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詫異地隨著狗王手指的方向看去,沒看到風情,卻看到更加詭異的一幕——
原本該留在上麵的風雷等人,不知何時從鼎下的角落裡走了出來,目光呆滯地向中央案桌走去,手握大權的風雷走在最前麵,地位最低的風鈴走在最後麵。
而在風鈴的身後,還有一個穿著宋代戀父的老嫗步步跟著,即使隔了這麼遠,陳默依然能感覺到那老嫗陰森而冰冷的目光。
狗王在這一行四人剛出現時就收回了手,用最低的聲音說道:“霧草啊!這個古墓到底怎麼回事?那個老太婆又是怎麼回事?”
陳默也看得心驚膽戰,一時拿捏不準情況,隻能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靜觀其變。
等那3人和一不知是人還是鬼的老嫗走得更近了,陳默才發現他們不止目光呆滯,步伐更是僵硬無比,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被趕著的屍體。
而那名老嫗,越接近中央地帶,乾癟似乾屍的麵皮便越緊繃光滑,似乎越來越年輕了。
風雷三人走到中央的案桌上,僵硬呆滯地頓了下,隨即齊齊落座,目光空洞地看向主座的女人……然後被定格了般,再也不動分毫。
陳默心下著急無比,這都是個什麼事兒啊!這次下鬥的所有人中,隻有被綁來的他和狗王是外行,結果到頭來,那些內行齊齊著了道,像根木頭似的矗在案桌旁等著被鬼宰,一開始看起來冷酷嚴厲的風情更是直接當了舞娘!
這讓他們兩個外行怎麼辦啊!這墓裡的潛規則和禁忌都有些啥啊!冒然去救人會不會團滅啊!
狗王沒了最初的恐懼,腦子瞬間恢複正常狀態,拉了拉陳默的胳膊,悄聲說道:“這是咱們逃跑的好時機啊!趁著這些玩意兒的注意力全在風家那幾個倒黴蛋身上,咱們悄悄摸走……”
陳默看白癡一樣得看了狗王一眼:“往哪兒逃?你知道這墓裡的機關該怎麼躲避嗎?你知道怎麼開墓門嗎?”
狗王嘿嘿一笑:“我雖然不是正經盜墓世家出身的,但我這行,和盜墓也是有那麼點兒關係……不管哪朝哪代,在這帝王睡覺的地方,總會有一個秘密的逃生通道,那是工匠們為了對付帝王專門設立的。”
狗王話音剛落,中央的案桌旁忽然響起一陣“咯咯”聲,陳默現在一聽到這個聲音就頭皮發麻,下意識向那邊看去,隻見那個穿著戀父的老嫗……現在她已經變成了一位傾城的美人,就連一路抵抗所有誘惑的陳默都有些控製不住得微微失了神。
“哦……原來你喜歡這個類型的。”耳邊響起狗王略帶調侃的聲音,陳默狠狠瞪了眼他一眼,轉頭專注地看向案桌邊。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是個傻子都能看出這座墓和徽宗的關係微乎其微……不,與其說是座墓,倒不如說是某個奇怪的世外之地。
陳默下意識感覺這是個轉機,或許不但能弄清這裡到底是哪裡,還能順帶救出那幾個倒黴的風家人。
雖然他們冷血的態度讓陳默心寒,但眼看兒時好友遇到危險,卻見死不救的事情他也做不出來。
“李師師,沒想到我還能重回這裡吧!”雖然容顏變回了巔峰時期的美貌,但聲音卻沒變,還是那麼粗噶難聽。
李師師?陳默一怔,猶如當頭棒喝。
宋徽宗雖然政績無能,卻是難得的才子。自古才子多風流,於是徽宗在一次掩了身份的微服中,對性格豪爽的李師師一見傾心,從此各種珍貴賞賜不斷,有一段時期甚至超過了身為皇後的趙佶,足可見其對她的寵愛。
但據曆史記載,在金兵入侵後,豪爽卻也剛烈的李師師拒絕了金國將領的邀請,自殺而亡,被金軍厚葬。
但眼下那名老嫗卻稱龍椅上的那名女子為李師師?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陳默連忙看向遠處的壁畫,如果這裡真的是墓的話,不管墓主人是誰,這些顏色斑斕的繪畫一定記載的是他的平生。但光芒有限,即使他將眼睛眯得都快閉上了,依然看不到壁畫上的確切內容。
眼下他也不敢隨意走動,隻能乾著急。
就在這時,龍椅上的人再一次揮動手腕,一根食指直直指向那名老嫗:“趙佶皇後?真是有趣,即使你來了又能如何?你活著比不過我,死了依然隻能屈居我之下!”隨著這一聲厲聲喝出,四周若有若無的渺渺之音驟散,中央的舞女也姿勢各異地僵在當場。
陳默也被震在當場,一時隻覺內臟都“嗡嗡”的疼,忍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他看向身邊的狗王,對方已經暈了過去。
不過這一沉寂,原本並不顯眼的風情便露了出來。陳默左右看了看,心下搖擺不定:狗王叫醒也沒多大用,風雷雖然能力強大,但是人不可靠,至於十一和風鈴,能幫的上忙的地方都少得可憐,眼下隻有救了風情才有可能反轉局勢。
打定主意,陳默從懷裡拔出插在漆黑色刀鞘裡的匕首——這一路走來,這把匕首幫他驅了不少邪,這次能夠成為唯一一個保持理智的人,它肯定功不可沒。
他將匕首叼在嘴裡,匍匐著慢慢接近中央案桌。李師師和趙佶還在因為徽宗的寵愛吵得不可開交,陳默不由微微感慨了下,看來古代的女人無論站得多高,永遠都是以夫為天!
