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公交車站距離這裡也不遠。回到東街那邊人也多了,就更不怕了。”卓靈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衝阿鬆微微一笑,“你不是還有要忙的事情嗎?你去忙吧。”
“可是……”阿鬆始終還是不放心。他總覺得放卓靈這麼一個漂亮的姑娘在大晚上的馬路上一個人走十分危險。
“沒什麼可不放心的。”卓靈衝他揮揮手,示意他不用跟上來了,“我可是卓靈哪。天煞孤星卓靈,誰呆在我身邊誰倒黴,鎮上就是那些小混混看到我也隻是口頭上示威,並不敢對我怎樣。”
雖然卓靈說得不錯,可是,阿鬆總覺得心神不寧。
在阿鬆擔憂的眼神目送下,卓靈輕巧地走出了殯儀館的大門。
走出殯儀館,回頭看看殯儀館後邊那一片墓園,儘管已經兩年了,但卓靈總是會感到一陣沒有由來的恍惚,仿佛她沒有從那個世界離開,仿佛老太太就住在這殯儀館裡邊,仿佛身後那片墓園就是年幼漂泊的她曾經的歸宿。
卓靈深呼吸了一下,慢慢地朝公車站走去。
在一個熱帶小國上,夏季又濕又熱,十分難受。也許是天黑了,也許是墓園附近,大家總說墓園的空氣要比彆處格外陰冷一些,卓靈並沒有熱得十分難受。她的身上穿著一襲海軍風的藍白連衣裙,加之她麵容精致、身材姣好,顯得十分青春靚麗。任誰第一時間都不會想到這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居然是一個入殮師。
公交車站一個人都沒有。也是,這個時間點,而且還是墓園附近,怎麼可能還會有人呢。卓靈也不在意,徑自默默地在椅子上坐下了。
等了大概五分鐘的時候,她沒有等來公交車,卻等來了一輛拉風的敞篷跑車,像一顆紅色子彈,倏的一下在公交車站停下了。
車子急刹時,車輪與地麵摩擦發出“chi”的尖銳的聲響。
卓靈不動聲色地看著車上的三名男子,身材算不得多麼魁梧,陣子裹在一件白色長袍裡,像三根豆芽菜似的,頭上還纏了一圈白布,活像被人揍成了豬頭再簡單地包紮了起來。應該是不黑的膚色,但在兩鬢黑發和一些絡腮胡的映襯上總讓人覺得應該是偏黑的膚色,濃眉大眼的,笑起來帶著中東土豪特有的猥瑣勁兒。
他們臉色潮紅,一看就是喝了酒的。
他們朝卓靈大聲叫喊,笑容猥瑣,滿臉不懷好意。
卓靈就這麼用黑白分明的杏眸沉默地看著他們。他們的眼神和表情讓她想起來剛從人販子手裡逃出來的時候,想要睡在公交車站或是天橋底的時候看到那群流浪漢。最終,她選擇了墓地。
對於年幼的卓靈來講,活著的人比死了的人可怕多了。
直到現在,卓靈也是這麼認為的。
卓靈握緊了工具箱的提手,那裡邊有她的化妝工具,還有一把五寸長的水果刀。
那三個男人看見卓靈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就那麼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動一下,就像一個雕工精細的雕塑人偶,三人的目光不禁更狂熱了一些。
卓靈沒有站起來逃跑。這裡算是落英鎮的郊外,附近除了墓園、殯儀館以外就是農田,野草瘋長的草地,零星散落著幾家規模不大的手工作坊和小型加工廠。距離她最近的有活人的地方就是五百米之外的殯儀館了,不過,卓靈可不認為她能夠跑得過眼前這部拉風的紅色跑車,彆說跑車了,她甚至跑不過眼前的三個男人。
眼看著他們拉開車門,準備搖搖晃晃地像植物大戰僵屍裡邊的僵屍朝她走來。卓靈有條不紊地打開工具箱,從底層摸到那把五寸長的水果刀,握緊刀柄,手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就像她沉靜得恍若無機質玻璃球的眼珠子。
三個高大的男人搖搖晃晃、醉醺醺地朝她走來,眼神裡迸射出chi裸luo的不懷好意的光芒,卓靈在他們的眼裡就像他們國家那些個乖乖待宰的、剝開色彩斑斕的羽毛後便是白嫩嫩的肉的小雛雞。
卓靈用另一隻手從工具箱裡摸索出一瓶辣椒水,在那三個男人走到距離她還有一米、能夠清楚地聞到對方身上濃烈的酒臭的時候,猛地掏出辣椒水對著他們的眼睛就是一陣狂噴,而握著刀柄的手也把那把五寸長的水果刀抽了出來,握得死緊死緊的。
那三名男人猝不及防被噴了一臉,眼睛火辣辣地疼痛著,他們氣得臉都歪了,整個麵部表情都是猙獰而扭曲的,他們憤怒地朝卓靈撲了過來,勢必要給她好看!
