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上山的時候,秦天揚看到謝大叔開口就是“小氣鬼大叔”,直讓謝大叔苦笑不已。此後每日,秦天揚也不砍柴了,有了那麼一錠金子,到時候隻要在那張萬福麵前一擺,彆說田租,就是買下地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每天秦天揚都拿著斧頭上山,隻是和謝大叔聊聊天,二人一起打獵吃東西,日子倒也過得舒服。
這下可是苦了虎子。剛開始幾天,秦天揚上山砍柴都不叫虎子,虎子也樂得睡個懶覺。可是後麵幾天,虎子爹卻開始擄袖子揍他了,虎子沒辦法,隻得早起找秦天揚砍柴,但每次都遇不到秦天揚。每每晚上在村裡見到的時候,虎子都會腆著臉拉著秦天揚哭訴:“天揚啊,你是不要我了嗎?我們可是好兄弟啊,不能因為我每次偷懶不砍柴你就再也不叫我啊。”
秦天揚答應了謝大叔不告訴彆人,當然也不能虎子在一起砍柴了,沒辦法,隻得和虎子承諾,待得半個月之後,他們在一起砍柴,虎子想想也答應了,一把鼻涕一把淚抱著秦天揚叫著:“好兄弟,果然是好兄弟。”直讓秦天揚苦笑不已。
秦天揚每日上山,或是和謝大叔聊聊天,或是打獵,或是看著謝大叔療傷打坐。謝大叔不過三十歲年紀,雖與秦天揚相差二十年,但卻十分喜歡秦天揚,一方麵因為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另一方麵也是因為秦天揚的確讓自己受了一些震動。謝大叔有時候也在苦笑,沒想到自己縱橫江湖十年來,現在卻與一年幼少年做了朋友。不過這小友,卻遠遠勝過江湖上的所謂的兄弟了。
秦天揚雖仍不知道謝大叔的大名,但他能感覺到謝大叔對自己的那份警戒已經沒有了,自己就更是大大咧咧的和謝大叔混在一起。
半月時光一閃而過。這天早上,秦天揚沒有上山砍柴,而是在家裡等著,今天就是給那張惡霸交田租的日子了。昨天上山之時,秦天揚就告訴了謝大叔,今天不會來,謝大叔隻是淡淡應著,也沒多說什麼。
此刻的庭院之中,秦老爹坐在石台上,直著腰背,臉上帶著笑意,就連臉上的皺紋似乎都少了很多。秦母站在一邊,也是嗬嗬笑著,偶爾嗔怪一句秦老爹。秦天揚則站在一邊,看著門外。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遙遙隻見一簇人湧了過來,當前一人手中拿著兩個鐵蛋,不斷滾著,臉上肥肉一顫一顫,大腹便便走了過來,正是張萬福。張萬福身後跟著七八個人,各個卑躬屈膝,正是張家的仆奴了。四周還有其他村民,看著秦家這邊,都是麵露擔憂之色。
隻見張萬福搖搖晃晃走了進來,看到坐在石台上的秦老爹,嘿了一聲,道:“喲,秦老爹,氣色不錯嘛,可是有什麼好事情?”
秦老爹笑了笑,拱手道:“有什麼好事也都是我自家的事,就不牢張老爺費心了。”張萬福嘿嘿一笑,道:“你有什麼好事本老爺是不用費心,不過,今天就是交錢的日子了,如果沒錢的話,這可就要我費心了。”
說罷,張萬福走了幾步,看著秦天揚,笑道:“如果沒錢啊,我看就讓這小子去我府上做工,做個幾個月也就夠了。不過,”說到這裡,張萬福冷哼一聲,盯著秦天揚道:“你小子罵過本老爺,要是落到老爺手上,老爺有的是辦法炮製你,哼。”
秦天揚卻是不怕,冷笑一聲,看著張萬福。張萬福看看秦天揚,又看看秦老爹心中大感困惑,正自恍惚間,忽聽當的一聲,秦老爹道:“張老爺,不知道這個夠不夠交田租錢?”
