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世事紛繁終有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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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清冷,濕了衣衫,冷了心情,而後,是一場不可預期的風霜。

若惜看著頭頂的傘,看著眼前站著的人,隻是微微一笑,而後,不知道雨水還是淚水的東西就這樣慢慢滑過了臉龐,直到那個人臉上的表情終於變了。

“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那樣的事,一直以來隻是覺得你迷惑了將軍,但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究竟是什麼才能讓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而你,覺得自己得到了什麼?”

“我嗎,”微弱的聲音,帶著顫抖和不安,還有深深的自責,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隻是因為,她需要他的愛,還是因為,她隻是需要一個能夠庇護的人,能夠不用操心的生活?人生有時候哪裡來的那麼多的其他,隻是因為一時的衝動,或者盲目的追求罷了。“我啊,其實我在想,有時候一個人真是傻,明明有些東西在眼前了,卻總是害怕失去,患得患失的時候,終於本來在手上的東西便突然消失了。而後,任何人任何事,都隻是在這樣的錯誤中,變得失落,最後,什麼也得不到。我是不是這樣的人呢,是的吧,我很傻是不是,一個純粹的傻瓜,我自認愛著他,卻終於害了他。你為什麼不罵我,為什麼不斥責我呢?”她看著他,眼內的淚水讓人心變得柔軟,卻無法掩蓋住她曾經犯下的錯誤。

“石炎,我求你一件事……”

有些事情,總是要想著解決,而有些事情的解決並沒有想象中那樣簡單。有些錯誤一旦犯下,並不是一個道歉便可以挽救,而有些事情的挽救,終是要經曆歲月的洗禮,而後,迎來新生。

若惜是這樣想的,曾經的那些歲月,如今的荒唐,看過了人心的黑暗,被欺騙,被利用,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聰明的女人,終究還是會明白的,隻是她明白得,還不算太晚。但是明白了之後呢?

“你確定要這麼做?”石炎有些驚訝她說的這些話,更加不能相信那樣一個事實,但是他卻不得不信,因為事實就擺在麵前。

“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我隻是栽贓嫁禍?”若惜一雙眼睜得大大的,她真的沒有想到石炎竟然會變得這樣冷靜,若是以前,他怎麼還沉得住氣,然而時間總是會讓人變得成熟的,這個道理誰都明白,而要做到,卻是十分困難,尤其是一個久經沙場卻不懂政治的男人。

“將軍戰功顯赫,總是有人看著他這個人,總是有人忌憚著他搶了他們的風頭,以前是,現在還是,若是我還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就不能幫助將軍了。那個大夫是我的一個好友,而他的診斷總是不會錯的,他告訴我那種藥,那種毒,那種東西,你一個小女子總是不能拿到的,回春丹這樣的東西,就連花老板那裡都不會有,而能夠得到這種藥物的人,隻有皇室,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其實……”他看著若惜,看著那張蒼白的臉上有了些血色,細細道,“其實我是很想發怒的,但是看著你的時候,卻什麼也罵不出來了,將軍還是那樣,而那些人還逍遙法外,現在的將軍府已經沒有人主事了,如果你再有些什麼事情,將軍要怎麼辦?”

“所以,我才要你答應我那樣的事情。”她突然歎了一口氣,一年的時光總是會讓一個人慢慢變得成熟起來,有些人,有些事,在女人的爭鬥中總是會慢慢變得不同,而若惜覺得現在的自覺果真一直都活在女人的爭鬥中,“以前總有人告訴我,想要得到什麼,就必然要付出什麼,如果沒有付出便想要得到回報,那是天方夜譚的事情,曾經的我不明白,因為我不夠資格明白,但是現在不同,我還是學會了思考,學會了明白,學會了很多事情,我是不是一個壞女人,你看,我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是不是很壞,很下賤。”她站起來,走進石炎,看著他的臉,看著他臉上的驚恐,一切,總該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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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人害得一個男人隻能整日淫樂,這樣的女人該不該殺?一個女人為了自己的幸福給自己的夫君下毒,這樣的女人該不該死?一個女人,為了爭寵害得彆的妻妾瘋狂,這樣的女人是不是該誅?當寧若惜的罪名被傳揚出去的時候,整個王都似乎都知道了她的惡毒,而她迎來的,也是一場悲慘的結局。

將軍病重,事情傳到朝堂的時候皇帝早已經震驚,而太醫診斷的結果是春藥作祟,有人給將軍下了藥,而現在的將軍,還昏迷不醒。

誰給將軍下藥,誰迷惑將軍,這樣的事情顯而易見。將軍府內現在隻剩下一個人侍奉將軍,而將軍一直離不開的人,隻是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就叫寧若惜。