卓靈靈活地閃開,開始朝殯儀館的方向狂奔,她的手裡緊緊地抓著那把五寸長的水果刀,掌心開始冒出細密的汗水,黏糊糊的,刀柄仿佛下一秒就會變成滑溜溜的泥鰍從她手中溜走。卓靈更加握緊了刀柄。
“呼!呼!呼!”
“砰!砰!砰!”
靜謐的墓園外的夏夜裡,卓靈聽到了自己的擂鼓似的心跳聲,聽到了越來越近野獸般的喘氣聲。她不敢閉上眼睛,她死死地盯著前邊尖尖的塔頂,眼看著越來越近了,但她終究比不過男人的速度。
“@#¥%!”其中一個男人抓住了她的頭發,嘴上罵罵咧咧的,似乎準備狠狠教訓卓靈一頓。
卓靈疼得生理淚水都要出來了,她拚命去抓那隻鐵鉗似的手,但就如螳臂當車,毫無用處,她握緊了手裡的水果刀,一咬牙,就要反手狠狠插入那人的身體。
就在這光電火石之間,她拿著水果刀那隻手被人抓住了,與此同時,抓住她頭發的那個男人也被某人一腳踹飛了出去。
淚水朦朧了卓靈的眼睛,淩亂的頭發在某種程度上遮擋了她的視線,她怔怔地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三兩下就擺平了三個醉醺醺的男人。
“一個姑娘家,手上還是乾乾淨淨的比較好。”那個男人有著像大提琴一樣低沉渾厚的聲音,他衝卓靈笑了笑,漆黑的眼睛讓卓靈想到了曾經在電視上看到的那顆罕見的黑珍珠。
這是一個危險的男人。一個人的眼神不會騙人。明明是燦若星辰的眸子,親切友好的笑容,但卓靈就是從那人深邃的眼底看到了血的顏色。
男人把卓靈落在公交車站椅子上的工具箱完好無損地遞給卓靈,“給。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卓靈怔怔地接過沉沉的工具箱,“謝謝。”
她看到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三個男人,那名男子朝他身後看了看,安慰她,“彆擔心,隻是暫時爬不起來而已,等那股疼痛的勁頭過去就能重新爬起來了。”
卓靈不是為他們擔心。她定定地看著眼前比她高了不止一顆腦袋的距離的男人,她是擔心他。那三名好歹算是“外國友人”,而且瞧他們在落櫻鎮還敢開著那麼拉風的跑車這樣張揚的行為看來,他們指不定來頭還不小。
彆說他們來頭不小了,就算是普通人,要是受害方不小心“防衛過當”,甭管施暴者之前想要做多麼喪心病狂的事情,倘若結果是未遂的,施暴者不會獲刑,反倒是防衛的那個人獲刑了。這樣的案例不勝枚舉。
“是在擔心我嗎?”被那雙漂亮的杏眸注視著,張正源覺得心跳的頻率好像稍稍發生了變化,儘管她頭發淩亂,眼眶紅彤彤的,還泛著點淚光,但半點不顯狼狽,反倒有一種彆樣的楚楚動人的美麗。
“彆擔心,我來頭也不小呢。”張正源用開玩笑的口吻這樣告訴女孩。卓靈沒有被他逗樂,權當他是在安慰自己了。
道謝的話已經說過了,卓靈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做些什麼,眼見著巴士遠遠駛來,卓靈便提著工具箱要向公交車站的方向跑過去,沒跑兩步便被張正源拉住了。
“你好!我是張正源,能為我提供一份短期的工作嗎?”張正源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要攔下這個女孩,而且還要說出這樣將來極有可能讓兩人之間牽扯不清的話來。也許是好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