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被他遺漏了……
李先的腦袋開始變得混沌起來。他的頭頂樹影斑駁,在金盞兒的臉上打出一片不規則的陰影來,怎麼看怎麼彆扭。
這裡到底是哪裡?李先並不認為自己一覺醒來就會莫名穿越,又不是拍電影,鏡頭間隨意切換。
難道是他在做夢?李先想到之前回老家時,在候車室似乎也曾經模模糊糊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對他說著什麼……
那個時候金盞兒說是鬼魂作祟,莫非這次也是?可麵前的是金盞兒啊!李先伸出手,想觸摸下眼前的人,卻被對方不著痕跡地閃了過去。
果然啊……李先歎口氣,冷冷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在大伯家的時候,利用盞兒的樣子把我引出村外的是不是也是你?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和這個村子以及詛咒有什麼關係?”
金盞兒似乎有些意外,隨即嗤嗤笑了兩聲:“發生了這麼多事,真難為你還能記得我和你這段小小插曲。”說著,她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李先,“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想想我給你的提示。”
李先心想那晚他被嚇得半死,之後立刻就知道了大伯的死訊,想忘記都難。不過麵上還是一片沉靜:“你是在幫我?你到底是誰?”她為什麼要幫他?而且每次都是用著金盞兒的臉和身體。
“你把我當成金盞兒不就得了。”那人說道,“我不是人,當然,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不是鬼。至於是什麼……將來你會知道。現在,如果我不幫你渡過難關,連我自己都保不了。”
說完,她的身影開始漸漸變淡,李先緊張地伸手抓去,卻撲了個空。
於此同時,李先周圍的景物也開始慢慢崩潰,就像一張被揉碎的照片般“碎”在他眼前,有寒冷的風從遠處吹來,吹得他不由抱住了自己的身體。
“冷……”李先無意識喃喃一句,慢慢睜開了眼睛,卻隻看到一片黑暗。
怎麼回事?李先立刻清醒過來,伸手向四周摸去,手下粗糙的牆體觸感讓他稍微安定下來。
“風煙?”他輕輕叫了聲,腦子裡開始飛快思考眼前的狀況。
從天色來看,他並沒有睡很長時間。風煙很有可能為了節省,吹熄了蠟燭,畢竟對於一個在這裡生活了將近10年的人來說,並不怎麼需要蠟燭。
李先等了等,沒有聽到風煙的答複,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一個人在不順的時候,似乎總是怕什麼來什麼。
他想了想,決定就這樣坐著不動,反正不用多久,天就要亮了。而且,他身上沒有任何照明工具,在這種危機四伏的地方,摸黑走明顯和找死沒什麼區彆。
李先將彆在腰後的手槍拿出來,不管有沒有用,好歹是把武器,可以給自己撞撞膽。這種情況再遇幾次,估計他以後都不敢關燈睡覺了,說不定還會得什麼幽閉恐懼症……腦子裡胡思亂想著,他自己都忍不住覺得好笑,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能分神想這些東西。
就這麼不知道等了多久,李先忽然聽到窗外傳來“哢噠”一聲,同時有個輕輕的女聲傳了進來:“李先?”
李先一頓,下意識握緊槍,即使看不見,他還是緊緊盯著窗戶的方向。
那聲音頓了頓,又輕輕叫了一聲,之後窗外又傳出另一個人的聲音:“不在嗎?唉,這孩子怎麼這麼不省心呢?跟著大部隊都能走丟。”
李先一怔,剛才那個女聲壓得太低,他沒有聽出是誰來,但這個聲音太有分辨率了,幾乎不用想就知道是二狗那家夥。
他們都平安出來了?李先的心猛地激動起來,差點兒就將“我在這兒”喊出來,但下一秒又硬生生忍住了。
一覺醒來風煙不見了,大家都平安歸來……就算是拍電視劇,都不可能這麼巧。
“這已經是最後一間屋子了,李先會不會已經自己出去了?”這是金盞兒的聲音,李先連大氣都不敢出,靜靜聽著,“反正那個女童會帶咱們出去,要不咱們先出去找找。”
金盞兒的話一說完,李先就可以肯定外麵的絕對不是二狗他們。真正的金盞兒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等於放棄他的話來,就算全部的人都走光了,如果不能夠確定他真的先逃出了村子,她也會繼續找下去。
李先對金盞兒就是有這樣一種無條件的信任。這無關其他,而是兩人這幾年處出來的默契。即使在之前,李先怕把她牽連進來,因此想要和她分手的時候,心底也還是堅信她會等他回來。
“那個女童天亮後就要走了,咱們必須得趕快,沒有多少時間了。”風鈴的聲音再次響起,“李先是自己走丟的,咱們已經儘力了。”
她的話音剛落,窗外就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向著村子後漸漸遠去。
李先抱著槍緊緊貼著牆,他現在隻盼著趕緊天亮,哪怕之後他去後山找的時候,看到了一地屍體,也比這樣莫名其妙且詭異無常要好的多。
那些聲音剛剛消失,李先就感覺自己的腳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整個人頓時一抖,差點兒跳起來。
“李先……”從地上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快點想起來,你到底忽略了什麼……”
李先一愣,難道他現在還是在夢裡?可是這個入侵到他夢中的家夥到底想告訴他什麼?為什麼不能直接指出來,反而要用這種模棱兩可的方法來暗示他?