寧若惜的名字早已經傳遍了整個王都,不是因為某種豐功偉績,更不是因為一些讓人欣羨的故事,而是因為謀害親夫和淫蕩。

但是這樣一個女人,卻要為自己開脫,誣陷他人。

魏陽王帶著自己的女兒魏金香去看將軍的時候,那個已經甚至失常的女人衝開了侍衛的阻攔,抓著魏金香的手大罵魏金香惡毒,給了她那些藥,但是誰會相信。

金香郡主曾經有些任性失禮,但是現在卻是嬌小可人,溫柔大方,她突然的改變不知道意味著什麼,但是誰也明白,寧若惜不過是在栽贓陷害。

魏金香驚慌失措,說曾經跟寧若惜有些小誤會,但是從來沒有計較過這個,她已經不在意那些了,況且她愛著赫成雲將軍,怎麼會將他置於死地,而一直以來,她也沒有跟寧若惜見過麵,怎麼會給寧若惜那些東西,那些東西她根本不認識的。

所以一切的矛頭指向了寧若惜,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

天牢的滋味並不好受,若惜一個女子更是不能在陰冷潮濕的天牢呆的太久,但是一切都已經發生了。她淩亂了的衣衫貼在身上,沒有被子,沒有飲食,似乎一切都隻是一個夢,夢裡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但是突然而來的黑暗,帶著惡臭的牢房,她仿佛還在笑。

果然,那個女人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她卻傻傻的相信她是一個大度的女子,事實上看來,一切的策劃和安排,那個女人早已經預料。

那麼有些人,有些事,是不是也是她做的?花姨是不是也已經遭到了毒手。她並不敢卻想,因為這樣的事情,她曾經明白,但是到了現在,明白也已經晚了。

門鎖打開的聲音,而後,是鏈條滑動的聲音,這裡是一方死牢,據說進來的人就不要想出去,魏金香為了給自己討公道,已經讓人將她壓進了死牢,而現在,能來這裡的人,是誰?

昏暗的光線下,一雙質地上乘的鞋首先落在若惜麵前,向上而去是金鑲邊的對襟外袍,裡麵是紅色的羅裙,看起來十分精美,綢緞在昏暗中顯得那樣耀眼,若惜笑了,看著眼前的人。

“郡主看起來很高興,隻是在這個牢獄裡,高興也不能被人看見。”她的聲音有些乾澀的嘶啞,但是她還在笑。

“寧若惜,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也在笑,兩個人,兩張臉,截然不同的兩種笑,一個是真的高興,而另一個,是諷刺。但是誰在意呢。

“誰知道呢,也許知道,也許並不清楚,從你將那幾顆藥給我的時候,我就在想,這個人是不是在捉弄我,但是我還是將那些給他吃了,”她輕笑,“也許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欲仙欲死,而後是長久的歡愉。魏金香你知道嗎,一個女人在得到一個男人的時候那種心情,隻是那種感覺你卻不能體會了。哈。”

“死鴨子嘴硬,”魏金香怒斥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幸福,隻是沒有想到幸福來得突然,也結束得突然,你從來就不明白,金香郡主想要得到的東西,從來就沒有打算放棄過,而你,寧若惜,不過是我的犧牲品。”她說著,心裡突然就暢快了,這女人很快就要死亡,當她死去的時候,就不會擋在她的麵前,她才是唯一的將軍夫人。張啟什麼的,母親的遺訓什麼的,那些東西,不過是可以隨意舍棄的東西,她不稀罕,也不需要。她的目標依然的將軍夫人,寧若惜這麼一鬨,她喜歡將軍,為了將軍受苦的事情就已經被人知道了,而皇帝,不會不知道最後該怎麼處理。

所以她笑得很歡愉,因為她的目的很快就達到了。

“現在,等死的滋味如何,寧若惜,我現在來告訴你究竟錯在哪裡好不好。”她站在牢門外,這裡隻有兩個人,一個站在外麵,輕鬆自在,一個躺在裡麵,很快便會迎來死亡。站在外麵的人看著躺在裡麵的人,眼中是惡毒和興奮,之後,她笑了,笑得十分優雅,卻讓人恐懼,“寧若惜,我告訴你,下輩子投胎的時候要投一戶好的人家,不要做一個藝妓,不要跟郡主搶男人,尤其是像我這樣小心眼的女人,嗬,還有,你錯了,是因為錯在跟我搶男人,是因為得罪了我。記得,下輩子不要得罪有權勢的人,否則將會迎來的,隻有死亡。”

腳步聲輕快而讓人覺得悠揚,魏金香慢慢走了出去,而後,死牢裡陷入了一片寂靜。沒有人知道躺在裡麵的人在想些什麼,也沒有人明白,寧若惜竟然冷靜的可以說異常。

牢門外,魏金香也十分冷漠,這個時候的她已經換上了一副表情,看著旁邊的人,吩咐道:“好好看管,不要讓任何人進去。”

“是。”獄卒自然是不能得罪這位郡主,很快便做出了回應。隻是魏金香從不會想到,一個常年守在死牢的獄卒怎麼會有這樣好的氣勢,而那個人的聲音透著粗獷,從來不像王都的那些獄卒一般。這個人是誰,相信誰也不會知道了。

