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無法掩蓋心裡麵的憤怒,應該是失望更加準確。在學校的日子,總是匆匆忙忙的,並沒有很多的時間去想其他的事,卻是真的躲不過去想。
四天的假期,本來回家,好好地過個中秋節,卻也碰見了那些不想見到的陌生人。可是,躲起來也沒有用,畢竟是欠彆人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那一幕幕難堪的場麵實在很難讓人忍受。
每次都這樣,慢慢覺得 在學校呆著會比在家裡好些,在學校隻想著今天要完成什麼作業,家,卻慢慢變成了負擔。
可是,家是原點,時刻又在召喚著,有著許多無聲的期待,有時候想儘辦法去逃避,可往往就是那些我們逃避的東西驅使我們去尋找,不知不覺走上回家的路,一個人在外麵漂浮久了,心裡終究會孤獨寂寞。
有時候就是這樣,明明知道是錯的,但在還沒有付出代價的時候是怎麼都不會醒悟,不會停止往錯誤的深淵。
有些錯改了就好,而有的錯,犯了就意味著一生,明亮的雙眼經過世事的汙濁後就不會再澄淨起來,這樣想想,覺得太不劃算了,可是當初為什麼就不阻止自己呢,直到釀成了大錯才後知後覺。
每當林雪置身家中的時候,很多的事物酸情都讓她的心情變得很複雜。有時候她希望下雨,儘管下大些,衝走心上厚厚的汙穢;下了雨又期待趕緊天晴,見到了彩虹一切都會好起來;有時候會害怕,害怕犯錯,害怕受傷,害怕無力承擔。
漸漸的,學校成了最合適的安靜的地方,沒有世俗,更重要的是沒有世俗帶來的困擾。
一般中午,本應該像往常一樣,回到家,吃母親用心做好的飯菜,午休後又開開心心地上學,然而,漸漸,這種從讀書就開始堅持直到現在的規律漸漸被打破。
有時候實在煩悶,借著在學校複習的機會,林雪乾脆就不回家,每每這時候,一般心情都是煩悶的,所以對於午餐也是不那麼重視,隨便一個快餐或者吃點乾糧都是可以的,隻是不想回那個漸漸公式化的房子,而不是家。
你今天怎麼也來的那麼早?離上課時間大概還有一個小時,蕭凱從窗戶裡探進個頭來潮林雪座位的方向叫喚。
林雪趴在桌子上,沒有回答,可能是沒有聽見。
剛還見她抬起頭望著另外一扇窗戶呢,她那一臉的茫然好令人心疼。
估計蕭凱是這麼想的。
輕輕地走進去,坐在林雪的旁邊,蕭凱用手搖了搖林雪的肩膀,明顯,感受到了令人心涼的抽動。
這家夥在哭,蕭凱有點手足無措。正如自己想的那樣,自從上了初二,成績波動大,上課老走神,經常遲到,每個中午都不回家,說是複習又老趴在桌子上,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蕭凱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測是對的,對眼前哭得說不出話的林雪更是心疼萬分。自己那麼多個中午不回家,跟在她的後麵難道就是看她哭泣的嗎,不行,實在受不了女生在自己麵前流眼淚,更何況是林雪。
這是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炎炎烈日似乎在召喚著暑假就要來了,初二就要結束了,初三就要來了,中考也不遠了。
蕭凱眼中突然浮現那個自己給林雪講解數學卷子的場景,兩個人多開心。而且在回村子的路上,林雪說要考市裡最好的高中,自己因為林雪的興奮竟也高興起來。那天下午,傍晚真的很美。
林雪抬起頭來,看蕭凱一臉的彷徨,也不感到驚訝。
因為剛哭完,林雪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一粒粒小小的淚珠,眨眼時撲閃撲閃的,散落的淚珠像是小精靈撞擊進了蕭凱的凶腔,引起了難安的躁動。刷的一下,蕭凱的臉就也泛起了紅光,不過和林雪哭完後臉上的紅暈是不一樣的。
最近怎麼了,說給我聽聽,說不定我可以為你分擔呢。
蕭凱好像從來沒有那麼溫柔過,這樣的一種關懷又令平時看起來淚點很高的林雪哭了起來,不為什麼,隻為無法忽視的艱難的經曆和心裡無法訴說的委屈。
蕭凱走近了一點,用手輕輕地拍著林雪因為哭泣而變得柔弱的背,平時這個身軀多優美啊,亭亭玉立,多少人欣賞,此時怎麼那麼不忍心看到。