不過這樣很好,她們越專注於彼此,就越容易忽略身外的人和事。如果可以,陳默還是不願意用到這把匕首,畢竟誰知道它能不能同時鎮得住兩個類似於波斯的女鬼?
陳默特意從離兩隻女鬼最遠的案桌旁繞過去,等爬到風情身邊時,全身上下都像是被水泡過,咬著匕首的牙齒因為太用力,連牙齦都微微泛著疼。
他將匕首從嘴裡拿出來,輕輕舔了舔酸疼的牙齦,站起身用雙手捂住風情的嘴,像對狗王那樣狠狠在她胳膊上擰了一把!
風情一聲尖叫被壓在嘴裡,眼裡瞬間疼得彪出了淚。
陳默看著風情的可憐樣,瞬間覺得解氣不已。他指了指已經走到龍椅旁的趙佶皇後和從龍椅上站起來的李師師,比了個悄悄溜走的手勢,示意不要驚動她們。
風情點了點頭,陳默放開她率先小心翼翼得往外走去。風情跟了幾步,忽然奇怪地看了眼龍座上的兩個鬼,稍微沉思了下,拉了拉陳默的袖子,猛地轉身跑向龍椅,並伸手狠狠拍向趙佶皇後的背!
陳默的眼睛瞬間瞪至最大,一聲尖叫就要衝破喉嚨,她是瘋了嗎!但他隨即就看到風情維持著抬起一隻胳膊的姿勢,直直從趙佶皇後和李師師的身體裡穿了過去,停在龍椅旁。
而那兩隻鬼卻還在爭吵著,似乎看不到風情這麼大一活人。
風情雖然做出了“拍鬼”這一壯舉,卻也嚇得不清,狠狠喘了口氣,才對陳默說道:“把他們叫醒,這根本不是鬼,而是來自這座墓的記憶!”
陳默對風情豎起了大拇指,徹底折服在這女人的膽量裡。
等所有人都清醒後,風情將他們帶到四周的壁畫前。陳默和狗王隻看了一眼,就驚叫道:“畫上的顏色呢?”
原本色彩斑斕的壁畫現在斑駁破敗,但那些侍女和舞女們的眼睛處卻多了黑黑的一點,看得久了,就像是被一個隻有黑色眼珠的人死死盯著。
陳默激靈靈打了個冷顫,趕緊轉移了視線。
“由於咱們的闖入,這組密封完好的壁畫接觸到氧氣,開始風化。”風情從臉上一抹,指尖處便多了點亮晶晶的東西,“而在揮發過程中散在空氣中的這些特殊物質,可以使人產生幻覺,看到壁畫上的場景。”
她走到一副壁畫前,“她們兩人吵架的場景我曾經在壁畫上看到過,所以才會對眼前的真實性產生懷疑。不過,衝過去的時候我也隻是抱著試試的心態,將自己的性命交給了老天。”
由於壁畫嚴重損毀,陳默和狗王,以及後來才下來的風家人已經無法看清上麵到底記敘了什麼,隻能通過風情的嘴得知一二。
這確實是座墓,卻不是徽宗的,而是李師師的。
“李師師是被活著關進這個墓裡的。”風情撫 摸著壁畫說道:“同時被關進來的還有趙佶皇後,以及……”她將目光移向角落那攤燈油與上麵的屍體,“徽宗的屍體。”
陳默不可置信地看著那灘被燈油撐得不成人形的屍體,怎麼都想不到它居然會是宋國的皇上!
狗王驚得差點蹦起來:“你可彆胡說啊!這好好的皇帝,怎麼可能這麼慘!”