眾人已然開始驚呼。張萬福扭頭看去,隻見秦老爹坐在石台上,手中拿著一物,磕在台階邊發出了當當的聲音。那手中的東西金燦燦的,在陽光下還折射著光彩,竟是一錠金元寶,在看那色澤金亮,該是上好金子了。
張萬福目瞪口呆,身後的一眾村民也是頂著秦老爹手中的金子,半天說不出話來。張萬福走上前去,伸手一奪,拿過了那金子,放在嘴邊咬了咬,又是瞧了半天,眾人都是隨著張萬福的動作看來看去。張萬福不由得暗道:“乖乖,竟然真的是錠金子。這秦老頭莫不是發了橫財麼?”
想到這裡,張萬福嘿然一笑,道:“秦老頭,這金子是哪來的?”秦天揚前先道:“哪來的你管不著,嘿,張萬福,這錠金子,購買下我們家的地了吧?”秦老爹也是嗬嗬一笑,道:“就是,我兒說的不錯。張老爺,你怎麼說?”
張萬福眯著眼睛,望著天空,笑道:“你一個破落戶怎麼會有金子?我怎麼說?嘿,你說我怎麼說?”身旁一仆奴心中一動,已然明白,當前走出一步,叫道:“前幾天我家老爺倉庫被人盜開,裡麵就是丟了一錠金子,我看這錠金子很有可能就是我們老爺丟的那個。”說著眼骨碌一轉,道:“這錠金子我家老爺要拿回去檢查一下。”說罷看著張萬福。
張萬福嘴角帶笑,輕輕點了點頭。那仆奴心中一喜,看來此番借坡下驢是用對了,回去不知道要怎麼受到老爺封賞呢。張萬福一反手,將金子收起,笑道:“我這就去檢查檢查,老秦啊,這個月的田租呢,就算啦。嘿嘿。”說罷扭頭就走。
“張萬福!”一聲暴喝傳來,張萬福扭回頭,隻見秦天揚捏緊拳頭,怒目圓睜盯著自己,秦老爹卻是麵色慘白,跌坐一旁。張萬福冷哼道:“小子,再出言不遜,莫怪我不客氣了!”
秦天揚頭上青筋暴起,猛一抬手,指著張萬福大聲喝道:“把金子留下!”一旁的秦母想要拉著,卻怎麼也拉不動這個執拗的少年。秦母心中擔憂,泫然欲泣。
張萬福看著秦天揚逼近,心中一怕,連忙揮手道:“給我打!”七八個仆奴正愁沒有表現機會,生怕落在剛才那露臉的仆人後麵,紛紛用了上去,抬手便打,一隻巴掌尤其迅速,朝著秦天揚臉上狠狠扇了過來。這一下要是扇結實了,嘴角必然要流血不止了。
忽聽“嗖”的一聲,緊接著便是哎呦一聲哀嚎,當前一仆人猛然自人群中飛出,接著狠狠跌在地上。眾人望去,那仆人手腕帶血,不知被什麼割傷,正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行凶!”一聲暴喝,如同雷霆霹靂,響徹天空,眾人都是耳膜一震,俱都伸手堵著耳朵,仍是感覺嗡嗡之聲不止。張萬福抬眼望去,隻見身後那茅草屋上,正站著一人,雙目如電,盯著自己,不怒而威,一襲白袍隨風而起,烈烈作響,雙手背在身後,霸氣淩然。
“謝大叔!”秦天揚當前驚叫出來。隻見那茅草屋 上人影一閃,眾人還沒看清,就覺一陣狂風襲來,人群中正正多出一人,橫在一眾仆奴和秦天揚中間。
張萬福頓覺驚恐,渾身顫抖,顫聲道:“你,你是誰?”謝大叔卻不說話,隻是兩眼望天,理都不理。張萬福想到手裡的金子,財迷心竅,麵色一狠,將手一揮,道:“給我打!”其餘幾個仆人抬手便打,隻聽嗵嗵嗵之聲不絕響起,七個仆人竟然在一瞬之間倒飛而去,重重的跌倒在地。謝大叔卻是動都沒有動過,站在原地,衣不染塵。隻有秦天揚站在身後,看到謝大叔身子晃了一晃,心中立馬明了,謝大叔內傷還未恢複,當下上前一步,站在謝大叔身側,卻暗中扶住了謝大叔。