我就知道你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觀察了那麼久,難道我是傻子,還不知道嗎,哭吧,有委屈你就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蕭凱這番多情的話怎麼不讓人動容,情緒怎麼還控製得住,林雪突然雙手抱住蕭凱,蕭凱挺拔的身材隻夠坐著的林雪抱到腰下一點點,慢慢感覺了滾燙的液體打下來,雙手隻能輕輕地撫摸林雪的頭部,什麼都不能做,任憑焦急的情緒折磨自己。
中秋節過後,一切像那月亮一樣,由盈滿漸漸空缺起來。
爸爸沒有了車,終日悶在家裡,當我走進家門看到到處一片狼藉的時候,我在想媽媽怎麼不收拾一下,在恍惚的瞬間發覺,家裡已經沒有了積蓄,車也沒了,爸爸就像是失業遊民一樣,陪伴他的就隻有地上一根又一根的煙頭。
我叫他爸爸也不回答,隻是嗯嗯幾聲,而且經常發脾氣,沒有人惹惱他也拿家裡的一切能拿到的東西宣泄他內心的苦痛,也家中我心中的無助。
有一次,那是中秋剛過去了幾天而已,以前家裡總是熱熱鬨鬨的,可是現在,左鄰右坊唧唧歪歪一大堆,一個個一副譴責的模樣,親戚也疏遠了,感覺我的爸爸在被看不起。
那天,上門討債的人又來了,我躲在房間裡,不願意出來,因為他們的臉真的太凶惡了,每當我看到爸爸唯唯諾諾祈求再寬限幾天再寬限幾天的時候,我的心就碎了,所以我一個人躲起來,淚流滿麵。
爸爸和那些人糾纏了很久,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卑躬屈膝的爸爸和媽媽,好像這裡不是我們家一樣,他們倒反客為主了。
爸爸拿家裡收藏起來的茶侍奉他們,從來都是老實的他說儘了好話,而且一句比一句難聽,我聽得心碎了一遍又一遍。
實在沒有也就沒有辦法,他們說給爸爸幾天,幾天後再不給利息就不是像今天這樣講話,我聽到爸爸小聲地說是是是,我真的是快要崩潰了。
他們走後,爸爸和媽媽兩人坐得離得很遠,靜默了很久,我可以想象當時的空氣恐怕都凝固了。
媽媽坐起身說去煮飯,爸爸拿起眼前茶幾上的杯子就往地上摔,嚇得媽媽雙腿直哆嗦,話也說不出來。
摔了一個有一個,摔了杯子摔茶壺,媽媽再也不能不說話了。
老林,你瘋了。
媽媽以前說話多麼小聲,多麼溫柔。現在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樣,可是我不怪她,因為一切的變化都無法阻止。
以前我們坐在一起聊家常的時候說爸爸是個怕老婆的人,可是現在好像已經不是了,不是好像,是根本就不是了,我甚至懷疑爸爸當初是否怕過媽媽,記憶就這樣被活生生的現實給磨滅了,一點一點地消失,殆儘。
杯子和茶壺破碎的聲音和心碎的聲音居然是一樣的,外麵吵鬨的聲音愈演愈烈,我跑出房間,看到媽媽坐在地上,爸爸眼裡像裝著一團一團的火,燃燒著他自己,也燃燒著我們。
我扶起媽媽,讓她坐下,這時哥哥從外麵回來了,雖然哥哥比我才大兩歲,可是他是男生,比我勇敢。
哥哥一手奪下爸爸從房裡搬出來的電腦,大聲吼,爸,夠了。
性格剛烈的哥哥可是從來沒有對家人那麼大聲過,我感到莫名地害怕。
爸爸已經是瘋了,他不停地哭,不停地罵,不停地摔東西,電腦,電視機,電水壺,線頭都沒拔下來,爸爸搬起來就摔,在地上摔出一地的碎片,那是一地的憤怒憂傷和無奈。
哥哥實在控製不住,就在旁邊說爸爸懦弱,沒用。我和媽媽在一旁哭,除了安慰媽媽,我實在是不知道要乾嘛,眼前的兩個憤怒的男人讓我感到害怕。
爸爸叫我哥哥走,不想再見到他,叫所有人都走。爸爸的聲音恐慌而沙啞。
哥哥是受夠這些了,哥哥性情急,看到這樣殘敗的家庭,哥哥就踏出了家門。
媽媽不知怎麼突然反應過來,推開我,做起來準備向哥哥的方向跑。哥哥的速度太快了,沒等媽媽達到家門口,哥哥就跑遠了。
媽媽瞬間崩潰癱坐在地上,淚流滿麵,口中喊著,阿達,回來,阿達,我的兒啊!老淚縱橫,臉上的皺紋都扭曲起來了。
我在背後不停地流眼淚,沒有哭出聲,突然就覺得哥哥這樣真好,走了多好。
我依然記得哥哥健壯的身軀突然消失的場麵,媽媽哭得好像要死去了一樣,爸爸坐在離媽媽有點遠的位置,兩眼無光。當時,夕陽西下,殘陽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