風雷、風鈴和十一的表情也很不好看,明顯他們下來的時候也摔在了上麵。
風情搖了搖頭:“我也是看了壁畫才知道,當年宋徽宗慘死後,屍體被金人架在火上慢慢燒烤,流下的屍油一滴滴滲入身 下的罐子裡,直到再也烤不出油後,金人便將他整個人塞入了那隻罐子。金人相信這樣才能煉製出最長久的燈油。”
這四麵牆上的壁畫,將宋徽宗被擄後的所有事情全部畫了出來,直至李師師被活著扔進來,墓門永久封閉,才截止。
當年宋國被破,金人 大肆入侵,所有皇族不是死便是淪為階下囚。其中在慈雲觀當道士的李師師被金主看中,心甘情願地從了入侵的金人。
但這位金主的一位夫人卻是個狠辣之人,在李師師得寵的第二天,她便謀害金主,至其慘死,並讓李師師為金主陪葬。
“金主死的突然,當時這座墓隻建了個框架。但那位夫人的娘家權勢滔天,當時無人敢不聽其言,便將金主就這麼葬入了半成品墓中。”風情說道,“後來這位夫人命人將壁畫繪成如今的樣子,雖然看起來很匪夷所思,但我想她應該是恨極了這些人吧!”
在把李師師和金主的棺槨一起封入墓裡的第二天,這位夫人更是喪心病狂地將裝著徽宗屍體的罐子從密道運入陵墓,之後便封死了這唯一的一條密道。第三天她便將徽宗的皇後趙佶也押了來,讓她在陵墓的上方守墓……就是他們遇到風雨遺體的地方。
“雖然說是守墓,但那本身也和陵墓差不多了啊!”風鈴為那個時候的人感到可憐。
“重點不在這裡。”風雷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冷靜地說道:“如果說這裡是那位金主的陵墓,他的棺槨呢?陪葬品呢?這裡隻有一張龍椅,以及塗了特殊材料的壁畫……難道那位夫人知道後室會有人來,這些顏料會隨著氧氣飛散在空氣中嗎?”
“不,還有更可怕的。”陳默沉吟了下,凝重道,“如果說剛才隻是壁畫上的東西讓咱們產生了幻覺,而且看到的也隻是壁畫上的東西,那麼為什麼咱們接收到的暗示不一樣?風情你是舞女,而我們卻是座上賓?”
“不不,不止如此。”風鈴忽然道,“如果這個真的隻是幾百年前的景象重現,那麼趙佶皇後是跟著我們來的……這是不是說明,幾百年前,也有人把趙佶皇後帶了下來呢?”
“趙佶皇後越走近中央便越年輕又是怎麼回事?”狗王也想到了疑點。
“幾百年前,這座墓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十一喃喃道,神情忽然一變,全身警戒地看向龍椅。
由於空氣流通,飛散於空中的那些特殊顏料越來越少,中央的人與案桌的影像越來越稀薄,趙佶皇後甚至隻能看到豔紅的裙擺。
“不要一直緊張嘛,”狗王拍了拍十一的肩膀,想說什麼,臉色也是猛地一變。
陳默神色凝重地將匕首橫在身前,風雷掏出手槍對準龍椅,風鈴的鞭子軟軟垂在地上,但她的身體卻處於隨時爆發的狀態。
風情剛剛重傷,什麼都不能做,乾脆和狗王一起躲在了陳默的身後。
與此同時,龍椅底下傳出“吱——”的一聲,仿佛指甲從凹凸不平的石板上劃過的聲音。
“金主的棺槨去哪了?”風雷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舔了舔嘴唇,輕聲道:“黑驢蹄子準備好了沒?”
風鈴苦兮兮道:“都在上麵的包裡呢!”她掃了眼其他人,“現在咱們隻有一個包,還是裝了些輕便的食物和藥品。”
風雷啐了聲,狗王對陳默耳語道:“要不一會兒咱們合夥把風雷喂粽子怎麼樣?趁著粽子吃他的功夫,咱們肯定就逃出生天了!”
陳默現在沒心情和他開玩笑,抿了下唇對狗王道:“如果你再說些廢話,我會考慮把你喂粽子。”
狗王立刻乖乖的縮回了脖子。
風情奇怪得看了狗王一眼:“你們訓狗世家不是應該也有講對付粽子的辦法嗎?”
狗王沒好氣道:“那趕屍世家還是操縱屍體的呢!你怎麼不去讓它帶咱們出墓?”
陳默聽得心煩,正想喝止身後的兩人閉嘴,從龍椅背後忽然也傳出“吱——”的一聲,狗王驚呼道:“這年頭粽子還流行成雙成對啊!”
“不對,那不是粽子!”風情的表情更加嚴肅,“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是……”她的話還沒完,就看到從龍椅後鑽出一個大概有半個人高,下顎犬牙突出的大黑狗來。
那隻狗虎視眈眈地望著眼前的一撥人,從嘴裡發出低低的威脅叫聲,一副隨時會撲上來的樣子。
陳默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這裡會出現一隻狗,風家眾人的表情卻刷地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