謝大叔自然感覺到了,扭頭看看秦天揚,笑了笑,又扭過頭看著張萬福,緩緩道:“馬上從我眼前消失,殺你都會臟了我的手。”張萬福惱羞成怒,偏偏發作不得,站直身子,一揮袖轉身便走。
“等等,將金子留下!”秦天揚叫道。張萬福恨恨兩聲,但看到謝大叔冷峻的眼神,心中一緊,自袖子中掏出金子,放在地上,轉頭邊走,身後仆人也一個攙扶一個跟著走了。圍觀的村民頓時爆發出笑聲。看來這張萬福平時民怨頗多。
秦老爹趕忙上前,對著謝大叔抱拳道:“多謝壯士出手相救。”謝大叔轉過身,微微一笑,道:“不用謝我,都是你們的好兒子。”秦老爹心中納悶,看著秦天揚,秦天揚卻是一臉笑容看著謝大叔。
圍觀的村民還在往裡麵看,謝大叔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秦老爹看在眼裡,當下轉過謝大叔,對著門外村民笑道:“大家彆看了,快回去吧。這是天揚的三叔,多年在外走動,這才剛剛回來罷了。沒什麼熱鬨啊。”
眾人一哄而散,秦天揚拉著謝大叔就往屋子中走去,秦母也趕忙上前撿起金子,滿心歡喜,去灶台間準備食物去了。
午間,幾人坐在屋子之中,秦母笑嗬嗬的端上了飯菜,一盤窩頭,一盆菜湯。稍後秦老爹卻是笑嗬嗬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大碗進來,往低矮的桌子上一擺,秦天揚頓時驚呼:“老爹,這是咱院子裡的蘆花雞麼?”
秦老爹笑道:“沒錯,這就是咱院子裡的蘆花雞。家裡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你,你大叔來了,爹不能不小氣。”謝大叔一愣,連忙拱手道:“老爹折殺我了,何必為了謝某做這些呢?”
秦母也在一邊拿著碗盛湯,聞言笑道:“壯士你就不要自謙了,這次多虧了你,要不然我們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真的是感謝你了,還請你莫要嫌棄吃的不好才是。”謝大叔卻覺得緊張,連忙伸手接過湯碗,嘗了一口,歎道:“這真是謝某吃過最好的湯了。”
秦天揚口吞唾沫,盯著謝大叔的湯碗,秦母笑道:“小饞鬼,這份是你的,再不給你,你的口水可要把這裡都淹了。”眾人皆笑,秦天揚拿過湯碗,撓著頭嘿嘿直笑。
秦老爹看著謝大叔,人雖落魄,但氣勢猶在,往那裡一坐,便有一股子霸氣,讓人生而敬畏。秦老爹暗道:“這小小山村,竟會來如此人物?”當下輕咳一聲,道:“嗯,壯士,不知道從哪裡來,怎麼會認識這小子的呢?”說罷伸手摸著正在咕嚕咕嚕喝湯的秦天揚的腦袋。
謝大叔放下湯碗,淡淡道:“我與天揚不過有緣認識罷了。至於名號,也不是什麼響亮人物,不足道哉。”
秦老爹心中疑惑,開口道:“看壯士功夫高深,卻不知道是何門派?”謝大叔忽的看著秦老爹,笑道:“聽老爹這麼說,似乎也是江湖中人?”這時候秦天揚剛剛喝完湯,一隻手去拿窩頭,一邊笑道:“爹,你是江湖中人啊,嘿嘿。”
秦老爹苦笑一聲,道:“老朽可不是。不過老朽的爹當年的確是江湖武林人士,後來厭倦了江湖鬥爭,便攜家帶口來了這山村隱居。所以對於這江湖之事,我從小聽說,還是知道一些的。”