他都嚇都要被嚇死了,哪兒來的心思去考慮那麼多!
不對,等等……李先將前後兩個夢連起來仔仔細細地想了想,輕聲說道:“是那個女童嗎?”
前方看不見的黑暗中似乎響起一聲幽幽的歎息,李先還來不及分辨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真的有人歎了口氣,就渾身一震,猛地睜開了眼。
風煙依舊維持著坐在桌旁的姿勢,看不出睡著了沒有。
桌上的蠟燭已經燃燒到底,微弱的光芒閃爍不定,似乎隨時都會被熄滅。
李先深深呼了口氣,從來沒有覺得眼前這個不人不鬼的風家前族長,和桌上那不亮的燭火讓人這麼安心。
他轉頭看向窗外,雖然還是很黑,但已經可以看到遠處熹微的光亮,相信用不了多久,天就會大亮。
“怎麼嚇成這樣?”風煙的聲音從桌邊傳來,他還是一動不動,隻是雙眼微微抬起,直視著李先,“連臉都比睡之前白了不少。”
李先胡亂抹了把臉,說道:“沒什麼,就是做惡夢了。”說著,他重新起身走到風煙對麵坐下,“對那個女童,你有什麼看法沒?”
風煙垂下眼,沉默半晌,才說道:“這個女童,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不過那個少年跟我說過,她並非自然死亡,而是被蓄意‘養’成這個樣子。”
風煙似乎不想過多談論她,說話的時候一直皺著眉,語速也快了不少:“她從生下來,就吃得是一些陰物,比如死人肉,這樣長到8歲的時候,會因為屍毒入侵,自然死亡。”
那種傳說中的從小吃屍體長大,並且百毒不侵、屍氣極重的人屬於極少數的存在,要是用科學的方式來解釋的話,就是基因變異,因此產生了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抗體,可以抵抗屍毒入侵。
但大部分的人,都會因為屍毒的緩慢侵害,而逐漸衰弱,直至死亡。這種人的臉一般都泛著青灰色的死氣,即使入土好幾年也不會腐爛。
若是有懂術法的人,將這樣的屍體挖出來,用特殊藥草侵泡煉製,就會變得水火不侵。
“這個女童會有這樣的行動,並不是因為她有思想,”風煙說道,“而是因為她的腦子裡被放入了蠱蟲,有人在操縱著蠱蟲控製她的行動。”
也就是說,這個孩子從生下來就是被人當做道具一樣養著,一直到8歲受不了屍毒侵害而死,之後被煉製成不懼水火的另類僵屍,又被蟲子控製行動……
李先終於明白為什麼風煙不太想說起這個女童。對於一個不諧世事的孩子來說,這種人生真的是太過殘忍,即使沒有親自經曆,他也從風煙的話裡聽出了說不出的難過。
難道那兩個夢是這個女童托給他的?李先暗暗沉思,自古確實有冤魂托夢一說,但是都過了這麼多年,這個孩子的魂魄還留在世間嗎?
不對,第一個夢絕對和這個女童沒關係……那個幻化為金盞兒的人明顯早在大伯家的時候就找過他,當時他和這個女孩兒還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那麼,第一個夢裡的人為什麼要提醒他去注意這個女童?莫非她的身上隱藏著什麼秘密?等等,如果她想讓他注意到的並不是這個女童呢?還有什麼是在他們的談話中被忽略了的?
李先將風煙的話和夢裡的情景反複想了幾遍,猛地想到之前一直被他忽略的東西——蟲子!
從一開始,這個女孩進來村子的時候,頭上就爬滿了蟲子,天亮走的時候,頭上卻沒有蟲子了……這些蟲子是誰放在她身上的?有什麼作用?
這個女孩的存在到底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