼拯救他們倆的婚姻呢?手指碰觸到冰涼的門把手時,靈感閃現了:

他們的結婚證不在這裡,也就是說隻要不回上海,他們就沒法離婚。拖住歐陽,我一定要拖住歐陽。

我衝出病房,走廊裡的何天磊和歐陽之前不知道在談論什麼,一看到我就收了聲,兩人一前一後朝我走來。

“哥!”我跑到歐陽麵前,“你不要回上海!”

歐陽明顯愣了一下,我看到他的眼裡有一絲光亮閃過。他動了動僵硬的麵部,換上一副痞痞的笑容,“你這麼舍不得我啊?”

我不理會他的揶揄,嚴肅地說:“反正你不要回去。至少,不要那麼快就回去。”

“沒問題,”他點頭,“我也確實還有些事要在這邊做。”

我鬆了口氣。一轉頭,發現何天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出很遠。

“那你好好照顧雪晴姐吧,我先走了。”我匆忙地跟歐陽告彆,跑過去追上何天磊。

何天磊一路沉默地載我到公司門口,進了公司我才想起來忘了問他有沒有跟歐陽說比賽的事。唉,夏雪晴拋出的重磅消息已經徹底打亂了我的思路。沒關係,晚上再問他好了。不過,剛才他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奇怪?

晚上來到neverland基地,推開門,我差點以為出現了幻覺:

歐陽正坐在樂隊成員當中彈奏一把電箱木吉他。那是一首我沒有聽過的曲子,木吉他特有的空靈音色配合著歐陽嫻熟的指彈技巧,我隻能說“此曲隻應天上有”。

歐陽彈出最後幾個泛音,微笑著看向環繞在周圍的聽眾們。他現在的表情,我已經好久沒看過了。

“我靠,屌爆了!”蚊子激動得滿嘴臟話,“你一個人就包攬了吉他聲、鼓聲、貝司聲……我覺得,我們這些人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辛雅在他頭上狠拍了一下,“傻缺!這就是FingerStyle Guitar的魅力所在!”

“越打越笨,你知不知道?!”蚊子捂著腦袋,向辛雅皺眉。

還是何天磊第一個發現了站在門口的我,他徑直向我走來。我以為他是要給我解釋一下現在的狀況呢,可他卻說:“出去。”

“啊?”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把我推出去,並且企圖關門。我眼疾手快地抵住門,“為什麼不讓我看?還有,歐陽為什麼在這兒?他答應參加比賽了嗎?”

“這是我們的原創作品,為了保證新鮮度,你隻可以在比賽那天看。至於歐陽,他已經是我們下場比賽的特邀隊員了。再見!”門“砰”地在我麵前關上。

我透過門上的玻璃,呆呆地看著裡麵的景象:何天磊拿著譜紙在跟歐陽討論什麼,歐陽時而點頭,時而比劃著發表自己的見解。那情形,真像一對好基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們兩個從見麵到現在不過十幾個小時。男人之間的友誼,好像也挺奇怪的。

我始終不知道何天磊在醫院的走廊跟歐陽說了什麼,反正歐陽就這樣加入了neverland。接下來的幾天,他們一直在一起排練。而且,都神神秘秘地背著我。他們一定有什麼陰謀,但我猜不到具體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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