魏金香踱著步走了,背影在荒涼的牢獄前顯得那樣挺拔驕傲,似乎,這裡並不是牢獄,而是她的舞台。

獄卒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神色不明。

*******

寧若惜要被斬頭,這樣的事情誰都知道。王都的大街小巷似乎都知道這個女人的惡毒,這個女人加害他們的將軍,而這個女人,還誣陷郡主來為自己開罪,還好皇上明察秋毫,才沒有冤枉好人。

站在獄門前,石炎有些心疼的看著被監獄的潮濕惹上了一身酸疼的寧若惜,“已經要開始了。”他淡淡的說道,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些。

“我知道。”她還是躺著,陰冷的濕氣已經侵入了身體,有些時候,人總是不會給要死去的人多添加點什麼,尤其是惡毒的人,這樣的懲罰,寧若惜覺得滿足。滿足,其實誰會滿足呢?“我死了,是因為我對他做的那些事。如果,如果我們還會有……這樣的事情誰知道呢,石炎,你喜歡過我嗎?”

“嗯,曾經很喜歡。喜歡你單純的笑,喜歡你不由分說的維護,還有調皮的請求,當然,還有一種固執。”

“石炎。”打斷了他的話,若惜淡淡的笑,“等我走了,找一個像曾經的我那樣的人,好好過生活吧,現在的我不是你心目中的那個人,我是一個毒婦,是一個謀害親夫的人,不值得你喜歡的。但是,石炎,一定要記得我,記得我曾經的好,不要總是記住我的這些惡毒。”淚仿佛已經流乾,她想哭,卻在笑。

“若惜,你真的不要跟將軍說嗎?你喂他做的一切,你想為他做的一切,真的不告訴他,還是……為什麼?”他在問,他想知道,想明白,為什麼這個女子突然就說給他那些事情,突然就讓自己陷進了這樣的一個境地,他們明明不用做到這樣的。

“他不需要一個惡毒的侍妾,我不是合格的妻子,石炎,我愛慕他,喜歡他,隻是因為曾經遠望著他,當我接近他,想要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才發現,他並沒有我想的那麼喜歡我。我付出了情,但是得到的回報卻可能並非長相廝守,而我,厭倦了藥物,而且,有一個人那樣想我死,她就算還愛著成雲,相信一切都不會像當初那樣美好了。石炎,成雲是一個戰場的猛將,卻從來不懂王都的這些勾當,你要注意提醒他,或者說,要幫助他。”一個女人有些時候的提醒是很受用的,他們有時候比男人更加敏銳,更加懂得這個世界的黑暗,而這些,若惜怎麼知道的,石炎很想問,但是那個女子已經閉上了眼睛。

而後,她又睜開了眼睛,眼內是一片淡然,仿佛這個人從來都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我們走吧。”

爛菜、臭雞蛋、臭鞋和汙水,遊街的路上,若惜已經不知道這是第一次了,他們的人跟在囚車後,叫罵著不堪入耳的話,若惜當然明白他們在說什麼。

“賤婦、毒婦、惡女……”這樣的字眼一直在耳邊回蕩,她的眼睛已經睜不開,而身體,早已經麻木。

“世人都說最毒婦人心,然而誰又看到那婦人惡毒背後曾經的痛苦,人總是看著彆人的外表,看著那個人所做事情的表象,卻從來沒有看到那些事情背後的真相。人是愚昧的,而人心,更加讓人覺得可憐。”一個人站在隊伍的背後,看著那個女子的囚車緩緩行駛到法場,手中的幡在搖動,頭輕搖,帶著惋惜。

“師父,這樣一個女人,真的就是你說的那個人?怎麼看起來都不是那麼壞啊。”

“徒兒,有些人有些事,不要從表現看,要看內在,她看起來是不壞,其實本身她以前也不壞,隻是被人利用了罷了。不過徒兒,你趴在為師的肩上,是不是感覺很舒服?”算命者板著臉,手中的幡也在下一瞬戳向了後背的人,隻是那個看起來像小孩的人身體靈巧一閃便躲開了這一戳,隨即站在一尺處看著算命先生笑。

“師父,你不是常說,需要休息的時候,有地方休息的時候就不要客氣嗎?我可是按照你的意思在做呢。”

“狡猾。”笑著,算命先生已經走了過去。

法場的人很多,寧若惜長而淩亂的發絲遮擋了她的臉,而後,午時到來,似乎一切都顯得那樣寧靜,隨著判官的令箭落下,刀起刀落,人頭便已落地。屍首分家,而後,頭滾落在一個人麵前。

睜大的眼,驚懼的神情,讓眾人頓時退離了好遠一段距離。

突兀站在前麵的道士手中符咒貼在那個頭上,念念有詞,卻是讓人更加心驚。

一個惡毒的婦人,自然是不想那麼就死的,但是這個道士,卻已經幫助她超度。眾人緊張的心情也緩過來。而後,道士離去,那個頭也已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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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五年三月,罪婦寧若惜午門斬首,將軍赫成雲仍舊昏迷。一道士攜寧若惜首級而去。王念將軍夫人儘失,特賜婚魏陽王郡主魏金香與赫成雲將軍為妻。天下皆慶。

沒有人同情那個叫寧若惜的女子,除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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