謝大叔道:“原來如此。令尊身處紅塵還能看破離開,遠避江湖是非,確有大智慧。現在的江湖中人爭權奪利,與令尊相比,嗬,不提也罷。”
秦老爹點點頭,見謝大叔似乎不願多說,當下也不再提起。
午飯用過,秦老爹和自是收拾碗筷,而秦母已經到灶台間收拾了,秦天揚與謝大叔坐在門口台階上閒聊。午後陽光溫暖,照著這一方小院,倒也顯得自然許多。如果不認識的人看到,一定以為這是簡單的一家四口罷了。
“天揚,這段時間,多虧你的照顧了。”謝大叔忽的開口。秦天揚眯著眼睛看太陽,聞言笑道:“大叔怎麼說這種話?今天要不是你來,我早就被人狠揍了,嘿嘿,該是你照顧了我才對。”
“不管怎麼說,當初要不是你救下我,我現在也許早已死在山林間,這份恩情,我不會忘的。”謝大叔幽幽歎道。秦天揚大覺納悶,道:“大叔,你這是要乾嘛,總說這種話。”
謝大叔也不由得歎了口氣,苦笑一聲,暗道自己堂堂男兒橫行江湖,什麼時候會為了一個小孩兒變得婆婆媽媽了。謝大叔想了想,道:“天揚,我要走了。”
秦天揚顯然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問道:“去哪裡?”謝大叔道:“離開這裡,回我自己的地方去。”“自己的地方?那是哪裡啊?”“此去向西,大雪山之處。”謝大叔頓了頓,開口道。
秦天揚這才明白,謝大叔要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二人雖隻是在一起相處了半個多月,但感情卻實在身後,想到日後也許就見不到謝大叔了,秦天揚頓時傷感起來,小小少年的眼眶竟也泛紅了。
謝大叔長歎一聲,也不再言語。忽聽秦天揚道:“大叔,你什麼時候走?”謝大叔想了想,道:“今晚夜黑便走,如此一來才不會驚動那張惡霸,這樣他忌憚於我,也就不會再來騷擾你們家。”秦天揚點了點頭,說道:“大叔,我問你,你要回家,是不是先要到縣城去?”
謝大叔想了想道:“綿州麼?大雪山在此去西方,我要準備一些東西,從路程上來說,的確經過綿州。”秦天揚忽的笑了起來:“那正好,我也好久沒去過縣府了,這樣吧大叔,今夜我和你一起走,到了綿州附近縣府我們就分開。然後你回你家,我回我家。”
謝大叔聽著這稚子之言,想要笑一笑,卻笑不出口,他自然之道這小小少年如此做法隻是為了送自己一程罷了。心中感動,但表麵卻沒有表現出來,謝大叔淡淡一笑,道:“你想去縣城麼,也好,隻要你爹娘同意,我就帶你走。”
“好呀,我爹娘一定同意。”秦天揚一臉驚喜,跳了起來,正巧秦老爹自灶間走出,看到秦天揚如此興奮,笑道:“怎麼了,為什麼這麼高興?”
秦天揚笑著說:“老爹,謝大叔要離開了,我求謝大叔帶我去趟縣府,然後我們再分彆,你看可以麼?”秦老爹一愣,還沒緩過神,卻見謝大叔緩緩站起,道:“老爹不必擔心,到了縣府,我自會差人將天揚送回。有我在,不會讓他少一根汗毛。”
秦老爹愣了一會兒,看著滿臉期盼的秦天揚,揮了揮手,道:“去吧去吧,一年也去不上一次。想去就去吧。那就有勞壯士了。”說罷便是對謝大叔抱拳躬身。謝大叔笑道:“莫要言謝,舉手之勞而已。”
秦天揚看老爹同意,心中大喜,竄入房子裡收拾東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